想着念着,赵吕终于从成岭回来了。
大概是在军中的时日久了,赵吕身上那种少年的青涩气息已经褪得极淡,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官了。小冬把特意给他带的礼物拿出来,其中有一柄短刀,可以插在靴子里头,带着防身最是方便不过。
小冬拔了根头发交给赵吕,在刃口上一碰,便断成两截。赵吕失声说:“好刀。”
“嗯,是秦烈特意找人磨了好久才到手的。”小冬不太懂这个,想来传说中的“吹毛断发”就是这样吧?
她忽然想起当年姚锦凤刺伤三皇子的那柄刀来,也是一样的锋锐。
两兄妹坐下来互诉别来之情,小冬跟赵吕说话没有和安王那么多顾忌,说到枫林渡的时候,便把惠延上他们的船,想逼娶石秀,但是一转眼他自己反而丢了性命的事情说了。赵吕皱起眉头来,问得很细。可是惠延究竟势力如何,功夫怎么样,枫林渡的大概情势,这些小冬可不熟悉:“哥哥要是想知道,等秦烈回来问问他,他对地一带是极熟的。”
赵吕点了点头。小冬凑近前,小声问:“哥哥,我听人说,你要定亲了?”
赵吕刚才那种锋锐之气顿时烟消云散,咳嗽一声,不自在地说:“哪儿的话,没有的事。”
真没的话他何必不安啊。
小冬嘿嘿笑着,心里有个小人儿挥着邪恶的叉子摇着尖尾巴叫嚣不停。
“哥,你跟我说说嘛。”
“真的,没到定亲那份儿上……不过是有一回我回京城来,有天出门时下大雨,正遇着那位姑娘的车坏在路上了,我就送了她一程。后来又将她的车修好了给送了回去,就见过那么两回面。”
“那,你心里喜欢不喜欢她?”
赵吕的脸都红了:“别胡说。”
“那怎么闹的人人都说你要定亲了呢?”
赵吕喝了口茶,比刚才镇定了些,慢慢的告诉小冬。
其实,还是后来送车的时候惹的祸。赵吕吩咐家人修那车,家人不知道车是哪家的,只当十分要紧,于是送去了内府宫坊请人修理。这么一来就让别人注意上了。等赵吕把那车再给那位姑娘送去,宗室里几个和赵吕关系较近的子弟已经把这事儿传开了,纷纷说赵吕这是有了意中人,都同车出游了等等之类。
小冬听得直笑,可也没被赵吕给蒙混过去。别人传不传的是一回事,赵吕自己怎么想的才最重要。
“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赵吕有些局促,手紧紧攥着,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见过的。”
“我也见过?”小冬顿时又疑惑又好奇。她见过的,年龄适宜家世不错的姑娘里头,好象赵吕从没对哪个有意思。
怎么她才出去这么短短几个月,就有这么突飞猛进的发展了?
“你可还记得,有一回我带你去四海聚宝,路上遇着堵车。那时候,那位姑娘……嗯,后来在四海聚宝里头还又见着她一面。”
提起那时候的事情小冬印象还很深:“啊,难道是……那位殷姑娘?”
赵吕点了下头:“嗯,就是她。”
天哪……
小冬拼命回想殷姑娘的模样。
她和殷姑娘见过两回,一回是在书院的赛花会,一回就是在四海聚宝。那时候虽然约了再相见,可是后来遇到许多事情,再加上自己又出嫁了……所以竟没有再见过。
她记得,殷姑娘温婉端庄,生得也是清丽秀美。和小冬认识的其他姑娘相比,她有一种、天然的从容和淡泊,那种饱读诗书出身良好的世家小姐风范,让小冬印象很深。
“原来是她呀。”小冬靠着赵吕,想了一会儿:“可是大家都这样传开了,哥哥你是男子,这倒没什么。可是若是旁人议论起殷姑娘来,她是没出阁的姑娘,这可不太好吧?”
“嗯,那些人倒不知道是她……”赵吕又端起茶猛灌了一大口。
天气又不热,他还出了这么多的汗。
要说他对这事不紧张,小冬头一个不信。
怪不得安王让她自己来问赵吕呢。单看现在赵吕的表现,小冬就心里有数了。
殷姑娘倒是真的很不错。
赛花会那时候是头一次见面,殷姑娘给她和赵芷让座,是个很体贴大方的人。而且也有才,她做的诗虽然没得头名,可也是被评了奖,得了彩头的。后来在街上那一回,并不是她的车撞了人,而是正好有人倒在她的车前,她让人将这病患送医,而不是袖手不理,可见心地是好的。
这样的一位姑娘,小冬都情不自禁的想喜欢她。
嗯,赵吕要是喜欢上她,那也一点都不奇怪。
“哥哥你后来没见过她么?”
“也不是……就见过一回。”
“嗯?”还见过?有戏啊。
赵吕一看她的神情,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冬忍着笑:“我想的是哪样啊?”
赵吕一向逗不过她,只好说:“反正不是。”
“那你告诉我啊。”小冬抓着他摇晃撒娇:“哥哥……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赵吕心一横:“就是送过车之后,过七月节的时候,又见过一次。”
这还叫没什么?
小冬差点跳起来。
七月节其实是两个节日连一块儿了,七夕节在前,七月节在后,京城的七月节格外热闹,赏荷,放灯,游园,做诗,饮酒,花会,一连好几天呢。平时难得出门的姑娘也会趁着七月节时出门游赏。还有青年男女约在此时相会相见的,也有家中定了亲的人,趁这时候偷偷相看自己未来的妻子或是相公的。小冬回过神,连忙追问:“你们约好的?”
“不是不是。”赵吕忙说:“是偶然遇见的。”
“那可……真有缘啊。”
赵吕低声说:“其实……其实是罗渭他们几个在其中……反正那天我出去了之后,殷姑娘被几个女伴儿也约去了。”
“罗渭他们也知道了?”
“我叮嘱过他们不可乱说,他们虽然爱闹些,可是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这个小冬相信,罗渭虽然冲动点,并非不懂事理。牵涉到人家姑娘的名声,自然不会乱说。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赵吕被小冬一句紧似一句的催问,恨不能地下裂条缝子让他钻进去才好。
“没说什么啊……”
小冬才不信他。
没说什么,那脸干嘛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赵吕实在不够痛快,一次直接说了多好,非得让她象挤牙膏似的向外挤。
“真的没说什么。就是说那天荷花开得很好,嗯,还说起了你。”
“说起我?”小冬纳闷了。
“嗯,就是从荷花说起来的,殷姑娘说她从前见过你,是在赛花会上。“
原来是这事儿。
“那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自然是知道了。”
下头最关键的一句话小冬想问,却又犹豫了。
赵吕的心思,小冬能猜到六七分了。
可是,殷姑娘呢?
她对赵吕是怎么想的?
在这个时代,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已经不容易。若要那人也一样喜欢自己,就更加不容易。小冬见过了太多人的不如意,所以到了赵吕这里,她加倍紧张担心。
“哥哥……是怎么想的?”
赵吕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和他一样大的宗室子弟,有的孩子已经满地跑了,还有的不算妻室,纳了一屋子的妾婢。而赵吕的要强,上进,还有他的洁身自好,都算是特立独行的。
可是他总是要娶妻的,他得有一位世子妃。不少人关注这事儿,包括圣慈太后在内。
若是赵吕真喜欢殷姑娘,请人打听一下女方意愿,顺利的话,再请人上门去说谋,这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不是小冬自夸,自家哥哥在京城里,可以算是响当当明晃晃的优质夫婿人选。凭安王府的门第,凭赵吕自身的才干品行,哪家的女儿不想嫁?只怕会为了这个天赐良机打破头呢。
不过,殷姑娘肯定不在那打破头的行列之内。两次相见,小冬心里对她有个大致评价。对旁人来说,能嫁进王府是天大福份。可是那位殷姑娘,看起来并不将权贵看得多么重要。她身上有一种清华淡泊风骨——
小冬还真想见一见这位殷姑娘。
赵吕硬生生将话题岔开:“我听父亲说,妹妹冬天回王府过?”
“嗯,是啊。”小冬笑着说:“这已经在收拾了,过几天就搬回去。”
赵吕高兴起来:“这样好。王府地方本来就大,妹妹一出阁,我又不在府里,父亲一个人孤清寂寞。妹妹回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一时间小冬觉得象是又回到了从前。
赵吕在旁人面前的作派永远不会用到她身上。他对别人时的淡然,客套,应付,在小冬面前从不这样。小冬还记得他从集玉堂下了学,不象别家子弟,一时闲不住,总相约去骑马,游逛,嬉玩。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回来,还会顺手捎上些点心,要么就是件小玩意儿。小冬高兴,他就高兴。小冬不高兴,那么他就会想方设法的让她高兴起来。
小冬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赵吕。
他们都长大了,可是哥哥对她的好,她细细的折起来,密密收藏。
她也一样希望安王,希望赵吕,希望她所爱的人们都幸福快乐。
赵吕曾经那样迫切的想把最好的给她,想让她满足快乐。
就和小冬现在的心情一样。
小冬由衷的希望,赵吕可以幸福。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小冬愿意做任何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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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活色生仙和嫁时衣应该都会完结了。
活色拖的时间很长,对不住大家,泪眼看……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越是想写得好,越是卡得厉害,写出来的东西自己一点都不满意。
抱抱大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