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学士磕了不到五十个响头时便已昏倒在地。
长公主让人把太医叫来,给冯大学士灌了一碗药下去,冯大学士醒来后便继续的磕头。
明启帝此时早已离去,只留文武百官在此继续瞧着。
叶云水坐于长公主身旁,怀里的小兜兜还不知世事,把玩着叶云水的手中的一把小银铃铛,时不时的“咯咯”笑出声来,与那“铛铛”磕头响声交叠,十分刺耳。
冯大学士之子冯青此时已得知消息,并未奔赴此地,而是直接找上奉国公府。
可惜奉国公府大门紧闭,冯青上前接二连三的叩请,才被门口把门的小厮告知,奉国公身体不愈,不能见客。
冯青执意上前请见,却被小厮推出门外,关门不理。
摔了一个跟头,冯青站于门口怒骂言道:
“你们让我的儿子去卖命,被庄亲王的侍卫骑马进城活活的拖死!我父亲被皇上与庄亲王怪罪上,如今也在为这事磕头,已是快磕死在涅梁城门,父亲一死,冯家便败,你们却丝毫不管,这是何处的道理?如若不见,我便请旨到皇上面前说上一说,冯家纵使全死,也要讨这个公道!”
冯青如此一嚷,围观百姓接二连三的团聚而来,在一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奉国公府大门依旧不开,冯青懊恼抓头,又骂了几句便转身欲走,可还未等走出多远,便被百姓团团围住!
一大婶脱了鞋直接撇了过去,口中怒骂道:“小娘皮的糟东西,上次老娘就打那欲刺庄亲王之人,孰料是你们这群腌臜仔,揍死你们!”
冯青被打的一愣,又听这大婶如此斥骂,可还未等心中反应过来,周围百姓手中的破鞋、烂袜、白菜梆子已铺天盖地的朝他砸来!
顾不得这许多,冯青连忙捂着脑袋钻出人群,却没钻出多远,被完全围住!而此时,奉国公府大门一开,那小厮本是斥骂百姓远离此处,可刚一开门,百姓们心头怒气还未发泄完,手里头的物件直接顺那门缝儿扔去……
越聚人越多,有真为庄亲王不平之人,有在此凑热闹看戏之人,更有在此起哄架秧子之人!
可如此百人、千人的往奉国公府门口相聚,刚刚那冯青之言接二连三的传开,这事情便不是小事了!
没多大一会儿,涅梁府尹洪钟宝便已知此事,他此时还在涅梁城门口看那冯大学士磕头,本心中思忖这老家伙真是倒霉透顶,可如今再听衙役过来回的话,可是惊愕的咬了舌头,只骂这冯家人都他妈是混蛋了!
跑奉国公府门口去骂,还被百姓传开,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洪钟宝只觉脑门冒汗,他最早当这涅梁府尹本还是自傲扬扬,心里琢磨着能得个好差事,官品、人脉皆能联络上,将来育儿育孙都能有个帮衬,不求大富大贵,也算满足,可如今这一沾庄亲王府的事他就脖子发凉,哪怕不是这王府中的人挑的事,却也摊手无策啊!
怎么处置?那可是奉国公府,皇后的娘家,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目光下意识的往叶云水那方看去,却见叶云水也往他这方向看来,脸色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洪钟宝连忙起身,带着衙役们悄悄的离开此地。
叶云水心中踌躇,这文武百官都在此地,洪钟宝接连往她这方向看来,到底又出了何事?
心里思忖不明,又因长公主在此她不能随意离开,叶云水把秦风叫过,低声吩咐道:“跟着洪大人去看看。”
秦风点头应下,带着两名王府侍卫便往那方随去。
长公主依旧盯着那冯大学士,旁边的侍卫在“七十八、七十九”的数着,而冯大学士此时似已僵硬一般,只会举头往地上磕,额头渗出了血,沾上了泥,可他却依旧未停,带着心底的一股怨气,继续的往下磕……
没过多久,秦风便从外归来,凑到叶云水跟前低声回道:
“回世子妃之命,冯大学士之子冯青到奉国公府门口求见被拒,急迫之余大骂出口,道出奉国公府指使冯大学士之孙刺王爷之事,百姓聚集奉国公府门口,如今已骚乱一片,洪大人手下的衙役们实在无法制止,已经进宫了!”
叶云水听这话倒是瞪了眼,这冯大学士在此闷声不语的磕头为的就是护住冯家人的脑袋,可他这儿子……还真是不把他爹这点儿心思放心上,闷声不语,冯大学士磕完这二十响头也便罢了,他却跑到奉国公府门口去吵嚷怒骂,这事如今看来,是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不过臭鱼找烂虾、王八找赖蟆,无论是奉国公府还是这冯家却无一好人,叶云水倒盼着看他们如何收场。
秦风的回话,长公主也听那么片面几语,不免回头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云水未料长公主会问起,则凑她耳边,低声细语的把这事儿说了,“……长公主莫担忧,让他们闹去。”
“哼,坏事未做成,反倒还哭诉起来?这是哪儿的规矩?难不成砍人一刀未砍死,还要赖那被砍之人躲开不成?简直岂有此理、太不像话!”长公主话语到此,带着一股子愤懑,看着那冯大学士更无好脸色,直接嚷道:
“别在这儿磕头凑数,嘴里给本宫好生念叨着,你到底犯了什么过错,让你在此磕头别当是你的丰功伟绩、还想名留青史,你这是在赎罪!赎罪!”
长公主此话一出,那冯大学士抬了眼睛往她这方看了一眼,长公主今日不同往日那般和蔼良善,却似是撒气一般,扬头训斥:
“看本宫作甚?纵使你心有不满也都给本宫咽回到肚子里去,把这头磕完,你如何上折驳斥本宫,本宫都等着!”
长公主话音一落,文武百官已无人敢在下面非议嘀咕,本朝长公主有多尊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旁日最和善、最仁慈之人今日会有如此怒气横生,显然是忍不住心底愤懑之意,哪有人敢在这时候再生嫌隙?惹她不快?
冯大学士双手触地,浑身颤抖,未等哆嗦几下,便脑袋继续往地上磕。
秦慕云等人站在一旁也无话可言,可看那秦风去而又归,似是回完话后,那长公主心中怒意更盛,显然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存疑,可秦慕云又未使人上前相问,秦公木倒是好奇的很,见自己父亲未有所动,反而是到一旁与秦慕瑾说起话来,“……四叔,刚看到二婶派人出去问话,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秦慕瑾正定睛看那冯大学士磕头,忽听秦公木问出此话,不免有些不耐,“何事也无看这老东西磕够二百响头重要,你怎还有闲心顾忌其他闲事?”
秦公木被训的怔了半晌,而后连忙道错,却紧要下唇,心中依旧踌躇不定,眼神不时的往叶云水那方瞟去……
洪钟宝进了宫,递上话求见明启帝。
明启帝此时刚回宫中还未多久,这洪钟宝便追了进来,心中自有些厌烦,直言吩咐小太监把他打发回去,“……问问他有何事,无事便明日再说,今日朕累了。”
小太监出门没多久,便又转身进来,低着头连忙回,“回皇上,洪大人说有急事!”
明启帝本料洪钟宝会退下,却未想他执意要见,只得起身坐好,摆手让小太监叫他进来。
洪钟宝抹了抹额头,待听得明启帝宣他进去,这才急忙小步踏进,跪地磕头。
明启帝冷眉扫他几眼,“何事?说吧!”
话语带着一股不耐,显然是对洪钟宝这般执意请见有所不满,洪钟宝凑上前,与明启帝言道:
“回皇上,冯大学士之子冯青到奉国公府门口求见被拒,却说出些……说出些不中听之话,如今冯青被百姓围打,连奉国公府都被围成一团,卑职手下衙役不足啊,而且又不敢太过制止,卑职只得前来请示!”
明启帝耳听这话,惊的立马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洪钟宝便道:“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洪钟宝不敢耽搁,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连带听到百姓口中传言冯青所斥骂奉国公府的话都回给了明启帝!
明启帝越听越是心头震怒,接连摔了手旁几个茶碗!
心里既恨那冯青不识抬举、又恨奉国公府不懂世事,这等腌臜事不会把他拽进府中?居然让冯青在奉国公府大门处斥骂出来?这简直丢尽了脸!
刚刚还心中略有埋怨的思忖庄亲王临走之时指这冯大学士磕二百响头,而长公主又执意在那里清数,而如今这股怨气早就散了,反而更觉对冯家的处置都是轻的!
还是当朝大学士,居然有如此之子,这简直就是丢人!不仅是丢冯家的人,也是丢他这皇上的脸!
气抖着手,明启帝顾不得再叫传旨官,直接在黄绢布上潦草几笔,写完便一把扔了洪钟宝眼前,吩咐他身边随侍太监道:“去!带领皇宫侍卫到奉国公府门口,照此宣旨,快去!”
洪钟宝忐忑低头瞄了一眼那圣旨,却是惊的险些又扔了地上,连忙卷起捧好送与明启帝随侍太监跟前。
那随侍太监也心有忐忑,迟疑着接过诏书,与洪钟宝二人对视一眼,都知奉国公府这是倒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