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一会儿之后,香茹的负面情绪发泄了一些,重新恢复冷静,没再有什么失态表现,软软地倚着车窗闭目养神。
向斐一直走在车侧,透过车窗,香茹始终在他的视线里,见香茹好像睡着的样子,他还解下自己的斗篷扔进车里,让桂花给香茹裹上以免她着凉。
众人一路安全顺利地返回京城,直抵五味馆后街门,香茹下车时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如常,脸上看不出什么负面表情,只是仍然不与人说话,下了车在何小杰他们的迎接下径直就进门了,是桂花她们在后头与向斐道谢。
“斐公子,今日多谢您了。”
“这几日好好照顾她,日后多注意些,小心别说会刺激她的话,你们也看到了,她发起脾气来,你们只是挨几句骂,她却会自残。”
“是,我们会注意的,以前从来没这样过,今天是第一次。”
向斐略微眯起眼睛,他从桂花的话里听出一点弦外之音,似乎何香茹的这个心事藏的很深,连贴身伺候的丫头都从来没发现过,难以理解会是什么心事要这样苦苦压抑。
“好,你们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她。告辞。”向斐明白自己在这多想无益,随即告辞。
“斐公子慢走。”
桂花她们目送向斐等人启动,这才迈进大门。
何小杰他们三个小厮听了个一头雾水,追着桂花三人打听详情,但她们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聊天时有些言语冲突,惹得香茹心情不好,叮嘱他们今天小心伺候。
众人达成一致意见,桂花赶着上楼去伺候香茹,二妮姐妹先回房洗脸更衣。
桂花进了屋发现香茹没在卧室,又匆匆下楼来寻,也不在楼下,转身就去厨房询问,得知香茹正在前面。
桂花很想去前面把香茹拉回来休息,可想想还是算了,有点事做转移一下心情也好。
她们回来的时间快到晚间营业时间,来吃茶点的客人已经不多,香茹游走在客人间询问他们对今日新点心的看法,客人们的各种评价让香茹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晚间照常营业,香茹整晚都在前面监督,与客人们的聊天帮助香茹重新整理好情绪,下午爆发出来的负面情绪再次深深藏起,并深刻反省自己修养不够。
打烊后,累了一天的香茹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睡下,桂花给香茹合上卧房门,到楼下倒水,而从下午起就惴惴不安的二妮姐妹这时才敢拉着桂花说悄悄话,问香茹情绪怎样,她们不敢面对她,就怕下午香茹说的那话当了真,要送走她们。
桂花看着姐妹俩叹气,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安慰那是香茹一时气话,要姐妹俩体谅她的心情,何况这是做下人的本分,要是因为这点事影响到自己不能好好当差,恐怕真的会被送走。
二妮三妮抹着眼泪点头,跟桂花道晚安。
翌日上午,向斐来找香茹,还给她带来了礼物,说是为昨天的失言道歉。
香茹打开包装,里面是一只充满异域风格的山形雕刻摆件,材质看上去像牙质,雕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形态的不同动物,每一只都活灵活现,香茹看到就爱不释手。
“这也是我夏天那批货中的一件,本来留着自己玩的,今天送你了,昨天很抱歉。”香茹喜欢这件礼物,向斐也很高兴。
香茹把礼物交给桂花去摆在书桌上,“看在礼物的份上,我接受你的道歉。”
“你昨天可吓着不少人,今天冷静了吧?”
“昨天回来就没事了。”
“那就好。不过要真是什么难过的事,别一直憋着,找个没人的空地,挖个坑把心事讲一讲,再把坑埋上心里就舒服了,大地不会泄露你的心事和秘密。”
“国王有个驴耳朵的改良版?”
“什么?”向斐不解。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心事是不能讲的,能讲出来的都不是心事,在我看来,这世上只有自然死亡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向斐柏安桂花等人心中俱是一抖,“这大白天的别说这种丧气话,年纪轻轻地有多了不得的心事说得这么瘆人。”
香茹苦笑,是没多了不得的事,不过就是她非本世人,只是穿越而来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一只,的确不算什么。
向斐看香茹又变了脸色,悔得想扇自己嘴巴,但同时他确认香茹心中的确有件值得她带进棺材才安心的心事,让他好奇又有丝心疼,会是怎样的心事要辛苦压抑到这种地步。
“难道你的这件心事是在宫里惹到的?”向斐尝试试探。
“的确是从宫里开始的。”她转世穿越过来睁开眼就是在宫里,这么说没错。
“宫里的秘密?”
“差不多。”香茹点头,却并不细说,用模棱两可来误导向斐的思路。
“宫里头真是秘密多啊。”向斐不再问,他以为自己弄清楚了香茹这心事的缘由。跟宫里有关的话,的确是带进棺材才能安心。
“你带着宫里的秘密出来别人能放心么?”
香茹笑了,“我不知道,但至少我现在还活着,并且在我哪天说漏嘴惹来麻烦之前,我还将一直活着。我知道你很好奇,但不要试图撬开我的嘴,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原来这么严重……”向斐恍然地瞪大眼睛,柏安桂花二人则紧张地捂住嘴巴,整齐划一地齐步后退直到墙角下,眼观鼻鼻观心如入老僧入禅。
“是的,所以很谢谢你介绍的缓解压力的法子,但是隔墙都有耳,何况是在空旷的野地,谁知道那满地半人高的野草里有没有藏着正在偷情的野鸳鸯。”
“的确,你说得这样严重,的确是该小心些。但你一人守着这只有你知的秘密,万一哪天你承受不住了怎么办?”
“所以我偶尔会有情绪失控,就像昨天,虽然昨天是你无意惹出来的,但细想想其实不过是积累过多的一个发泄而已,只是你运气不好撞上了。”
“就像你生辰那天独自喝闷酒?这也是你发泄情绪的一个方式?只是那天正好是你生辰,日子不太凑巧。”
香茹揉揉眉角掩饰情绪,“对,情绪失控时没有征兆,正好那天又有空,手边又有酒,身边又没人,正好适合独自一人一醉方休。喝醉了,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香茹的表情还蛮轻松,但向斐的表情却渐渐严肃起来,“你的生辰是八月底,今天才九月初十,你这两次只间隔半个月。”
香茹微愣,干笑,“是啊,你不说我都没想到,间隔时间又缩短了,也许我真应该找位大夫好好切一切脉。”
向斐严肃得嘴角都是下耷的,一下都笑不出来,“你这样不行,精神和身体迟早要垮掉的,你认识一大群全国最好的大夫,可你却无法跟他们说你的病因。”
“不用担心,如果我决定要找大夫的话,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香茹捋了捋头发,“好了,别总谈这个,烦了。没耐心也是坏情绪的一种。”
“好吧,不谈这个,我们换个话题。”向斐喝了几口茶水,重整心情,然后从怀里掏出三个信封给香茹,“这是我昨晚订下的这几天事务安排,自然都是假的,已经抄好三份了,你派人送去给那三位小姐,然后你就等着听消息吧。”
香茹随意抽出一个信封看里面的内容,以日期划分,什么时辰做什么事,写得详详细细。
“主要都是室外啊,你认为她们可能不分白天晚上的伏击你?”
“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哪有那么好的脑子,圈套太复杂了她们反而还踩不上,只好辛苦我这两条腿,这几天要多在外面溜达,给她们制造机会打我一棍子。”向斐越说越郁闷,摸摸自己即将遭罪的可怜脖子,“你说一击制昏是不是技术活?”
“肯定的,稳准狠,缺一不可。”
“我也是这样想,打轻了可以装昏,要是打重打过了……我岂不还得准备个大夫?”
“叫你去弄一个头盔和护颈啦,弄了没?”香茹忍笑把纸重新装回信封里,招手唤来桂花,吩咐她让小厮们下午送出去。
“喂喂,你就那么希望我被人揍一顿?”
“大东家这么聪明的人,不用我提醒了,你越可怜,这件事才越能做文章是不是?除非你很享受被女人包围恭维的感觉。”
“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我巴不得赶紧把这事处理了,大家都是来往密切的亲戚朋友,商人又讲究和气生财,各有各的私心,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但你这主意真不错,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是因为你以前没碰上我啊,我最喜欢出馊主意了。”
“我现在发现了,你的确是。行,到时你可别忘了带着慰问品来看望我。”
“没问题,只要我收到消息,我二话不说放下生意就奔你家去。如果你要我回来在客人面前伤心控诉心疼你被揍得凄惨,我也会照做的。”香茹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好似她面前的向斐就已经是包着纱布的惨状了。
向斐被香茹的目光弄得心颠,发现此地此刻不宜久留,连忙起身告辞,“听说颈椎受伤会瘫掉,我还是找铁匠去吧,下次见。”
“再见,多保重啊。”香茹望着向斐匆匆忙忙好似逃似的背影哈哈大笑。
哎,果然建筑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比较快乐,她现在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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