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不是头一回嫁丫头,极是有经验,并不贸然去提亲,而是寻了黄背子的媒人先去打听李四的家世。媒婆拿了赏钱,撑着伞跑得飞快,转眼就来回话:“少夫人,李四家虽不富裕,但却都是良人,不知贵府要嫁的这位姐姐,是死契还是活契?”
小圆听这话,便晓得李家不想娶贱民,找来小铜钱一问,她却是卖了身的。小铜钱熬到三十来岁,好容易寻了个好夫婿,却不想被一纸卖身契拦住了,急得她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小圆安慰她道:“夫人定比我更盼着你有个好归宿,你去求她,必是肯还你的。”
小铜钱觉着少夫人讲得有理,就又高兴起来,回到钱夫人房里摆椅子掸灰,忙个不停。钱夫人笑她道:“媳妇看我面子,不但不罚你,反倒给你寻了个好人家,就把你乐成了这样。” 小铜钱瞧着她是高兴的样子,就收了鸡毛掸子,挪到她旁边,将李家只想娶良人的事讲了。
钱夫人也不是笨人,一听就晓得这是在拐弯抹角找她讨卖身契,但她从泉州只带了这么一个贴身丫头过来,自然不想放手,便道:“咱们大宋不比前朝,良人与奴婢是可以通婚的,为何非要自由身不可?你放心,我多多的与你陪嫁,不怕李家不要你。”
话虽不假,可奴婢嫁到良人家,怎能得夫家尊重?小铜钱还要再求,可一想到为着她失手砸伤少夫人,钱夫人先被老爷责怪,后被程大姐辱骂,却自始自终隐忍,一味护着她,就不好意思再开口。
她寻到小圆,伤心道:“我没那个福气,少夫人回了李家罢。”小圆忙问她为何,得知钱夫人不肯放人,有心帮她一把,便趁着请安,劝钱夫人道:“娘,小铜钱嫁了人,照样可以服侍你,签个活契便是。她以奴婢之身去嫁良人,被人瞧不起,那也伤你的脸面。”
不管这话有理无理,钱夫人的丫头砸伤她在前,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便依她所言,还了小铜钱卖身契,另签了活契来。
小铜钱做梦也没想过有这样一天,爬下先给小圆磕头,再才去谢钱夫人。
程家前后两个大丫头,都是以良人身份嫁出去的,下人们称颂不已,就是临安城的少爷夫人们,俱夸赞钱夫人婆媳待人宽厚。钱夫人甚么也没损失,白得了好名声,心下十分欢喜,拿出一千贯,给小铜钱厚厚办了份嫁妆,将她风光嫁了出去。
小圆嫁过婆母的丫头,又想起自家的来,取了张找程幕天要的单子,唤几个丫头来看:“我让少爷把十八岁至二十八岁的伙计同管事全记了来,家里也还有好些尚未婚配的小厮,你们瞧上谁了,尽管告诉我。”
阿云看也不看,嘟囔着嘴去寻孙氏;阿彩丢了句“我还小”,提起壶去浇花;采莲倒是就着小圆的手看了几眼,却一脸的茫然:“我不晓得他们哪个是哪个。”
小圆晚上跟程幕天提起这几个丫头,极为头疼:“我就是怕错点了鸳鸯谱,这才叫她们自己挑,却没想过,她们也是两眼一抹黑。”
程幕天见惯她替下人们操心,不以为然道:“‘相媳妇’时又不是不能看,急甚么。”
小圆还是担心:“相媳妇只能看样貌,哪里瞧得出人品,我可不想让她们一个二个都变成采梅。”程幕天懒得与她讨论丫头们,边把弄她的腰带边转移话题:“听说你嫁了小铜钱,继母待你很是亲热了些?”小圆扭腰躲开他的手,道:“小铜钱感念我,常私下替我说话呢。”
程幕天钳住她的手,将个同心结挂到她腰带上,笑道:“还以为你要同继母针锋相对呢,白替你操心了。”小圆把同心结摆弄了几下: “早说过的,只要她不给你纳妾,我甚么都不计较。咦,这个同心结谁绣的?”
她攥紧了拳头,时刻准备朝程幕天身上招呼,程幕天不等她动手,先发制人,抱着她滚到床上,好好捏了她几把:“外头走街串巷卖汤水的妇人都晓得绣个同心结挂上,就属你手最笨,一针也不懂得绣,我只好替你买个现成的,免得被人嘲笑我,说我家娘子万事不会。”
小圆握着同心结,心里甜丝丝,直到第二日去给钱夫人请安,脸上都还挂着笑。小铜钱得她助嫁,同她很熟了几分,见她的手一刻不离同心结,赞道:“少夫人这个活计绣得精致。”钱夫人闻言也看了几眼,亦赞:“媳妇果然手巧,改日与我也绣一个。”小圆吓了一跳,忙道:“我哪里会弄这个,乃是丫头们绣来顽的,娘若瞧得上,回头我叫她们送几个来。”
钱夫人听说是丫头的手艺,失了兴致,只问:“你那几个丫头不错,可有许人?”小圆愁道:“前头有个丫头嫁的不好,把她们吓怕了,现下都缩手缩脚不敢挑人呢。”钱夫人拿茶盏盖子拨了拨水里的花瓣,状似无意地问:“调教的那般伶俐也不容易,没想过给二郎留一个?”
小圆拨弄着腰间的同心结,极是不好意思地开口:“二郎瞧不上,爹倒是看中过一个,我又小气舍不得。”
钱夫人一口花茶差点呛在嗓子里,忙道:“你爹也不大愿意纳妾呢,就是丁姨娘屋里都去的少。”
小圆看了看眼眶深陷,颧骨高耸的丁姨娘,叹息了一声,起身告辞回房,继续替丫头们挑郎君。阿云实心眼,打定主意要等孙大郎回来,任谁也劝不动;阿彩年龄还小,暂时不用操心;采莲想嫁人,又患得患失。小圆把单子从头看到尾,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唤来采莲问:“要不你亲身去偷着瞧瞧?”采莲羞道:“瞧又能瞧出甚么,我不去。”小圆故意提了笔在单子上圈圈划划,吓唬她道:“那我闭上眼,圈中哪个就是哪个。”
采莲叹道:“我看了采梅,看了老爷,就想嫁个不纳妾的,可即便是种地的农夫,秋天多收了两斗粮,还想买个妾帮着做活呢,我思来想去,不如不嫁了,就陪着少夫人一辈子。”
小圆想吓唬她,反被她吓住了:“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一个,我存心叫你自己挑个称心如意的,才将你的亲事拖到了现在,没想到倒让你起了旁的心思,说来都是我的罪过。”
采莲忙道:“我也就是一说,少夫人别往心里去,其实只是不知挑哪个好,才讲了胡话。”
小圆轻轻摇头,把单子塞进她手里:“你没错,就是换作我,也不肯仅凭寥寥数字就选定终生良人,这名单你且先留着,等有机会,我把人唤到家里来做活,让你瞧一瞧。”
她将这话放了出去,却找不出借口招人到家中来,突然想起甘十二,不如就说他要收徒弟,多挑几个来家试灵气,可还没等她去向甘十二开口,他的书童甘礼先找上了门来:“少夫人,我家少爷病了。”
小圆忙问甘十二生的甚么病,程幕天在里屋听见,也走出来准备唤人去请郎中。甘礼却抢了几步拦在门口,道:“已请郎中瞧过了,他也束手无策,这才来寻程少爷和少夫人。”
程幕天听说郎中都无法,骇道:“到底得的是甚么病?”甘礼回道:“是疟疾。”小圆朝程幕天打了个眼色,拉他到一旁低声笑道:“现下才初春,蚊虫还未出洞,哪里来的疟疾,倒是科举快开场了。”
程幕天又气又好笑:“不争气的东西,不翻书自然怕进考场,偏还想出装病这一招,唬谁呢?”小圆撞了他一下:“反正不是唬你的,是想借咱们的嘴,传到他老子耳朵里去,好免一顿责罚呢。”程幕天坏笑道:“不能叫他如愿。”说着就叫甘礼带路,说要去瞧甘十二。
甘礼正是怕他不去,赶紧带路,将他引到甘十二“病榻”前。甘十二见得他来,那摆子打得愈发密集,程幕天关切问了几句,在怀里掏啊掏,掏出枚药丸就朝甘十二嘴里塞:“十二,这是我家药铺秘传之物,专治疟疾。”
甘十二乃是装病,自然不敢乱吞,忙扒住他的手问:“好大哥,我这人有个毛病,需晓得这药有哪几味,方才吞得下去。”程幕天犹豫了半晌,道:“这本是秘方,不好讲与你听,但你的病要紧,我就破例一次——这药丸,是抓了狗身上的苍蝇,去腿去翼,再裹了蜡制成的。”说完又唤甘礼:“差点忘了,去端冷米酒来,这药用冷米酒送服最有效。”
甘十二听说这药丸里有苍蝇,只差呕出头天的早饭来,哪里还敢吃,忙忙地伸胳膊踢腿:“程大哥,你家药丸果真有效,我还未服就好了。”程幕天也不同他纠缠,拿起桌上的书塞进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就成,接着看书罢,待到科考,我亲自送你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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