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草原,天是蓝的,水是绿的,草和水之间,乍一看去很难分辨哪个是哪个。
一队身着便服的人正骑着马行走在草原上,当头的一个身上穿着墨绿色的袍子,脚上穿着一双黑靴,他胯下的那匹马十分健硕,马腹上还裹着一条细长的东西,吊坠在那里。
这个队伍有骑马的,有步行的,也有坐车的,人数林林总总有个五六十人,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其中也有两三个女子,只是她们穿着突厥的服饰,头上还裹着头巾。
草原的天空阴晴不定,头一刻是晴空万里,后一刻就可能暴雨倾盆,而这一队人走走停停,吃喝拉撒十分规律。
当然了,这队人不用说就是安小楼和他的随从们了,经过仔细的思量以及与臣子与妻子们的商讨,安小楼还是决定用比较柔和的办法进入大漠,寻回七儿。
这个所谓的柔和的办法就是乔装打扮,一队禁卫军精英和大内高手组成的商队暗中保护安小楼,表面上看去他不过是商队里一个普通的商人,实际上他是整个队伍的核心——皇帝么,不核心那就怪了。
队伍里除了有五十名侍卫之外,还有三个高手,这三个高手都是玉玲珑从师门请来的,不说能够于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也差不多了,这三人分别是玉玲珑的师叔魏先生、二师兄李南和三师弟李爽,这李南和李爽是兄弟两个,也是魏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这一次玉玲珑特地把他们三个请下山来,为的就是保护安小楼周全。
除了禁卫军和三个武林高手之外,随行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莫颜,一个是玉玲珑。莫颜本来不在安小楼的计划之内,但是由于此去大漠非同寻常,他们必须有一个精通突厥语的人在,否则一切都免谈,因此莫颜最后算是成行了。至于玉玲珑,她抛下幼子千里迢迢跟着安小楼往漠北走,为的只是一个目的:协助夫君,同生共死。
要说一国之君,能这样轻易的就丢下满朝堂的臣子,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杀入大漠吗?如果换成别人,或许不能,但是这个君主他不是别人,乃是安小楼,安小楼就能做到!
别以为就只有这五六十个人,其实安小楼在出发之前,在边境暗暗的布置了七万大军,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军立刻出动。然而安小楼还是不希望有这一天的,毕竟他也听闻天狼部族有十三万精兵,这十三万可跟东瀛的三十万不同,他们都是实打实的马背上的精兵,打起来以一敌十,十分难对付。
不管怎样,安小楼还是出发了。
突厥与大夏之间,向来都没有什么往来,当然,这个‘没什么往来’指的是官方的,而民间边境,两个民族之间的往来还是很频繁的,比如突厥也需要布匹丝绸,也需要一些粮食和精细的东西,突厥贵族的女人们也爱美,她们也需要胭脂水粉……商机总是存在的,会做生意的商人也总是有的,因此就在一个叫关口镇的边境小镇上,安小楼他们扮作商队出发了。
“休息了!”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领队高声喊道。
众人纷纷下马,喂马的喂马,做饭的做饭,搭帐篷的搭帐篷,在暮色中,他们开始了又一个夜晚。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出门在外,尤其是乔装打扮偷偷摸摸的时候,那困难就多如牛毛,首先一个就是吃喝,再一个就是卫生问题。安小楼是个吃货,也略有些洁癖,不过一想到七儿,这些就统统不是问题了。
吃的是烤肉,喝的是凉水,安小楼和魏先生师徒三个以及玉玲珑、莫颜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
“天狼部族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部落,他们还未形成一个建制完善的国家……”莫颜最先吃完,开始向大家伙讲述一些基本常识,这一路上安小楼跟她又学会了不少。
安小楼这段时间十分安分,虽然莫颜和玉玲珑都在身边,但是他就好像是入定的老僧一样,什么心思都没有,因为七儿正在一个不知道的地方过着他不清楚的日子,这令他心一直处于焦虑状态,难以安定下来。
“听说他们的狼都在大漠深处,白天出现在南方,夜晚出现在北方,而且周围有无数的狼群环绕着他们,想要靠近他们,先得干掉那些狼是不是?”李爽好奇的问道。
对于大漠和突厥,民间一直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李爽所说的,不过是其中一个版本而已。
“呵呵,您说的这个是夸大之词罢了,这狼都确实位置难寻,因为它整个城池都是帐篷搭建起来的,随时都可以迁徙,不过这也是以前了,现在的狼汗学会了享受,也学会了大夏人建造宫殿的那一套,如今整个狼都已经稳定在一个地方十几年了。”莫颜笑道。
“可是狼都在哪里呢?”李南皱眉,“我们深入大漠已经数日,一直都没什么线索,长此以往,我们不是被敌人发现,就是被困死在这草原上。”
“别急,斥候总会有消息传来,我们要耐心的等候。”安小楼淡淡的说道,“至于饿死,我想这草原上这么多吃的喝的,一时半会是饿不死的,只是大家要小心,据说这里狼确实很多。”
“万岁……”魏先生开口道。
“师叔……”玉玲珑忙阻止他,出门在外,安小楼的身份是商队里一个很普通的商人,他甚至连个领队都不是,皇帝的身份是他必须掩藏起来的,否则若是走漏风声,后果可想而知。
“咳咳,老了,忘记了。”魏先生脸上一红,他将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咳嗽两声说道,“说到这个狼,我们倒是真的要小心谨慎一些了,大漠里的狼可不比我们中原,它们都是一群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少则数十,多则数百,一旦被它们盯上,那就没好结果了。”
魏先生刚说完这话,远处就传来几声狼嚎,众人顿时就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其实也不要太害怕,狼是畜生,畜生怕火,我们夜间休息的时候,第一要安排人值守,第二就是要保证火堆长髯不灭。”魏先生道。
安小楼等人一边听一边点了点头,大家又就草原里的一些注意事项都讨论交换了意见,吃过饭之后,各自睡下了。
安小楼躺在小帐篷里,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好觉。这草原上白天景色确实宜人,秋风吹拂着幽幽碧草,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那可不是盖的,不过一到了晚上,那秋风就不再那么宜人了,气温骤降,人恨不得扒个地洞藏起来。
由于资源紧张,安小楼和玉玲珑莫颜睡一个帐篷,当然他和莫颜之间是隔着一个玉玲珑的,别说他不想做什么,就是想做什么只怕也做不成。
女人们凑在一起总是有聊不完的八卦,这不,刚刚睡下莫颜和玉玲珑就悄声叽叽咕咕的聊着,从家里聊到宫里,从老人聊到孩子,一直到了深夜她们才睡着,
女人们睡着了,安小楼却睡不着了,从吃完饭的时候开始,他就老师隐隐约约听到狼叫,这声音还似乎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尾随着他们。
“是不是被狼盯上了呢?”安小楼心里犯嘀咕,可是对于这野外生存,他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对狼更是不了解了,倒是那个魏先生,他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了几十年,对这些野生动物的习性十分了解,既然魏先生没说什么,那就表示他们这队人应该还没遭遇到什么狼群的盯梢。
“嗷嗷嗷!”
远处又传来几声狼嚎,安小楼实在是睡不着,便索性爬起来。
“小楼,你做什么去……”玉玲珑自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的问道。
“我出去看看,你先睡吧。”安小楼压低声音说道。
四五十个人的队伍,帐篷也有不老少,而帐篷与帐篷中间也都燃着火堆,这是魏先生吩咐的,用来吓唬狼群。晚上安排值守的是四个,两个一组,一前一后照应着。
安小楼在营地里来回巡视了几圈,又拿出千里镜在夜色下了望着,唔,还好,东南西北面好像都还挺安静的,除了一匹飞奔的快马之外,没有什么狼群活动。安小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正当他准备回去睡觉时,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
“咦?大半夜的,怎么会有马呢?”安小楼想到这里,赶忙又从千里镜中往外看去,那确实是一匹马,从正北方跑下来,马背上似乎还驮着一个人。这一次安小楼不光看到了马,还看到了两只更小的动物,那动物长得像是狗,不是狼还能是什么?
看样子是那马和马背上那个人被狼群盯上了,因为就这一会功夫,那马屁股后又多了两只狼,而且这还不算完,似乎从旁边的黑暗中,不断的有狼跑出来。
“可怜,单枪匹马的,就这样要葬身狼腹了。”安小楼摇了摇头叹息道。
“来人,往北看看,接应一下那兄弟!”叹息完之后,安小楼便立刻高声喊道。那马背上的人或许就是他派出去的斥候,现在给他往回带情报来了。
安小楼都下令了,还有谁敢不服从的呢?李南李爽打头阵,后面跟了十来个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北面迎了上去。
“这里是草原,他又是从北面来的,若不是斥候,那就一定是突厥人了……”安小楼焦急的在营地里等候消息,狼嚎声不断的从前方传来,搅的他有些心神不宁了。
“有个突厥人倒也正好,我正需要一个本地的向导呢……”安小楼的手心开始出汗,他担心那狼群数量不少,所以才特地派了李南和李爽一起去,可就算是有他们两个,一旦陷入一群数目庞大的狼中间,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吧。
“怎么回事啊?”这时候帐篷里的人也都被越来越近的狼嚎和惨叫声给惊醒,纷纷爬起来看个究竟,玉玲珑和莫颜自然也不例外。
“有狼。”安小楼尽量的把语调放平缓,避免引起她们俩,尤其是莫颜的恐慌。
“狼?”尽管安小楼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了,莫颜还是被吓了一跳,她吃惊的张大嘴巴,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从小就最怕狼了……”
“别怕莫颜妹子,有我呢!”安小楼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暖心的话,那玉玲珑早已开口劝慰她:“我们才不会那么没用呢,区区几只狼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去狼都呢?”听着玉玲珑妹子妹子的叫着,安小楼心里奇怪,她俩啥时候换了黄纸义结金兰了么?怎么开始姐妹相称了?
莫颜听了玉玲珑的话,似乎也觉得安心一些了,她点点头,努力镇定着情绪,对玉玲珑道:“等这一次回去了,我一定要拜师学艺。”
“拜师?”玉玲珑笑了,“我拜你为师还差不多,你看看咱俩,我除了会些功夫之外什么都不行,可你就不一样了,古今第一女官呢!”
安小楼无奈的听着她俩互相吹捧,心中苦笑道:“这女人可真是厉害,火烧眉毛了还不忘了想着她们对方的好处。”
狼嚎声不断传来,而且都是急促的低吼声,间或还能听到一两声惨叫声,没过多久,那声音就归于寂灭,然后夜色中传来了马蹄声,想必是那些兄弟们回来了。
果然,那马蹄声就是李爽李南他们的,那些人还没到营地,安小楼就听到砰砰几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被丢到地上了,那东西被丢在地上后,人群中就立刻传来一阵唏嘘声。
“是什么?”安小楼高声问道。
“回……回爷,是狼,死掉的狼啊!”有人高声回答道。
安小楼皱起眉头来,他大步走上前去,果然看到几条狼的尸体堆在地上,心里正奇怪李家两兄弟为何要把死狼带回来时,就听到一声呵呵的笑声,李爽坐在马背上冲安小楼拱手道:“大家伙想必知道这么一句话: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说的就是驴肉香啊,不过这狼肉比驴肉更香,就是口感稍稍硬了一点,腱子肉多一些,烧烤了撒上调料那是绝佳的下酒菜,我见丢在那里可惜了,就给带了回来。”
“呵呵,原来如此。”安小楼笑道,“既然事情都完了,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吧,今儿个休息好,明天一早我们好上路。”
“爷,您等等,我这儿还有个东西……”李南见安小楼转身要回去,忙开口叫住他,“您看!”说着他使劲从身后扯出一匹马出来,马背上坐着个女人,是个突厥女人,身上满是伤痕,左臂上还中了一箭。
“嗯?”安小楼皱皱眉头,他原以为那匹马上的人是他派出去的斥候来着,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突厥女人,“把她带进来。”
安小楼转身往自己帐篷里走去,而其他人则四散开来,该睡觉的睡觉,该站岗的站岗,只是各人心里对这个女人都有着很浓重的好奇心罢了。
帐篷里。
这里当然不可能存在什么中军大帐,而且为了掩人耳目,就算是安小楼自己的帐篷都是中不溜的,不大不小。这样的小帐篷里,挤下三个人都有些困难了,更何况是六个人(安小楼、玉玲珑、莫颜、突厥女、魏先生、李南)。
“莫颜,问她是谁,打哪来,往哪去,叫什么。”安小楼对莫颜说道。
莫颜点了点头,便用流利的突厥语跟那个女人对话。其实叫那女人做女人或许有点不恰当,因为就现在来看,她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很年轻,也很漂亮,白皙的皮肤,略微卷曲的长发,就算是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脏乱,但是却丝毫不能掩饰她玲珑的身段。
莫颜一边问,玉玲珑一边帮她拔箭疗伤。
那女孩子十分的坚强,就算是在拔箭的时候,她也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任凭额头上被痛楚催出许多的汗水。
“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莫颜见那女孩子一声不吭,便等玉玲珑给她上完药之后,又问了一遍。
那个突厥女似乎很是顽强,性子也倔强,她先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后来也不知怎么想通了,便开口说道:“我是天星公主,从大漠深处来,要往大夏而去。”
“什么?你是天星公主??”莫颜听后大惊失色。
安小楼看到莫颜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便问道:“莫颜,怎么回事?”
“皇……小楼,她说她是天星公主。”莫颜有些激动的说道。
“天星公主?那是什么?”安小楼一愣,他根本就对突厥知之甚少。
“这草原大漠上的突厥人分了三大派,一个是天狼部族,一个是天星部族,还有一个早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换言之,近一百年里,草原上有两个主人:天狼和天星。”莫颜神色激动的说道,“不过天星在几十年前就被天狼灭族了,现在她居然说自己是天星公主,这不是很奇怪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