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楼随唐尔正进了这叙闲雅舍,却发现出了临街的屋子,就是一个小小天井,天井后又是一个院门,门口居然有一个小码头,码头旁的河道里,大小不一的画舫停泊着,那些歌声琴音就自舫中传来,安小楼不由得啧啧两声,心说这江南水乡,就连烟花之地也与别处不同,风雅至极。
唐尔正在一旁观察着,见安小楼四处张望,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模样,便知道这人是头一次进这种地方,当下笑道:“怎么样,安公子可有那中意的人?”
安小楼听言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实不相瞒,小弟进这烟花之地实在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别说中意的人了,就连中意的猫猫狗狗都不曾有一个,实在是方才路过时,被这美妙琴音给吸引来的,说实在的,若不是刚好碰见唐先生,我恐怕还进不来呢。”
“哦,此话怎讲?”唐尔正道,安小楼于是就把刚才被龟公赶出来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他,这唐尔正听后一边微笑着,一边心里暗自惊奇,暗想若是换作我,出了这等丑事,是决计不会告诉旁人的,这安小楼看起来年岁不大,却是恁般一个不拘小节心胸豁达之人,心里自然又对安小楼有多了一份钦佩。
“不过唐先生……”安小楼正要把心中疑问问出,却被唐尔正伸手打断了话。
“唉,安公子,不要再叫我唐先生吧,你我一见如故,不妨以兄弟相称,愚兄痴长几岁,便腆居为兄,不知安公子意下如何?”唐尔正正色道。
“哈,那感情好,不过即是如此,唐大哥也就不要再称呼我做公子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四大公子,与我亲近的人都是直接叫我小楼的,唐大哥你以后也叫我小楼吧。”安小楼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安兄弟,哦不,小楼你果然是豁达之人!”唐尔正抚掌道。
“对了,唐大哥,却不知,这听上一取要多少钱呢?”安小楼是在盘算着花销,这种地方步步惊心,稍不留神就会被宰,他虽前世今生都未来过这种风月场所,但是以前在论坛上也经常看到酒托之流,电视上也会看到一些富家公子在这青楼一掷千金的败家举动,他如今身上就只得文中信赠的百两纹银,还要拿来做本钱的,若是这里花销太大,他就打算撤了,进来看一眼就很满足了。
“呵呵,安兄弟不必担心,这若是只听曲,是不要钱的,吃酒才会收钱,若是包那粉头过夜,那才是要花大价钱的。”唐尔正侃侃而谈,看样子是这里的老主顾了,风流才子啊,安小楼暗想。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最大的一艘画舫,这画舫装饰极为华丽,船头两个大大的灯笼高挑着,灯笼上两个红色大字,左如右烟,船舱外竖着两根圆柱,上悬挂着两个黑底金字的牌匾,却是一副篆字对联,具体刻的是什么安小楼也看不懂,他只是知道,这船头居然比街上还要拥堵,也不怕超载把船给弄沉了。
船上站的当然都是些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富家公子,他们现在只能站在船头,因为舱内已客满。
一阵阵悦耳的琴音正是从这艘画舫里飘荡出来的,如泣如诉,感人肺腑,安小楼几乎再次痴迷在这动听的旋律中,不过身边这些人实在是吵闹的很,不好好听曲子,却一个个在交首接耳,议论纷纷。
“王兄,你可知今日如烟姑娘会出什么题目?”一个胖子被挤得满头大汗,却腾不出手来擦擦汗,因为他一手拿折扇,另一手却捧着一个大大的花篮,篮里可不是什么玫瑰牡丹的,而是新鲜采摘的桃花。
“不清楚,诶,李兄,你小子不地道啊,居然私自瞒着兄弟去采桃花,谁不知道如烟姑娘最爱桃花,还不快送我两朵谢罪……”
“别动,看把我的桃花给弄蔫了……”见友人伸手去拨弄花篮里的桃花,胖子赶紧用身子护住,仿佛是护着什么宝贝一样。
“唉,今晚也不知是哪个走运的小子能入了帷帐,与如烟姑娘共度良宵啊!”
“啧啧……”
安小楼耳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在想这个谢如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居然把这些读圣贤书,成天把之乎者也大道为公挂嘴边的读书人给迷城这样,正想问问唐尔正时,却发现那家伙眼睛已是直了,正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舱内打望,估计只恨爹娘只给自己生了两只眼吧。
“唉,听说这个谢如烟素来都是卖艺不卖身,都已经十九岁了还未梳弄,却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身旁不知是谁嘀咕了这么一句,顿时像在人群里丢了个炸弹一般,所有的人都齐齐怒目而视之,俄而不约而同无数只臭脚拳头扇子落在了他身上,只打的他哭爹喊娘直喊救命,只是这声音很快就没有了,却是有人脱下罗袜堵住了他的嘴巴,安小楼赶忙抽身躲到一边,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多会安小楼只听到噗通一声,他转身望去时,惊讶的发现竟是刚刚挨打的人被众人扯了手脚抬起来丢入了河中,此刻正在河里扑腾呢,那河边马上就有条小船划了过来,船夫在船上大叫:“救人救人,三文钱一次!”感情这已经成一个行当了。
安小楼张大嘴巴望着这一幕,我的个祖奶奶,看来这谢如烟的魅力当真是大的很啊!他正想找唐尔正发发感慨,却发现身旁已没了他的踪影,在去找时,发现那家伙正把撸起的袖子往下放,额头满是大汗,双颊绯红,两眼放光,一副兴奋模样,意犹未尽,感情他刚刚参与群殴了。
“安兄弟,过瘾啊!”唐尔正似乎是还没回过味来,一见到安小楼就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没想到打人是这般过瘾!”
“是啊,尤其是打那些贱人!”安小楼嘿嘿笑道。
唐尔正深深望了他一眼,两人似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轻笑起来。
“我们站在这地方也没用啊,进不去,真是郁闷……”安小楼等了半天,终于是有些不耐烦了,向唐尔正道。
“诶,不妨事的,里面一次只能容纳十个人,等他们出来了,就会有人出来递签的,抽到蓝签的人便可入内,一直会抽到傍晚呢,安兄弟,你瞧……”说罢,唐尔正拿胳膊肘捣了捣安小楼的胳膊,示意他往岸上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安小楼吓得不轻,那岸边,从码头开始排队,一直延伸到叙娴雅院外头的街上,士子们排队排成了长龙,简直是望不到边,再看看自己已在船上,此刻确实是不能再抱怨了,跟那些人相比,自己幸福太多了,安小楼咧嘴苦笑,怎么搞的自己像是个饿鬼一样的,要是给七儿知道了准会眼睛一翻,蔑视的说死猴子怎地这般没出息……唉,不知不觉又想起七儿了,安小楼深深叹口气。
安小楼蓦地忽然抬起头来,心中一惊如梦初醒,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以来,几乎一心都在挂念着她的下落,前世今生,只有在初中的时候,暗恋高自己两级的那个大姐姐的时候才有过这种如此牵肠挂肚的感觉,只有在被迫与前女友分手的时候,才有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如今却在七儿身上,全都若隐若现了。
就在安小楼独自入神时,船舱原本紧闭的门被推开,一个个面色迷离,仿佛磕了药一般兴奋的男子鱼贯而出,众人一脸羡慕的望着他们,那十个男子走掉以后,紧接着一个十三四岁丫鬟模样的小女孩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签筒,里面是密密的一把竹签,也不知怎地,原本拥挤的船头夹板登时就闪出一条路来,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也闭了嘴,瞪大眼睛看着女孩手里的签筒,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安兄弟,准备好了!”唐尔正一脸凝重,也是撸起袖子,把扇子插在颈后,瞪大眼睛盯着那女孩,安小楼看得不由得心头暗笑,这唐尔正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如今竟也这般……里面的女人,看起来真的很牛皮,当下也暗暗发劲,准备随时抢着去抽签。
“小姐说了,今日最后一批客人可入。”说罢,小手就把签筒举了起来,顿时如羊入虎口,众人朝着她就扑了过去,小女孩似是看惯了这场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叫道,“不要挤,挤到本姑娘可没好果子吃。”不过这稚嫩的声音瞬间就淹没在众恐狼们的嗷嗷声中,大家一个比一个挤得来劲。
那唐尔正乃是一介书生,虽然生就傲骨,身子却也单薄,挤来挤去怎么都挤不进去,安小楼眼看着他在人群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里钻一钻被踢出来,那里挤一挤却险些被推入河里。
安小楼无奈苦笑,拳头一攥,大喝一声:“给我开!”大学四年的跆拳道可不是白练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们怎么敌得过他的胳膊肘,立刻就有几个吃了闷亏的人捂着肚子蹲到地上去,安小楼伸手一拉,把唐尔正拉到身前:“嘿,唐大哥,该你了。”唐尔正感激的看着安小楼,心里暗道真是好兄弟。
两个人这一次运气不错,都是抽到了签,更让他们欣喜的是,居然都抽到了蓝签,唐尔正开心的如同一个孩子,双手捧着签死死盯着,对安小楼激动的说道:“安兄弟,你知道么,这是你唐大哥这几年来,第三次抽到蓝签,我与那谢姑娘,马上就要见第三面了。”
安小楼愕然,他还以为唐尔正跟谢如烟很熟呢,感情在这之前只见过人家两次,当下哭笑不得,安慰道:“不妨事,你从今往后开运了,不过说起来唐大哥,你这般混迹风月场所,家里大嫂不会生气的么?”
“我还不曾成家呢。”唐尔正的声音仍旧充满兴奋。
安小楼再次吃惊,他重新上下打量一番唐尔正,这个嘴上留着一撇小胡子的男人,居然还没成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