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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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溪一袭织金绫子裙,祁烨刚踏过濮央殿的门槛,她便欢欣鼓舞的迎上来。娇嫩的柔荑环住皇帝,她扬起杏眸,笑的皓齿尽露:“皇上,你回来了!”

祁烨不说话,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说到:“何事,让朕的爱妃如此开心?”

祀溪听罢,笑声银铃:“哥哥寄信来了,说是已把边祀峡与谋害父王的一干奸臣,齐齐擒下,如今边国是我祀翼哥哥的了!”

信中,三皇子边祀翼因为得到了祁胤军的协助,成功压制了边祀峡与三位野心勃勃的叔父。而后,边立晟的死因,也随之水落石出。果然是边祀峡在边立晟的日常饮食里,下了慢性剧毒,狠心弑杀了亲父。

此真相一曝露,边国上下齐齐拥护三皇子边祀翼,对二皇子怨愤唾弃。信中还提,如不出意外,下个月末,便会举行登基大典。届时,边国将举国欢庆,结束两年来一国无主的动荡日子。

“皇上,祀溪好幸福!”

祀溪扑向祁烨的怀抱。

“哦,爱妃何出此言?”祁烨一挑俊眉,饶有兴致的问道。

祀溪紧紧揽住祁烨的腰,小脸贴在他胸前,闭眼勾唇:“皇上对溪儿如此好,爱溪儿,疼溪儿,还帮了溪儿的哥哥,助他成为一国之君。溪儿不会忘记皇上的好,下辈子,溪儿也要嫁给皇上,做皇上的人儿。”说罢,她葱指在祁烨的背身摩挲,贴着祁烨毫无缝隙的蹭了蹭。

祁烨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来,拈起她的一缕鬓发,绕在指尖:“爱妃,愿一辈子做朕的人儿?”

祀溪脸红心跳,羞赧的低头:“皇上,难道还要人家说第二遍。溪儿不止要这辈子和皇上一起,溪儿要生生世世都守在皇上身边。”她说到动情处,竟扬起一张情意满满的小脸:“溪儿……”

女子眸光流转,朱唇浅勾:“溪儿……好爱,好爱皇上……”

祁烨望着祀溪沉醉痴迷的摸样,表情波澜不惊。他松下那缕绕在指头的云发,继而抚上她的脸颊。祀溪一被他碰,全身便不由自主的着了火般。一双清眸里,霎时情绪氤氲,小嘴口干舌燥。

“皇上……”

“爱妃,今日看上去,煞是迷人。”祁烨在她耳边吹气,她全身一酥软,柔若无骨的瘫在他怀里。

“皇上,皇上好坏……”她又羞又喜,知道祁烨即将宠幸于她。她自是日日期盼,她的身体已在不知不觉中,离不开这个邪魅不已的男人。

“皇上……”祁烨的慢条斯理让祀溪急躁不堪,她顾不得矜持,竟自行欲褪去男子的衣裳。祁烨却用手一挡,挑了挑峰眉:“爱妃,你这是做什么?”

祀溪脸红耳赤,身体因渴望而微微颤抖:“我……我……”

“朕可说了,要宠幸你?”

他拍掉她的手,兀自站起。他突如其来的冷漠让祀溪不明所以,她嗫嚅道:“皇上,你去哪?”

祁烨调转过身,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服,若无其事的说到:“不是朕去哪,而是爱妃应该回去了。”

语罢,床上的人儿身子一僵,瞠着杏眸吞吐道:“皇上可是跟溪儿说笑?”回去?她已在濮央宫住了有半旬,人人都知道,她是皇帝金屋藏娇,最宠溺的妃子。为什么,突然就要赶自己回去?

“朕像是说笑?”

祁烨危险的蹙眉,扬了扬手找来单喜:“单喜!”

单喜推门而入,瞟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的溪妃后,定定的躬身:“皇上吩咐。”

“夜深了,送溪妃回宫。”

祁烨意兴阑珊的眯着眼,纤长的手指撇了撇肩头,零散的长发。他语色泰然从容,没有一丝说笑的意思。祀溪看在眼里,只觉得全身冰凉。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他不是要像平日里那样,宠幸她了吗?为什么到了一半,却突然不要她了。

为什么?

“溪妃娘娘,请。”

单喜毕恭毕敬的伸出一手。祀溪怔忡的眸子,从祁烨身上,缓缓的挪至那手上。她又是出了半会儿神:“皇上……溪儿……”

她泪眼婆娑的望向祁烨,但见皇帝只是背身而站。她心一沉,无可奈何的跟着单喜出了寝殿。

女子走后,空灵的濮央殿内,忽的安静下来。寂寂长夜,男子站在窗沿下,仍由月光在地上,嵌出他孤冷的影子。他本是面无表情,但站的久了,他竟低沉的笑了起来。这笑诡谲而阴森,在夜里,弥久回荡,如同鬼魅的浅吟。

“啊!”

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寝屋的木门被敲的铿锵作响。门外站着的丫头,吓的失魂落魄,战战兢兢的说到:“娘娘她,究竟怎么了,好可怕,好可怕啊!”溪音宫的环儿,捂着自己的耳朵,向一旁的小悦说到。

小悦瞠的小眼,面色煞白:“怎么办,环儿,我们该怎么办?”

环儿咽了咽口水,又说:“我们守在这,单公公说了,不让娘娘出来。这是圣旨,我们只要守着就没事儿,没事儿。”说时,她惊魂未定的瞳仁,一颤一抖的望向殿门。那门几欲被女子敲碎,里面的人儿撕裂的嗓音,破哑不堪:“皇上!”

她喊了一声。

“叫皇上,环儿,去喊皇上来,我好难受,好难受!”

“啊!”

环儿感觉的到里面的人儿,正难受的翻转滚打。随着祀溪的撞击,一片破碎的脆响,接踵而来。环儿把耳朵捂得更紧,又说:“没听见,没听见。”

小悦也颔首:“没听见,没听见。”

这样诡异的日子持续了七日,明黄色的身影终于肯出现在溪音宫。此时,里面已无半丝声响,祁烨推开殿门,祀溪已是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单喜屏退了吓的面无血色的两个丫鬟,旋即也带上门,退了出去。

落日一分分西斜下去,晦暗的光线,沉默在窗外,殿内陷入一片漆黑。祁烨一步一步上前,地上的女子意识模糊的扬起小脸,望着男子迷蒙的身影。她看了老半晌,才顿觉来人的身份,一时间倏然起身。

“皇上!”

她狼狈的匍匐过来,拽住祁烨的袍角,顺着往上爬。每爬一寸,她便狠狠的吸着男子身上,特有的异香,那味道像是她仅有的生命之源,支撑她四肢蠕动。

“皇上,皇上……”祀溪的理智早已被抛之天外,空留下的,只是一俱对祁烨渴望不已的身躯。祁烨杵在原地,仍由她干涸的唇,啄上俊庞。祀溪吻着他,煞时就哭了出来:“皇上,不要不要溪儿,溪儿好难受,好难受啊……”

那如千万虫豸,齐齐钻心的疼痒,几欲让自己癫狂。她心里只有三个字: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

“爱妃,朕怎么舍得让你难受。”祁烨捧起她的小脸,黑眸幽深不已:“你望着朕,你可还会爱朕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爱,爱爱!”溪妃忙不迭的作答,狠命点头。祁烨邪佞一笑,轻啄她的唇:“真是好孩子。”

祀溪得到称赞,立即瞳仁一亮。祁烨又搂了搂她的腰,说到:“那是不是朕要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你都肯?”

祀溪听罢,小手攥紧祁烨,哭道:“是,是!溪儿什么都做,溪儿什么都肯,皇上不要抛弃溪儿,溪儿听话,溪儿什么都听皇上的!”她不能再失去他,她片刻都不能离开他,他是她的生命,是全部。

祁烨笑意更浓:“朕的溪儿,朕想让你为朕做一件事,做完之后,你就不再是溪妃了。”

祀溪一顿,眸中闪过绝望的害怕,她小手拽的更紧,双肩不可遏止的颤抖。

“皇上……”

“做完之后,你就是朕的……”

祁烨狭长的黑眸眯起又瞠,瞳仁闪过阴鸷。

“皇后。”

翌日早朝,文武百官统统盛装着服,站做两排,气势沉着,巍峨如山。暄阳大殿上,抛光的龙纹理石,在曦白的阳光下,泛出冷冷青色。今日,皇上早朝来的准时,刚一上殿,阶梯之下便磅礴的跪了一片,齐齐应声:“恭迎皇上!”

“皇上万岁!”

祁烨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的坐在金銮龙椅上,他挥了挥繁纹堆刺的袖子,内管便拉长声喊:“众卿平身!”

“谢皇上!”衣声窸窣间,大臣们纷纷起身。

上官玉嵊近日来心情极好,他关于边国的进谏,虽然迟了一年才得以采纳,但好歹皇上也算明智英武,做了一趟好事。由此,上官玉嵊对祁烨的印象,不由得大大好转,他首当其冲,列站出位说到:“皇上英明,我朝助边国储君,平反逆贼之事,已在边国传诵于大街小巷。边国诸君下月登基,这是他送来的柬贴。”

说罢,上官玉嵊摇了摇手,早已侯在一旁的内监,便躬身递了上来。

“请皇上过目。”

祁烨接过手,淡淡的扫过一眼。上官玉嵊却在下面,滔滔不绝:“这一次,我朝顺利与边国结好,其利无穷啊!先不说,战乱摩擦的减少,光在贸易交往上,就能更为融洽。再者,边国储君为提防逆贼再次叛乱,愿意祁胤军入驻皇城,这般权利,历代祁胤帝王都不曾享受。可见,皇上此举,英明,英明啊!”

他言辞灼灼,一连两个铿锵的‘英明’后,众大臣便纷纷迎合:“皇上英明神武!”

祁烨勾唇轻笑,却不露声色,他把那手上的柬贴向着单喜,随意一扔,说到:“朕很开心。”

上官玉嵊眯起老眼,他心忖,只要皇帝能稍微想着点国事,本就强大的祁胤,定会繁荣昌盛,千秋万载。众大臣们,见早朝之上,难得有丞相与皇帝其乐融融的时候,不由得也从心底吁出一口长气。

忽的,一道清亮的嗓音从殿外传来:“哎呀,本王迟了,迟了。”

祁澈匆匆进殿,一掀下摆,大气跪倒:“皇兄,澈来晚了,还望皇兄莫怪。”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祁烨望着他,竟是面无表情,说到:“没有的事,景王爷平身。”

祁烨站了起身,已是十七岁的年纪,更显英气勃发。

“皇上。”

上官玉嵊见着了祁烨,又是一笑,说到:“景王爷此次捉拿暗烩教徒,可是立了大功。不仅查处了暗烩教在沁城的主窝,还捉拿了几命暗烩逆贼头目,少年有为啊!”他吹捧祁澈,祁澈心里喜不自禁。本来自己的功德由自己说出来,定是失了色,如今丞相帮忙进言,自然是好的很。

“丞相过誉了,小王就是做份内的事。皇兄既然派了本王查处暗烩教,本王哪有不办好的道理?”

祁澈说时,自信满满的模样,溢于言表。祁烨眯着狭长的眸子,静观一切,他不赞扬谁,也不应答谁。这种情况十分少见,上官玉嵊和祁澈却因为沉溺在自身的两种情绪里,没有自觉。只见,祁澈又说:“皇兄,丞相在我查处暗烩教时,也曾出手相助,想来,这功劳里,可也有丞相的一份哦!”

“呵呵!”

上官玉嵊谦逊而笑,他的确有帮过这位年纪轻轻,心浮气躁的王爷。但也是出于,想让他成长,让他有所建树的意愿。他希望祁胤有一个好皇帝,也希望有一个能辅佐好皇帝的王爷。先帝的两个血脉,留在他手上,他希望均是人中翘楚。

大臣们难得见到此般融洽的景象,一时也松下警惕,稀稀落落的相谈。祁烨靠在龙椅上,饶有兴致的望了半晌,才突地启音:“朕做了一个决定。”

阶梯下的重臣,先是一顿,继而收声相望。

上官玉嵊白眉一蹙,有些狐疑的说到:“皇上请讲。”

祁烨拂了拂耳边的长发,俊邪的脸上,由生出一股贪婪的气焰:“朕要灭了边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上官玉嵊第一个激动的上前,抱拳说到:“这万万使不得啊,皇上!”

“如何使不得?”

祁烨一拧俊眉,煞是不满的模样:“如今我朝祁胤军已驻扎在边国境内,要拿下他的城,岂不是易如反掌。祁胤帝国,哪有不扩张的道理?”

他懒洋洋的说来,字字咬的极轻,落在上官玉嵊而立,却宛如雷鸣。

“皇上!”

他嘭的一跪。

“边国打不得啊,边国若是灭了,我们祁胤……祁胤也是……危在旦夕啊!”他激动的吞吐。祁烨却一拍龙椅:“混账,朕的天下固若金汤,怎会危在旦夕?”

上官玉嵊心惊,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每个人都知道边国不能灭的道理,若是它灭了,祁胤国的势态定会险峻之极。

“皇上,谁都知,边国夹在我国与成熵之间。成熵野心勃勃,又兵强马壮,这么多年,若不是边国游走在两国之间,游刃有余。成熵定是要踏过大漠,侵犯过来的!”他言罢,顿了顿又说:“边国不过是一介小国,夺下了也没有多大意思。历代先皇都知,边国乃是我祁胤国的天然屏障。有边国一天,成熵都无法越过大漠。”

祁烨听罢,没有一丝动摇。

“那是历代先皇以为的,朕却以为,拿下边国,再拿下成熵,一统天下岂不是更好?”他站了起来,语色里尽是飘然自得。

“皇上,使不得,使不得啊!”上官玉嵊又是惊呼:“成熵的兵马之力,绝非等闲,我祁胤军虽多,却敌不过他们会使巫术。且不谈我们势均力敌的拼杀,如若先拿下边国,一定损兵折将,再与成熵对抗,岂不是必输无疑?”

上官玉嵊说的句句在理,在场的所有人均颔首。成熵的厉害他们知道,边国灭不得,一灭便是战乱连年,祸不堪言。

“朕若是执意要为之呢?”

“皇上,请听臣一言。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扩展疆土是好事一桩,但却万万不得鲁莽啊!”他跪下磕了又磕头。朝野之上,众人为之动容。然而祁烨却只是淡定,邪魅的笑:“朕有计可施,定能轻而易举的拿下边国。”

上官玉嵊一顿,抬起老脸与祁烨相望。祁澈在一旁听了半晌也是狐疑,又问:“皇兄有何计谋?”

“朕的溪妃啊。”祁烨负手而立,眉宇间神色一动。

上官玉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祀溪乃边国公主,怎会助祁胤灭了自国?

“溪妃娘娘是边国公主,又是储君亲生妹妹,如何能相助我朝?”上官玉嵊不明所以,祁澈也是不解的说到:“是啊,皇兄,溪妃娘娘她是边国人啊,她哥哥刚才平定叛党,要坐上国主,她怎么会……”

“谁说不会?”

祁烨打断祁澈,自信满满的笑到。他拍了拍手,几个婢女便掀开暄阳大殿一旁的珠帘。一身朱红罗裙,华贵典美的溪妃徐徐走了出来。她拾级而上,站在祁烨跟前,祁烨笑望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爱妃,刚才朕和众爱卿的话,你可听见。”

“听见。”

祀溪背对着阶梯下的大臣,她的声音温婉柔弱,像是一缕若有似无的风。

“那爱妃,你可愿助朕,得到边国。”祁烨挑眉,又是一问。

“愿意。”

皇帝朗朗一笑,又说:“那你转过身,和朕的爱卿再说一次。”

祁烨说罢,女子便缓缓转身。众人看见阴影在她娇美的脸上转动,直到她的表情统统收入文武百臣的眼中。

“这……”上官玉嵊一瞠眼,喉咙里支唔。

祀溪的眼,眨也不眨。

她表无表情的说到:“臣妾愿意,为皇上,灭了边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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