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七月,又到了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沈月尘怀着近五个月的身孕,十分辛苦,她这次害喜害得晚,而且还有些苦夏,每天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尤其是油腥的东西,更是一口都碰不得,吃多少吐多少。
吴妈想了又想,每天只用清水炖煮些鸡胸肉,等煮熟了,再把肉拿出来微微晾凉,然后切丝,再配上各种蔬菜,略加糖醋和酱油,一起凉拌着给她吃。
这样的搭配,虽然简单,但很有营养。
沈月尘每天三顿,除了豆腐青菜,便是鸡丝凉拌菜,倒也把害喜的症状,缓和了不少。
此番五个月的时候,沈月尘的肚子比上次怀暄哥儿的时候,明显大了不少。而且,害喜的反应也比之前强烈了很多。
沈老太太见她脸色不好,又看了看伸手摸了摸肚子的形状,只觉她的肚子圆滚滚的,只道:“看你的反应和肚子的形状,这一胎,没准儿会是个女娃娃。”
沈月尘闻言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道:“是男是女都好。”
她素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过,对于朱家来说,可能会有点小小地失望。
沈老太太见她不在意,也跟着笑了笑道:“是啊,是男是女都是宝儿。你已经为朱家添了一个儿子,有功在身,再添一个女儿,儿女双全,方才能凑成一个“好”字。”
沈老太太此番回到德州,是回来避暑的。
沈志云那边,现在一切都安顿好了,纵使不愿意,他们暂时也要稳下心来,在那边好好生活。
沈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住,那边炎热潮湿的天气,所以回来住些日子,待那边来年开春之后,再过去看看。
老太太的身子骨还算硬朗,经过长途跋涉了一路,回来之后,还没休息几天,就过来朱家。
沈月尘怀着身子,行动不便,老太太便亲自过来看她。
祖孙俩情谊深厚,让朱家二老见了,也不禁心生暖意。
沈老太太和沈月尘在一处说了半天的话,一直等到暄哥儿的午睡睡醒了。
暄哥儿像个小肉球似的,窝在沈老太太的怀里,不哭不闹,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
沈老太太稀罕得不得了,捧起他的脸蛋,亲了又亲。
暄哥儿被亲得咯咯直笑,像只撒娇地小猫似的,窝在老太太的怀里扭来扭去。
沈老太太笑得一脸慈爱,眼睛里柔得都快滴出水来。
“我原以为明哥儿性子是最活泼的了。不过看来,暄哥儿也是个活泼的,活泼点好,活泼的孩子聪明。”
沈月尘见暄哥儿和祖母相处得和和美美,心里也很高兴。
明哥儿的活泼是因为年纪的缘故,而暄哥儿则是天性,这孩子天生爱笑,又不太认生,性格偏外向。
不过,孩子还太小,将来也许还会有变化。
沈老太太抱着暄哥儿久久不愿撒手,就算累了也不说,道:“你现在正是好时候,身边这么多宝贝儿,粘着疼着。”说到这里,她不禁微微一叹,“我那老宅子里冷清得很,连个玩乐的孩子都没有。”
沈月尘也知道祖母寂寞,便道:“祖母若是觉得寂寞,就时常过来坐坐。我现在身子不方便,等把孩子生下来,我一定常带着孩子们回去看您。”
沈老太太闻言高兴地点点头:“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常来的。”
送走祖母之后,已经过了睡午觉的时间。但沈月尘还是回到床上,略躺了一下。
傍晚时分,朱锦堂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了好些食盒子。
翠心上前去接,还未等发问,就听朱锦堂开口道:“这些都是给大奶奶准备的,你拿去厨房,放在炉子上热一热。”
翠心闻言点头一笑,忙应了一声是。
沈月尘正醒着,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便坐起身来道:“大爷回来了。”
朱锦堂在她起身之前,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微笑道:“你躺你的。我回来的时候,去了躺苏安斋,他们家的素菜很好吃,也很精致,我要了几份回来,回头你尝尝,看看对不对胃口。”
沈月尘笑得温婉,“多谢大爷,妾身一定多吃点。”
朱锦堂抚了抚她的额头,继续道:“我听说,你祖母回来了。”
沈月尘应道:“是啊,前天到的,老太太还没怎么休息,就过来看我来了。祖母一个人在老宅子里有些寂寞,我倒是希望她能常来坐坐。祖母她很喜欢暄哥儿,一过来就抱个不停……”
朱锦堂点了点头:“回头,我让人准备些礼物送过去,给老太太解闷儿。”
说着说着,沈月尘忽地想起祖母说的话,低头摸了摸肚子,道:“祖母今儿过来摸了我的肚子说,我的肚子形状偏圆,估计会是个女儿。”
朱锦堂闻言轻声一笑,大大手掌覆在她的肚子上,“老人家还有这种未卜先知的本事。女孩儿也好,有个像你一样的女儿,长大了之后一定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沈月尘听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心中的忧虑尽消。
长房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长子和次子就好像是为长房上了一层双保险。
朱锦堂没什么好担忧的了,长房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如果是一个女儿的话,那样也好。
朱锦堂现在的心态和沈月尘一样,那就是顺其自然。
苏安斋是一家新开没多久的菜馆,而且,专做素菜,在德州城内的名气,刚刚打开,但是生意不错。
德州人素喜肉食,最讲究的就是烧鸡烧肉。
素菜看似清淡,但若想要做好,需要工序和讲究,一点都不必荤菜少,反而还要更加精细。
沈月尘尝了几口,只觉味道不错。不过和吴妈的手艺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晚饭后,朱锦堂又去了书房看账本,沈月尘在屋子里溜达两圈,消化消化食儿。
她在屋里溜达着,春茗正好过来向她回事儿。
春茗如今跟着吴妈,将院子的里里外外都照看得十分仔细。
春茗把事情办得利索,沈月尘也跟着省心了不少。
正事说完了之后,春茗不经意地和沈月尘说了几句闲话。
“大奶奶,奴婢今儿去二房那边送东西,结果听说桃姨娘和月姐儿都病了。”
“病了?”沈月尘微微蹙眉道。“什么病?”
春茗稍微压低了声音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听那些丫鬟们说,桃姨娘此番病得很重,身子发热,呕吐,每天昏睡不醒,而且把月姐儿也给连累了……奴婢也很担心,别是什么大病,结果她们说,请了大夫来看,都说看不出病因来。所以,便有人说是冲撞了什么不安静的东西……”
桃姨娘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了,却还是吐个不停,身上也是持续高烧,整日卧床贪睡不起,而朱清月也是病恹恹的,似乎被传染上了什么病气。
沈月尘的眉心蹙得更紧了:“既然是病了,怎么会看不出病因来呢?她们请的大夫是谁?可是陆大夫?”
春茗摇摇头道:“陆大夫是专门给大奶奶看病的,哪里能轮得上桃姨娘呢?”
沈月尘对桃姨娘的状况,还是很在意的。
大人病了倒是熬得住,朱清月的年纪那么小,如何能熬得住病痛的折磨呢?
春茗原本只是当闲话和沈月尘说说,却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在意,“小姐,您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沈月尘淡淡道:“我当然在意了,若真是暑瘟的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样不行,你还是让陆大夫过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茗稍显犹豫:“二房的事,小姐直接插手的话,怕是不好吧。”
沈月尘望向她,认真道:“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也好。陆大夫的医术高明,让他过去看一看,我也放心些。万一这个是暑瘟,别说是二房了,整个朱家都可能会被连累到……”
春茗听了这话,才知事情的厉害,忙连连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沈月尘不知道二房那边的情形如何,只是就在半个月前,她还在园子里遇见过小桃,她那时还好得很,抱着朱清月看池子里养得锦鲤,神采奕奕的模样。
病得如此严重,却又差不出病因,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了。
沈月尘的身体,全靠陆大夫一手调理好的,所以,她对他的能力和医术,还是十分信任的。
陆长风奉了大奶奶的意思,过去探望桃姨娘。
他打从一进屋,就有些敏感地动了动鼻子。
桃姨娘躺在床上,虽然外面夏日炎炎,可她的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而且,面色暗沉,四肢无力。
听身边的丫鬟说,她现在连坐起来都觉得吃力,而且,每天要睡十个时辰以上,还常常睡不醒。
桃姨娘的房里,如今只有几个小丫鬟当差,其他的人,也都似病非病地不舒服,被安置在了后院休养。
陆大夫光是听了她们的描述,还以为桃姨娘真的染上了暑瘟。
他连忙屏息静气地坐在床边,伸出手指为其号脉。
沉思片刻,他的眉头皱的像是一个“川”字。
这件事情,似乎比现象中的难办。
陆大夫从小桃的脉象上,也看不出她究竟得了什么病,但他多年行医的直觉,告诉她,桃姨娘身上的病,八成是人为,而非偶然。
陆长风先开了两服清热解毒的方子,之后便匆匆赶往西侧院。
沈月尘见他来得突然,便问道:“陆大夫,二房的那边的情形如何?可否真的是暑瘟?”
陆长风面露难色,犹豫一阵,还是摇头道:“依着老夫多年行医来看,桃姨娘的病症,确实和暑瘟相似,但从脉象上来看,却并未是暑瘟。”
沈月尘也觉得奇怪了,“既然不是暑瘟,为何会传染给身边的人?而且,越病越重?”
陆长风清了清嗓子道:“大奶奶,容老身多嘴一句,桃姨娘的病症,可能是人为所致……”
人为所致?沈月尘略一沉思,便明白过来了,恍然道:“您是说中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