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家不知什么原因香火一直不旺,这烟姨娘怀的是第一个冷家第三代子孙,所以冷骏飞赶到她屋里时那儿已经来了不少人,不但冷夫人亲自前来相探、连足不出户的冷老太太也第一时间派人过来慰问,碧姨娘也早岳书瑶一步来到了烟姨娘屋里……可见冷家人十分重视这头一个孩子。
冷骏飞一进里屋就见烟姨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看样子似睡得很沉,而冷夫人几人正坐在一旁,冷骏飞也顾不上同冷夫人问安、径直对一旁的珠儿问道:“烟儿她怎么样了?眼下是睡着了吗?可有请大夫过来请脉?”
珠儿先有意无意的扫了岳书瑶一眼,才话里有话的答道:“姨娘可不是睡着了,她是心力交瘁昏睡过去的!大夫刚刚已替姨娘把过脉了,玉儿也已随他去抓些补药。”
冷骏飞看过烟姨娘后便坐到了冷夫人身边,脸色微微有些严峻:“那大夫怎么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腹泻不止?孩子保住了没?”
“回少爷话,大夫说姨娘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腹泻不止,”珠儿说这话时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岳书瑶,还特意停顿了一小会儿才接着说道:“大夫还说姨娘若是醒来后还是继续腹泻不止,那就很有可能会小产。”
岳书瑶听了这话不由在心里暗暗的替烟姨娘捏了一把汗,她在现代时曾经翻过一些医学杂志,知道这孕妇怀孕的头三个月是最容易流产的,且这孕妇一定不能长期腹泻、否则也会有流产的危险。
孕妇本来就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吸收营养,本就该使劲的给大人和胎儿补充营养,但这腹泻恰巧是最伤肠胃、最会带走营养,这营养一不足就会连带影响胎儿的营养状况。
其次,腹泻时女性体内会分泌一种叫“前列腺素”的天然化学成分,它会进一步刺激肠道加重腹泻症状。同时这一化学成分还会刺激子宫收缩,子宫一收缩就可能会导致流产和早产……
所以岳书瑶深知这看似平常的腹泻,放在孕妇身上却是最最致命的危险,于是她马上好心的对珠儿提议道:“珠儿,待烟姨娘醒了后千万不可再让她吃一些生冷的东西,比如水果和海鲜等一点都不能吃,尽可能让她吃一些清淡的粥水之类的东西……”
“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关于女子有了身孕后的各种忌讳,上面说这腹泻可大可小不容轻视,当务之急就是要让烟姨娘身体尽快复原、醒来后不会再腹泻,否则这孩子真的很有可能会保不住。”
岳书瑶本是出于一片好心把自己知道的知识告诉珠儿,没想到珠儿听了后不但不领情、还阴阳怪气的影射道:“这些事儿少夫人知道的可真详细啊!怎么少夫人偏偏对这如何保胎和滑胎知道得如此清楚?”
这些话儿可不是珠儿这区区丫鬟可以说的,所以她一说完马上就自觉的请罪道:“奴婢不该多言、奴婢真是该死!不管怎样奴婢还是要多谢少夫人提点,谢少夫人一心替我家姨娘着想。”
岳书瑶被珠儿这番话影射得有些莫名其妙,而就在此时一旁的冷夫人突然出言问道:“好好的烟儿怎么会突然腹泻?珠儿,你给我仔细说说烟儿这几日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珠儿似乎早就在等冷夫人问她这句话般,冷夫人才一问完她立即就接上了话茬:“回夫人话,姨娘这几日三餐吃的东西都有事先让看管食膳的大夫过目,大夫说可以吃姨娘才敢吃,姨娘本来一直都好好的没出什么事儿,没想到……”
珠儿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不说了,脸上还故意装出了一副十分害怕的神情,冷夫人只听了半截话自然是不悦的追问道:“珠儿你为何话只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没想到什么?接着把话说下去。”
珠儿还是不肯松口、楚楚可怜的回道:“奴婢不敢说,奴婢怕无凭无据的说些不该说的话儿会被责罚。”
冷夫人闻言挑了挑眉,不以为然的训道:“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事关烟丫头肚子里头的孩子,若是你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也不会责怪你。”
珠儿要的就是冷夫人这句话,冷夫人的话音刚落她就迫不及待的说道:“那奴婢就直说了,这几日姨娘的身子都没出什么乱子、一直到今天用过午膳都还是好好的,可姨娘下午去了少夫人的凝霜院回来没多久就开始腹泻,一连泻了好几次最终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冷夫人听了珠儿那番话若有所思的看了岳书瑶一眼、并未当场责问岳书瑶,但珠儿却突然一扫之前的唯唯诺诺,倏然窜到岳书瑶身前“扑通”一声跪下,扯着她的衣裙哭诉道:“少夫人,我家姨娘她心底纯良压根就不会同人争宠,即使有了孩子她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守着小妾该守的规矩,这样的小妾对您来说真的是一点危险都没有……”
“奴婢求少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姨娘她,求您别再加害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这孩子再怎么说也是冷家的血脉不是吗?求少夫人看在这一点上放过我们家姨娘吧!”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岳书瑶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烟姨娘匆匆去她那儿探病请安的真正目的,看来这烟姨娘主仆打算借着前去探望请安过自己这一借口来进行诬陷。但岳书瑶什么事儿都没做过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所以面对珠儿满嘴胡话的诬陷、岳书瑶一言未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这时一旁的冷骏飞沉着嗓子喝道:“你区区一个奴才在那儿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身为奴才竟然胆敢诬陷主子?”
“早知道是无凭无据的话语你还敢说出来?!你若是再如此胆大包天的胡言乱语小心我让人剪了你的舌根子!”
珠儿被冷骏飞一训马上转而跪到了冷夫人跟前,不停的磕头哀求道:“奴婢冤枉啊!奴婢说得话可是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我家姨娘的确是去了少夫人那儿回来后就开始腹泻不止,在自个儿院子里吃的东西都没有问题,那问题不是很有可能出在姨娘在少夫人那儿喝的那杯茶上吗?”
“奴婢本因畏惧少夫人而不敢实话实说,是夫人您让奴婢照实把话说出来的啊!夫人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还奴婢一个清白啊!”
珠儿看似哭哭啼啼的在向冷夫人求饶,实际上却不着痕迹的说出“烟姨娘在岳书瑶那儿喝了一杯茶”这个事实,言语间明显是在暗示误导众人,让大家以为是岳书瑶在那杯茶里下了药、烟姨娘才会腹泻不止更甚至危及肚子里的孩子。
珠儿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这些话,让冷夫人正好有了个借口质问岳书瑶:“媳妇儿,烟丫头下午可曾去过你那儿?”
岳书瑶双眸微敛、面沉如水,扫了珠儿一眼后不急不缓的答道:“烟姨娘的确是到过凝霜院,还小坐了一会儿。”
“果真去过?那烟儿是因何事去你那儿?”冷夫人顿了顿,轻描淡写的再补了句:“烟丫头有了身孕后,我不是****她可以不必到你房里昏定晨省吗?”
冷夫人这话似乎是在暗指是岳书瑶把烟姨娘召过去般,岳书瑶听了面无表情的回道:“媳妇儿并未让烟姨娘前来请安,是她听闻媳妇儿身子抱恙特意前来看望,烟姨娘还带了一些她娘家送来的水果……”
“若是媳妇儿事先得知烟姨娘要过来,定会让人前去阻止,眼下她有了身孕我又怎会在这些小规矩上为难她呢?母亲可千万不要以为是我为了显摆正妻的威风,特意把烟姨娘找来。”
岳书瑶可不会让珠儿有机会再诬陷是她召烟姨娘过去,她径直把冷骏飞搬了出来:“媳妇儿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大舒服,连夫君前来都未能起身相陪,又怎会在身子不利索时相邀烟姨娘过来相聚呢?”
冷骏飞忙出言正室岳书瑶的话:“瑶儿说的话一点都没错,我前去探望都还被挡了几回呢,母亲您千万不要多虑。”
冷夫人因得了岳书瑶许多好处、所以在小事上都不好为难岳书瑶,眼下好不容易出了毒害小妾以及冷家骨肉这样的大事,她自然是要趁机杀一杀岳书瑶的威风了,尤其是冷骏飞一如既往的护着岳书瑶让冷夫人心里更加不悦。
只见冷夫人不耐烦的抛开那些例行公事的问话、径直进入正题:“眼下我也不问到底是你请烟丫头去、还是烟丫头自个儿前去拜访,我只问一句话——烟丫头是不是在你那儿喝了杯茶?”
“是,烟姨娘是在我那儿喝了一杯茶,”岳书瑶边说边无畏的迎上冷夫人逼视的目光,冷然答道:“不过这烟姨娘上我凝霜院来探望我,我不至于吝啬到连杯茶也不奉给她喝吧?我且打个比方——哪怕母亲心里不待见媳妇儿,那媳妇前去同您问安、您再怎么不悦也还是会让人给媳妇看座奉茶,这是人人都懂的基本礼仪、我这样做没什么不妥吧?”
一旁的珠儿见岳书瑶似乎说的有几分道理,连忙进一步撒泼诬陷道:“可我家姨娘上别处喝茶回来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偏偏去了少夫人那儿喝完茶回来就出事儿了?”
“少夫人做了见不光的事儿,如今被揭穿自然是死都不会承认了,恐怕连我家姨娘喝过的那个茶盏少夫人都已经摔烂了吧?”
“这让人腹泻的药也不难搞,少夫人经常在外面走动想必随便都能搞到一些……”珠儿又借着岳书瑶经常出去外头走动打理生意一事胡乱诬陷。
岳书瑶听完那番胡话突然往前一步站到了珠儿跟前,直勾勾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下毒害了你家姨娘,那你倒说说我为何要下药害她?”
珠儿心里早就想好了托辞,当下就不甘示弱的反驳道:“你怕我家姨娘生了儿子后在冷府的地位压过你,所以你才会下药让她腹泻继而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孩子!”
“是吗?原来我是怕烟姨娘会生出儿子来啊……”岳书瑶话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看向珠儿的目光也倏然变得凌厉如刀:“那我为何不干脆些直接下毒把烟姨娘给毒死呢?这孩子没了一个还可以再怀第二个,我何不直接把她毒死更省事?”
“你、你……”
“再退一步来说,我要害她也不可能笨到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下手,我不会找个让人不能一下子就看穿的法子害她吗?如此下等害人的法子连你区区一个丫鬟都能看破,我又怎么会用呢?!”
“谁知道呢?有时候最最简单的法子往往最容易把人害死,少夫人存了什么心思我区区一个丫鬟又怎会知道呢?奴婢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至于事情的真假夫人自会判断。”
珠儿巧妙的把事情推给了冷夫人,而冷夫人若是追究起此事来难免要顾虑到烟姨娘的娘家,若是事儿没处理好难免三姨太会不满……
不过这种陷害别人下毒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好追究的,珠儿只要一口咬定烟姨娘是去了岳书瑶那儿回来后就腹泻不止,这样即使真的只是巧合、那岳书瑶自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冷夫人本就不待见岳书瑶,当下就趁着珠儿制造出来的这个机会为难岳书瑶:“事关我冷家的香火传承,事关重大我会让人仔细前去查探……”
冷夫人故意把语调拖得长长的,得意的扫了岳书瑶一眼后才说出了她的决定:“若真查清楚了这件事是媳妇儿做的,那我会做主让飞儿写下一纸张休书把媳妇儿送回岳家,毕竟……”
冷夫人话还未说完冷骏飞就急忙出言打断:“此举万万不可!母亲您别着急,我想这其中一定包含着一些误会,瑶儿她绝不会做出害人之事!”
“不会?你拿什么保证她不会?”冷夫人不以为然的扫了冷骏飞一眼:“若她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那我冷家断然不能让她继续留下?留着她不是给了她机会、让她把我们冷家的血脉一一加害吗?”
“我相信瑶儿,相信她绝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害烟儿,”冷骏飞见冷夫人一心偏袒烟姨娘,当下就下定决心要插手内宅事务:“既然母亲认为此事事关冷家血脉、不可轻视,那也不必再守内宅之事男人不得插手的规矩……母亲您就不必再为此事操劳了,这件事我会亲自查个水落石出还瑶儿一个清白!”
冷夫人被冷骏飞一顶撞马上就气得脸色发青,沉着脸冷冷质问道:“飞儿你当真要插手管内宅事务?”
“没错。”冷骏飞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若是由我来查此事,会徇私舞弊处理不公了?”
冷骏飞淡淡回道:“孩儿没有这样的意思,孩儿只是觉得事关重大且还涉及到休妻一事,想要亲力亲为慎重处理罢了。”
这冷夫人早就看不惯冷骏飞处处护着岳书瑶,这一次被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让她憋了一口气、铁了心要同冷骏飞争到底,冷夫人气得起身走到了冷骏飞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如果我执意不让你插手呢?”
冷夫人这话一问出口房内马上就弥漫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房内的气氛也顿时变得十分微妙与沉重,似乎冷骏飞只要回个“是”字就会拉开一场母子、婆媳之间的大战!
而岳书瑶见冷夫人从她这儿得了那么多好处,眼下居然还有脸因这无凭无据、莫须有的事儿搁下狠话要把她给休了,这让岳书瑶彻底看清了冷夫人的真面目、看清她不仅仅是不喜欢自己而已……看冷夫人的意思,似乎很想把烟姨娘抬成平妻。
而这一次的事还让岳书瑶心里多出了几分警惕、对烟姨娘刮目相看,珠儿的反常表现让岳书瑶在内心不断思忖烟姨娘的真正用意,这件事究竟是烟姨娘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只是个巧合?
若仅仅只是巧合,那珠儿只是小小一个丫鬟、她怎么敢当着众人的面诬陷岳书瑶这个少夫人?珠儿今天的表现让岳书瑶觉得她似乎是有恃无恐、背后有人给她撑腰当靠山般,那这个给她撑腰的人是不是烟姨娘呢?
若是这件事本就是烟姨娘设下的圈套,那在这之前她实在是伪装得太好了!这样的伪装让岳书瑶的心里立刻升起了一股寒意,以往烟姨娘所做的种种加上今日发生的种种,岳书瑶一时间似乎看不清烟姨娘这个人的真面目了。
而冷骏飞既一早就看出岳书瑶的本性善良心软,那就绝对不会怀疑岳书瑶会给烟姨娘下药,所以看出冷夫人可能会借机伤害岳书瑶后他自然是一步都不会退让。
只见冷骏飞沉默了一小会儿后,抬起脸对上了冷夫人咄咄相逼的目光,答道:“如果母亲执意不让我插手,那我……”
就在此时一声虚弱的呻吟声突然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响起,紧张着一句虚弱的话语插到了冷骏飞与冷夫人的对话中:“夫人、少爷你们误会少夫人了,她并没有加害于我。”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寻声望去,让岳书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说出这话的竟然是刚刚醒过来的烟姨娘,岳书瑶怎么也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为自己辩解。
难道这件事不是烟姨娘设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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