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过奖，我对薛军团长也是相当的佩服，只身在日本奔波奋斗，精神高洁，我也服你。”陈华遥这是真心话。

薛暮秋顿了一顿，说：“有件事我想向你解释一下。莫洛的死，跟我，跟整个朱雀公司都没有任何关系。”

以时光杀手骄傲到骨头里的人格，能向人当面做出解释，那是非常不容易。

陈华遥当即说道：“我相信你。”有道是英雄惺惺相惜，这话在两人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薛暮秋点起香烟，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说：“当年你去中海找我，事后我也做过一番调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把祸水引到我头上。结果你可能想不到。”

“是谁？”陈华遥一下探直身子，紧盯着对方。

薛暮秋缓缓道：“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石芭茶看起来与你们势均力敌，实际上那只是受人操纵的傀儡。十年前，我的老大入主号称是主宰南方绝大部分的一个会议，但却埋下了日后的祸根。表面上很威风，实际上未能完全控制那个议会，同时因为触及了他人的利益，很多人想将我老大置于死地。后来他飞机失事，人也失踪，朱雀公司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便是有人下的黑手。”

“这已经牵涉到复杂的国际纷争去了。不相同的价值观和文化理念，令整个世界将我国看做敌人。一百多年来的世界进步史，我国是发展中最孤独的大国，没有之一。我们没有一个朋友，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所以，当二十一世纪我国发展起来以后，很多国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其中包括美国。奥巴马甚至直接在国情咨文上说：不希望看到一个拥有十四亿人口的富裕的中华，这是什么一种意思？”

柏幽城冷笑道：“合着全世界只该美国称王称霸，不许中华有几个小钱？”

薛暮秋说：“换句话说，中华越乱，美国也就越高兴。我家老大试图统合整个南方的资源干一番大事，已经触及了他们的底线，于是黑手党精心策划了飞机失事事件。”

“黑手党？”陈华遥沉吟起来，说道：“前几年黑手党党首史蒂芬·布鲁诺不是死了吗？”

陈华遥说的是一桩轰动一时的新闻。四年前，美国黑手党老大史蒂芬·布鲁诺被人吊死在纽约时代广场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死状极其惨烈，造成极大的影响，引起多方广泛关注，美国各大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连《时代周刊》也留出八个版面的篇幅追叙了布鲁诺的生平。纽约警方承受巨大压力，然而时至今日，连真凶的一根毛都没有抓到。

薛暮秋说：“委员长，你是值得我信任的人，不妨告诉你，布鲁诺正是被我家老大弄死的，他作恶多端终究要遭到报应。但话又说回头，黑手党只是美国财阀控制黑道的一种手段，一个工具。只要那些财阀不灭亡，区区一个老大死了对他们关系不大。这么多年下来，美国已经形成一套完整的黑道控制体系，死了一个人，能很快扶起新人上位进行反扑。”

说得起劲，一壶好茶很快喝光，陈华遥这人对生活品味不甚讲究，茶好茶坏完全没有太大意见，叫秘书上了一壶浓茶，端在嘴边略有诧异地问道：“你家老大吊死了布鲁诺？等等，让我来猜猜他是谁。”

薛暮秋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不出意外的话，你的老大、柏先生的兄弟，应该是廖学兵。”陈华遥缓缓说出一个曾经在中海无人敢大声提及的名字：“我听说过一些他的事迹，但是这几年廖先生销声匿迹，想来是有什么原因吧。”

薛暮秋看着窗外，眼中是敬慕和崇拜的神采，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兵哥刻意隐藏行踪，命令我们特意消除他曾在中海的痕迹，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他的存在。在三年前，兵哥彻底蒸发。”

“为什么？”陈华遥追问道。

“为了完全瓦解三大财阀的势力，兵哥陷入了与整个美国幕后掌权者作战的艰苦境地，只有隐藏起来才能做得更好。三大财阀控制着全球能源、金融、军火和经济命脉，他们可以轻易做到颠覆一个小国的政权，一个决策就让数千个家庭家破人亡。兵哥不得不小心翼翼。”

薛暮秋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华遥：“兵哥做的事情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但这三年，我们不知道兵哥是生是死，我的部队也失去了兵哥精神的指导。”

陈华遥一时肃然起敬。

薛暮秋道：“克莱斯特家族操纵着美国黑手党，对布鲁诺的死，他们感到十分愤怒。后来他们组织人手进入我国，想要制造事件引起黑道的内乱。可以肯定的是，石芭茶公司已被克莱斯特家族控制，你们委员会莫洛的车祸，正是这帮家伙下的黑手。然后他们把线索引到我的头上，想让我们两家火并，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陈华遥点点头，对薛暮秋的说辞不置可否。

薛暮秋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调查得出的结论。至于具体细节，还没有太多资料。”

柏幽城等他们说完，道：“现在还是来谈沈幽桐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吧。阿秋，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个沈幽桐，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重视？”薛暮秋收拾起心情问了一句。

柏幽城严肃地说：“沈幽桐很可能是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唯一跟廖家有牵连的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人攻击。”

薛暮秋道：“我懂了，这事交给我来办。”

言语之间轻描淡写，似乎没怎么把攻击沈幽桐的幕后黑手放在眼里。

这时陈华遥电话响起，向薛暮秋和柏幽城告罪一声，道：“不好意思，我有个兄弟刚从夏州回来，正要去见一见。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我们晚上再聊。薛军团长，你给的情报我会好好参考的。”

薛暮秋起身笑道：“委员长，军团长什么的太生分的了，野草花部队眼下名存实亡，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薛哥，我想交交你这个朋友。”

陈华遥哈哈一笑：“那薛哥也不必叫我什么委员长了，还是叫小华吧。”

薛暮秋两人把他送出月球公司总部大楼。这个作态也引起很多目击者异样的揣测，须知柏幽城身份几乎是突破天际的尊贵，就连屈总在他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什么人竟当得起他亲自送到门口？

待看清楚那人只是《世纪的挽钟》剧组新任副导演，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传言柏先生对剧本赞不绝口，对人才极度重视，能为陈副导演做出这种举动，不正说明了柏先生折节下交的博大心胸么？

柏幽城目视着前方车水马龙的道路，说：“阿秋，你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样？”

“我看不透他。”薛暮秋道：“二十五岁的时候我还在朱雀街为了两千块赌金同人赛车混日子，他已经做到了这等地步。我有点明白你特意为我引见他的意思了。”

柏幽城笑道：“你说说看。”

薛暮秋道：“巨龙是不能没有头的，集团是不能没有首脑的。朱雀公司十年来已经成长为一个庞然巨物，作为贝氏家族、飞车党、千嘉顺公司的超巨型联合体，有资格领导它的人不多。我没有这个水平，叶小白就更不用说，那老小子根本没有领导才能。兵哥消失的这几年里，公司出现了太多危机，大家群龙无首各自为战，连南弟也被叶小白逼得远走欧洲，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核心。”

“是的，那么你看谁有能耐来当这个核心？”

两人站在月球公司大门侃侃而谈，周围人离得远远的，有的人想要经过也被手下们赶到侧门去了。在人流密集的总公司，每分钟都有上百人进出，竟没有人能靠近他们二十米范围之内，也没有因此抱怨一句，柏仔的势力之大可想而知。

“千嘉顺的莫永泰，贝氏的贝永驱，以及总公司叶小白，天空传媒撒磊，欧洲分部的南弟，以及柏先生你，都有可能成为新的核心。其实还是你的呼声最大，因为你和兵哥流着同样的血液。只要你愿意，我薛暮秋马首是瞻，想来南弟他们也不会反对。”

柏幽城摆摆手道：“你知道我的态度，我向来做不领导，不喜欢管人。电影，是我的一切。其他的，没太大兴趣。倒是你，怎么没把自己列进去？”

薛暮秋道：“我累了。事情上也证明我的领导能力不够过硬。缺少兵哥的压制，叶小白、撒磊、莫永泰几个人争权夺利，谁也不服谁，让偌大的朱雀公司内外交困。我猜想你的意思是打算从外面找一个核心。”

柏幽城双手插兜，颇为萧索地看着远方，说：“是的，过去的几年里，我考察过很多国内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包括年仅三十便创建玉湖烟草集团的孔令云，北方黑道的表表者袁国真，夏州赵家出类拔萃的赵寒，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表现通通令我失望。你前面搞错了一点，领导才能并不是成为朱雀核心的最高标准，叶小白、莫永泰，他们都有很强的领导能力，却还入不得我的眼睛。”

“那是什么？”

“朱雀核心必须具备无与伦比的品格，强大的个人魅力和超越自我的精神。没有这几个特质，光会管管人、会投资会盈利算什么？朱雀可不是普通的大公司大企业，朱雀肩膀上的担子重得很。朱雀的核心不需要有管理过大型集团的经验、盈利数十亿的履历或者单挑第一的变态身手，但他一定要有这三种特质。”

薛暮秋不禁说道：“陈华遥正是你选中的人？”

柏幽城嗯了一声，道：“我正在暗中考察他，最终结果还两说，总之陈华遥是朱雀核心候选人那是一定的。这个年轻人，你千万别小看他，不管有没有能力和经验，做出多大的成绩，我能感觉得到他和兵哥具备相同的精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