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皇后见着林凝眉如此关心一个小小副将，心中虽说有些疑惑，但仍是开口答道：

“据闻陈安为聂修齐挡了一刀，边军将聂修齐给救下了，却没来得及将陈安给带回来，就连尸首都被人拖到黑水靺鞨部落之中，也不知到底落得什么下场。”

听了这话，林凝眉胸臆之中便仿佛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她不清楚自己该如何跟白芷交代，陈安为了救聂修齐而死，那白芷该怎么办？

看见林凝眉面上的愁容，程皇后问：

“凝眉，你认识那叫陈安的副将？”

林凝眉点了点头，答道：“之前与玉城曾经见过几次，觉得这副将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折在了玉城，真是有些可惜。”

程皇后拍了拍林凝眉的肩头，安慰道：

“只要聂修齐无事就成了，听说聂修齐虽说伤重，但经过太医调养之后，近些时日已经能够下炕了，届时领着二十万大军，定然能将匈奴打的落花流水，为陈安报仇。”

林凝眉微微拧了拧眉，问：

“太医？玉城之中怎会有太医？”

程皇后一笑，说：“玉城大军死伤无数，总该带去医者诊治一番，此次出京的李太医你也认识，正是东宫的心腹，医术高超，你也能放心了吧？”

林凝眉哪里能够放心？

那李太医是太子的人，若是真对聂修齐下手的话，恐怕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过聂修齐眼下是边军的将领，太子想来也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将战事视同儿戏。

深吸一口气，林凝眉面色仍旧有些苍白，移了话头道：

“之前说要将二皇子姜宁玉派去修皇陵，怎的没有听到风声呢？”

程皇后面上露出一丝不愉，说：

“姜宁玉还真是个心思深沉的，不知从何处得来了消息，竟然装出重病缠身的模样，日日歪在床榻之上，即便这人包藏祸心，太子也不能不要名声，强行派遣重病的兄弟去修皇陵。”

林凝眉不由摇了摇头，冷笑道：

“重病缠身？卧病在床？这时机赶得也太巧合了些，娘娘直接派太医去二皇子府，替他诊治一番，只要咱们动些手脚，让姜宁玉染上天花，岂不更合了心意？”

这法子着实狠毒，程皇后也不由唬了一跳，不过若是趁此机会将姜宁玉给除掉的话，嫁祸四皇子姜堰墨，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程皇后微微点头，眸光一亮，说：

“既然如此，本宫便与太子商量一番，除了三皇子还有些用处之外，其他的皇子若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便莫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从甘露殿离开之后，林凝眉面上戴着薄纱，透过薄纱看见白芷满布血丝的眼眶，便清楚这丫鬟是听到了她与程皇后的对话。

林凝眉暗自低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规劝，低声开口道：

“陈安……”

“主子放心，奴婢无事。”

白芷的模样着实平静的很，但她越是平静，林凝眉便越是担心，生怕她将所有的苦楚都往肚子里咽，最后生生将自己给憋闷坏了。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陈安到底也去了，你若是难受的话，便与我说说可好？”

林凝眉不愿说什么节哀顺变的话，她是真将白芷看做姐妹，清楚若是聂修齐也出了事，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以己度人，林凝眉不愿再伤白芷的心。

白芷眼眶一红，因为易过容的缘故，五官仍显得有些僵硬，道：

“主子不要担心，奴婢肚腹之中还怀了孩子呢，即使孩子的父亲不在了，但陈安唯一的血脉奴婢也得给保住。”

听了这话，林凝眉瞪大眼，白芷与她形影相随，是怎么怀上陈安的孩子的？

心中有些疑惑，还是白芷低声提醒道：

“大军出征之前，奴婢曾出去了一夜，到底也做了越矩之事。”

扯了扯唇角，白芷苦笑一声，说：

“陈安离开之前，还说回京要娶奴婢过门，但奴婢却因为自己个儿的身份，拒绝了此事，让他带着遗憾出了京，眼下奴婢后悔了，只要陈安能回来，身份不身份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闻声，林凝眉心头也揪的难受，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着迎面走来一群莺莺燕燕。

定睛一看，这些女眷并非东宫之人，而是崇明帝的妃嫔，一个个模样都十分娇艳，想来先前也沾了不少雨露。

“呦！这不是新入宫的玉琢真人吗？听说太子爷先前还留在清风观中过了一夜，也不知这玉琢真人到底生的是一副怎样的花容月貌，竟然能让太子爷将她带入宫中，当真是好本事！”

林凝眉面色一冷，淡淡地扫了一眼开口的妃嫔，她心中没有印象，想来品级也并不很高。

带着白芷想要回到清风观中，但那些妃嫔一个个就好似没长眼一般，一直堵在林凝眉身前，即便林凝眉主动想要绕开，依旧会有旁人挡住。

微微眯了眯眼，林凝眉也不是个傻子，清楚这些莺莺燕燕想必是受了旁人的指使，这才刻意挡在她身前。

“玉琢真人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竟然还不行礼！”

林凝眉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故作疑惑的问道：

“之前贫道入宫时，太子殿下曾经说过，贫道不必拘泥于虚礼，毕竟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即便入了皇宫，依旧无需被俗礼牵绊。”

顿了顿，林凝眉上前一步，又接着道：

“不过贫道若是太不懂规矩的话，太子殿下也有些难做，后来折中一番，太子殿下有言，说后妃之中，贫道只需给一宫主位行礼，但若是贫道未曾记错的话，各位娘娘之中可没有一宫主位，您又怎能自称本宫？”

“你！”

那美貌妃子瞪大眼，扬手想要甩林凝眉一耳光，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柔媚的声音：

“陈才人，这位玉琢真人可是太子殿下的贵客，你今日若是开罪了她，将东宫置于何地？”

林凝眉转过身去，望着从远处盈盈走来的女子，这姑娘年岁瞧着不大，约莫刚刚及笄的年纪，样貌生的极好，秋水翦瞳，眉含远山，朱唇一点极为娇艳。

不过看着女子的衣着，也不像宫中的公主，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

“灼华郡主，难道你要护着这个女道士？”

林凝眉没有理会气急败坏的陈才人，反倒将眸光投注在灼华郡主身上，这位灼华郡主乃是大公主的女儿，极为受宠，封了郡主之位。

但若只是一个受宠的郡主，林凝眉自然不会在意，偏偏在《贵女风华》一文中，这位灼华郡主对聂修齐情根深种，不过还没来得及表露出来，聂修齐便死在了玉城，灼华郡主也是个执拗的，竟然直接削发明志，一辈子没有再嫁。

林凝眉心中咯噔一声，若是一个贪慕权势的女子，她自然不惧，偏偏灼华郡主实在太过优秀，人品相貌都没得挑，还对聂修齐情根深种，这样一个女子，足以让林凝眉产生危机感了。

只见灼华郡主微微一笑，冲着陈才人道：

“即便本郡主护着玉琢真人又如何？这是太子叔叔请来的高人，与你们应该也并无干系吧？”

陈才人即便受宠，但那也是崇明帝昏迷之前的事情，眼下她若是真敢跟灼华郡主对上，恐怕大公主头一个饶不了她。

看着陈才人怒气冲冲地离去，灼华郡主面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说：

“这些后妃当真无趣的很，这才来寻真人的麻烦，还望真人莫要介怀。”

林凝眉摇摇头，轻声道：“区区小事，自然无需挂在心上。”

灼华郡主走的近些，林凝眉也闻到了她身上浅淡的茉莉香气，干净又清新，与以往林凝眉见过的其他女子全然不同。

“郡主今日来寻贫道，可是有何要事？”

灼华郡主咬了咬唇瓣，面上露出一丝娇羞，低声道：

“听闻真人是给大军祈福的，太子叔叔千里迢迢将您请入宫中，也是信了您的本事，眼下怀化大将军受了重伤，我这有些放心不下，还请真人为大将军卜一卦，瞧瞧怀化大将军是否有大碍。”

听了这话，林凝眉心口一股邪火涌了上来，声音也冷了几分，只可惜灼华郡主太过单纯，未曾听出来就是了。

“郡主，若是贫道未曾记错的话，怀化大将军已有妻室，眼下郡主还未出阁，请贫道为怀化大将军卜卦，想来也有些不妥吧？”

灼华郡主面上露出一丝委屈之色，眼眶含泪，低声道：

“有何不妥的，本郡主也没想让将军休了他那原配嫡妻，只是想以平妻的身份嫁过去罢了，我身为郡主，也不愿以势压人，这还不成吗？”

林凝眉两手握拳，暗暗磨了磨牙，开口说：

“郡主可知怀化大将军是否愿意？他若是不愿的话，恐怕这事情也成不了。”

灼华郡主嘟着嘴，歪着头道：

“大将军定然是愿意的，他本身就是迫于无奈才娶了那林氏女，听闻那林氏女出身鄙贱，乃是乳母所生，大将军受了蒙骗，等到回京之后，就算不休了那妇人，心中也会生出芥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