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凤皇后狠狠的瞪着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眼里的愤恨更浓,从他的眼里,清晰可见的故意深深的表露出来,竟没有丝毫掩饰。
苍翟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大了些,“凤皇后听得很清楚,何必再问?凤皇后不是自诩疼爱二皇子吗?”
他不得不承认,凤皇后眼中的不情愿,让他的心中冒出一丝鄙夷。
凤皇后眸光微闪,竟有些心虚了起来,她的儿子,她自然疼爱,她可以为了他求情,可以为了他下跪,但是,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得更多,目光落在苍焱身后的那一片血肉模糊上,凤皇后的眼神变了变,神色之间,多了几份胆寒,这重重的一板子,焱儿身为成年男子,连一百板子都没有撑过去,若是剩下的十五板子真的落在她的身上……凤皇后心中立即浮出了无法言喻的抗拒,便是十板子,就足以让她受尽折磨了啊。
“皇上,焱儿已经这个模样了,打也打了,该有的处罚也都处罚了,皇上请看在……”凤皇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浮出一丝不安,因为,苍翟提到了那个女人,皇上难保不会因为想到以前的事情,而听了苍翟的话。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北燕皇帝便打断了她的话,如她所料的那般,冷声道,“宸王所提的,确实公平。皇后,别让东秦国的贵客,看了我们笑话,朕可不想让人家说我北燕国偏私,连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
公平,对这些权贵来说,不过是场面话罢了,但是,此刻北燕皇帝偏偏就抓住了这“公平”二字,想到昭阳,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他知道苍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当年昭阳有多维护这个儿子,为这个儿子受了多少罪,甚至连自己……当时不也只顾着自己的意愿,自私的没有理解昭阳的苦衷么?
虽然事后悔恨,可是,悔恨又有何用?终究换不回那一抹美丽的身影。
“皇上!”凤皇后惊呼出声,眉心大皱着看着北燕皇帝,他真的……竟然真的听了苍翟的话……
“好了,太医将二皇子带下去看看伤势,皇后,别让朕难做人。”北燕皇帝似乎不想理会凤皇后,态度亦是变得冰冷,今天的事情,他够劳心劳力了,这个苍翟,还这是搅得他不得安宁啊!
“皇……”皇后想要再说什么,但看到北燕皇帝脸上的阴沉,却是吓得不敢再多言,她虽然是凤家的女儿,但是,在这皇宫之中,皇上终究还是她们的天,且不说当年的赵昭阳,还有后宫之中那么多的嫔妃,现在由多了那些个秀女,在这个时候,激怒皇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紧咬着牙,皇后只有将所有的愤恨与不甘往心里吞,宫人将昏死过去的二皇子抬到了一旁,交由太医照看,凤皇后万分不情愿的在苍翟和安宁以及桂嫔等人的视线之中,上了那长凳。
苍翟冰冷的某种划过一抹讽刺与幸灾乐祸,娘亲,你且看着,看着当年害你的人,如何品尝你当年所受的一切!
啪……啪……啪……
一下,两下,三下……
板子接触皮肉的声音,在整个殿中回荡,混合着这声音,凤皇后一声又一声的痛呼异常的响亮,饶是那些宫人听了,都禁不住心生战栗。
六皇子苍璘自始至终都看着这一切,他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他们人多,这又是在他们的皇宫之中,但是,真正操控着这一切的人,却是苍翟,看他那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模样,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玩得团团转,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若是皇室正遇到苍翟这样的敌人,还真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啊。
而自己……想到自己方才被强迫吞下的那一颗药丸,苍璘下意识的看向苍翟身旁的小侍卫,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么多人在场,他却是无法将方才这小侍卫威胁他的事情说出来,他堂堂皇子,被一个小侍卫威胁也就罢了,他现在更加害怕的是,自己揭穿那小侍卫之后,会又怎样的下场?
为了得到解药,他已经出卖了二哥,所以,他现在也不得不隐忍下去,只希望那小侍卫能够说话算话,在事情过去之后,将解药给他,他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殿中,足足十五大板打在凤皇后的身上,越到了后面,凤皇后的呼痛声甚至变得喑哑,但是,十五大板,一下不少的全部执行完毕,凤皇后何曾受过这样的责打?到最后,整个身体似乎都被疼痛包围着,但是,她心中的不甘于愤恨无疑是被这十五大板打得更浓了,咬碎了银牙,都是苍翟,都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要不是他在这其中动手脚,逼得皇上惩罚焱儿,逼得皇上让她替焱儿承受这剩下的十五大板,她也不会这样狼狈。
她是皇后啊,经过了今日的事情,她这个皇后以后还如何在这皇宫之中立威?
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他了啊!凤皇后微眯着双眼,当年没有斩草除根,终归是留下了这个祸患,现如今,这祸患不知道好不好除掉了。
不好除掉么?即便是不好除掉,也必须除掉!
苍翟和安宁满意的看了一出好戏,心情都极其愉悦,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而已,他和北燕皇室的战争,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结束。
“来人,将他们都各自送回自己的寝宫,省得在这里碍眼。”北燕皇帝沉声道,这一个个的,皆是身上带着伤,就连他自己也……想到苍翟方才对自己,可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啊。
北燕皇帝赶人,饶是凤皇后以及桂嫔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她们都已经感受到了皇上的怒意,此时,便也只有顺着他的意思,安安分分的离开皇上的寝宫。
凤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看了看一旁昏死过去的二皇子苍焱,眉心大皱,命令宫人将二皇子送到她的寝宫,宫人抬着二皇子正要走,安宁却突然上前,从怀中掏出了方才的那一块碎银,放在苍焱的怀中,这是他方才企图算计苍翟的东西,现在,她将这碎银还给他,希望他醒来,看到之后,能够记住这一次的教训,想要算计苍翟,无论是谁,她安宁都不会轻易的放过。
安宁的举动在别人眼里虽然怪异,但是此刻却没有人多说什么,倒是六皇子苍焱,听闻了要离开,想到自己方才吃下的那一颗药丸,顿时慌了起来。
那小侍卫说过,那毒药叫阎王招,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若是不及时吃解药,那么,他方才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也就都白做了啊。
“咳咳……”心里一激动,苍璘猛咳出声,这一咳,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当然,安宁自然也不会错过,瞧见他脸色的胀红,以及神色之间的慌乱,安宁自然明白,苍璘为何会如此。
桂嫔娘娘看到儿子突然有了动静,立即上前,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靠近苍璘,另外一抹身影,便先一步抢到了她的前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宁无疑。
“六皇子,你没事吧?”安宁关切的轻抚着他的胸膛,另一手却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成功的掩了众人的耳目,将一颗不指头大小的药丸塞进了苍璘的手中。
苍璘感受到她的动作,心里一喜,就连眼睛也亮了几分,解药!那一定是解药。
“幸亏六皇子吉人天相,相信以皇宫太医的高超医术,能够让六皇子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安宁呵呵的道,这话听在别人耳里,自然会以为她指的是六皇子被打断肋骨的事情,但是,苍璘却听得出弦外之音。
这小侍卫在告诉他,幸亏他方才选择了配合,才能得到解药,得以保得一命。
“我的璘儿恢复不恢复,不关你的事,不许你靠近我的璘儿。”桂嫔娘娘推开安宁,整个人浑身充满了敌意,她可没有忘记,璘儿的肋骨虽然不是苍翟打断的,但是,苍翟却也是确确实实的打过璘儿,她可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
安宁嘴角上扬,倒也没有和她一般见识,耸了耸肩,温顺乖巧的站在苍翟的身旁,安安分分的当他的小侍卫。
所有人陆续走出了皇帝寝宫,独独剩下了主人北燕皇帝以及苍翟和安宁,北燕皇帝此刻这个样子,怕也没法出门了,而苍翟深深的看了北燕皇帝一眼,转身便要往外走,安宁紧随其上,刚走出几步,却被北燕皇帝叫住。
“翟儿……”
“北燕皇上,请喊本王宸王。”苍翟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纠正着北燕皇帝。
安宁挑眉,转身,余光瞥向北燕皇帝,似乎是想要看看,对于苍翟如此“无礼”,北燕皇帝会有何反应,没有预想到的勃然大怒,北燕皇帝紧皱着眉峰,但却不见怒气。
苍翟依旧背对着北燕皇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二人都是片刻的沉默,但在沉默之后,北燕皇帝终究还是开口,“朕……还是想在你娘亲忌日之时……”
“北燕皇上,苍翟方才说得不明白吗?还是皇上你没弄明白?”苍翟轻笑了声,便是北燕皇帝没有说完,他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想要干什么,可是,苍翟却容不得他将那句话讲出来。
苍翟丝毫不愿给北燕皇帝任何面子,继续迈出脚步,猛地想到什么,苍翟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停下脚步,故意说道,“北燕皇上,你去看她又如何?当年,她早就将你忘记了,你知道吗?七七四十九天内,她的记忆一天天的退化,最后一刻,她已经不记得你了,你是谁?又是她的谁?她都已经不记得了,你她最后记住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便是去祭奠,又有什么意义呢?呵!你贵为皇帝又如何?在她的眼里,你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所以,便省省心吧!
北燕皇帝身体一怔,心中好似被一双手肆意的拉扯着,就连呼吸也有些疼痛,那双沉稳老练的眸中,浓烈的痛楚晕染开来,苍翟的话,无疑是攻击到了他的要害,不断的在他的耳边回荡,不记得他了……昭阳不记得他了……是啊……那七星海棠……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北燕皇帝倒也没有顾忌自己还在那小侍卫的视线之中,平日里那份高高在上的威仪早已经不再,抬手揪住自己的胸口,苍翟说的不错……自己之于昭阳,已经是陌生人了啊!
好残忍!残忍的是那七星海棠,这样蚕食着人的记忆,又折磨着其他的人,可残忍的真的是七星海棠么?脑中浮现出那些身影,北燕皇帝的眸中,多了一抹狠戾,残忍的是他们!都是他们!更或者,还有自己!
“你……走吧!三日之后,你娘的忌日,你一人去陪她吧!”北燕皇帝的声音陡然虚弱了许多,好似方才苍翟的那句话,抽空了他的所有力气一样,甚至比方才被打的那一拳还要有力道。
这么多年,她也应该很想她最疼爱的儿子去祭奠她吧!
北燕皇帝抬眼看向那一抹高大的背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苍翟便是没有转身看到北燕皇帝的痛苦与落寞,但他也几乎能够想象得到,这个男人对娘亲,或许是真的深爱的,可是,那又如何?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若不是因为他自私的爱,娘亲又怎会……
敛去俊美脸庞上夹杂着讽刺与邪恶的笑容,眸中亦是变得一片冰冷,大步走出皇帝寝宫。
安宁跟在苍翟的身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北燕皇帝那神色之间的痛苦,她更加明白,北燕皇帝因为昭阳长公主而忌惮着苍翟,苍翟应该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屡次故意刁难。
苍翟和安宁回到客栈,第二日,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安宁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眉眼间更是多了几分风情,目光直直的看着她,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这笑容比起以往的讨好,倒是多了那么几分真诚。
真诚么?这一点让安宁挑了挑眉,“原来是三小姐,你是来找我家王爷的吗?”
不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安平侯府的三小姐安兰馨。
安兰馨立即摇头,整个人也是赫然上前,激动的拉着安宁的双手,安宁微微皱眉,却是立即将她推开,“三小姐请注意自己的行为,男女授受不亲……”
只是,安宁刚说出这句话,猛然想起什么,恍然明白了过来,“三小姐若是找我的,那就请跟我到房间去谈吧。”
那日在皇宫里,安兰馨将花递给自己时那神色,应该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了,既然这样,安宁也没有打算隐瞒,安兰馨今日来找她是为何事?正好,她也想试探试探安兰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又有什么心思。
安兰馨脸上一喜,忙不迭的点头,跟着安宁到了房间,房间里,独独只有安宁和安兰馨二人,几年之后,姐妹二人相见,倒是没有太多的亲和,安宁让安兰馨坐下,替安兰馨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在和安兰馨相对的椅子上,目光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安兰馨一眼,记得上次在这客栈中见面,她因为安平侯府的消息,神色慌乱急切,但此刻的她,没有了两年前的稚气,坐在那里,倒是有几分真正大家闺秀的风范。
安宁不着痕迹的挑眉,这安兰馨,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三小姐找我有何事?”安宁知道安兰馨看出了她的身份,倒也没有再在安兰馨的面前扮演下人的角色。
安宁浅抿着茶,便是一袭普通的侍卫装扮,此刻的她,也隐约流露出了些微的优雅,浑然天成,好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般。
安兰馨眼中划过一抹黯然,她从自己的袖口之中,拿出一卷纸,一支精巧的笔,一个精美小瓷瓶,随即利落的摆在身旁的桌子上,安宁见她的举动,明了她要干什么,看来,这安兰馨装备倒是挺齐全的,口不能言,便只能用写出来的字,来和人交流了吧。
安宁思索之间,安兰馨很快的便写好了一张纸,端端正正的拿在胸前,“二姐姐就不要叫馨儿三小姐了,安平侯府已经不在了,三小姐也就已经不在了,二姐姐,兰馨好高兴能够在这里遇见你,你是馨儿唯一的亲人了。”
安宁挑眉,唯一的亲人了么?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安宁呷了一口茶,悠闲的品着茶香,并没有安兰馨表现得那么热络。
“那天二姐姐弹琴,馨儿就认出来了,这个世上,怕也只有二姐姐能够弹出如此精妙的曲子,二姐姐的一些手法动作,虽然教了馨儿,馨儿依旧弹不出二姐姐的韵味儿呢。”安兰馨写下了自己想说的,那日在客栈中见到这个小侍卫,她就吃惊,为何这小侍卫在宸王苍翟面前,似乎比起普通的下人要特别许多,后来在宫中,小侍卫弹琴,以及宸王苍翟对那小侍卫的维护,她看在眼里,心中亦是有了猜测,最后确定那小侍卫便是二姐姐是在她将花递上去的那一瞬,那么近距离的接触,以及那那小侍卫当时的表现,她就已经肯定了,小侍卫便是二姐姐,说实话,这个消息,让她也是震惊不小的。
“呵呵,馨儿谬赞了,不过是胡乱弹奏,上不得台面,倒是馨儿你,这次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安宁对上安兰馨的双眼,无事不登三宝殿,安兰馨如今是进了宫的秀女,按理说是不能随意出来的,可是,她却出来了,且不说她是用了什么方法出来的,单是探寻她的目的,应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安兰馨目光闪了闪,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快速的提笔写道,“馨儿听闻二姐姐已经嫁给了宸王殿下,馨儿还没有祝贺呢!宸王殿下和二姐姐一直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宸王殿下对二姐姐又是百般呵护,馨儿替二姐姐高兴,能够找到这么一个疼二姐姐,爱二姐姐的男子,馨儿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个……是娘亲生前送给馨儿的玉佩,馨儿一直戴在身上,今日,馨儿将它送给二姐姐,希望二姐姐和宸王殿下,白头偕老。”
二姐姐和宸王殿下大婚的消息,她还是从东秦国来的那几个秀女的口中探知出来的呢。
安兰馨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玉佩不大,甚至材质也不是极好,但看她用锦囊装着,似乎十分宝贝的样子,最终还是起身递到了安宁的面前。
安宁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在知道那玉佩是杨木欢留给安兰馨的东西的时候,安宁便知道,安兰馨竟然将这玉佩拿出来送她,更加证明了安兰馨找她的目的不简单,仅仅是为了祝贺而已吗?
仅仅是为了祝贺的话,安兰馨将她宝贝的东西拿出来,这礼物未免也太过重了些,况且,安宁始终不认为,她们这“姐妹”二人真的有什么情谊在。
安宁看着安兰馨手中的玉佩,却是将它推了出去,安兰馨心中一怔,脸上立即浮出一丝落寞,二姐姐不接受?她是嫌弃了吗?安兰馨慌乱的回到原来的位置,写下自己想要说的,她虽然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和人交流,但是,她却一直都恨,恨当初秦玉双的残忍,即便是秦玉双已经死了,她的恨也无法随着她的死而消减半分,正是因为她当初的残忍,才让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更要流落她国。
“嫌弃?”安宁看到安兰馨白纸黑字上的问句,呵呵的笑了笑,“馨儿,你误会了,我不是嫌弃,这玉佩是你娘亲送给你的,你娘亲不在了,这玉佩之于你,也是一个念想,你怎能将这玉佩送人呢?若是你娘亲在天有灵,看到了,怕是要怪我贪图她女儿的东西了。”
安兰馨脸色僵了僵,扯了扯嘴角,继续写下,“二姐姐,是馨儿考虑不周了,可馨儿没有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
“你的心意,我领了,至于贺礼,就算了吧。”安宁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她可不在意什么贺礼不贺礼的,对安宁来说,这些身外之物,素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况且,她若是想要什么,还会没有么?说不稀罕也罢,她确实没有放在心上。
安兰馨目光微闪,心里始终觉得不妥,早知道,她应该另外准备一份厚礼,可是……自己虽然已经入宫做了秀女,但事实上,她身上的积蓄却是少得可怜,她平日里用不着,也没有人给,这便是她的悲哀啊。
她的命一直都是掌控在别人的手上,还在东秦国的时候,她的命运掌握在安平侯爷以及秦玉双的手里,到了北燕国,她的命运却是掌握在恩人的手中,恩人让她进宫选秀女,她只能听从她的命令,甚至连为什么都不能问,况且,她也问不了,不是吗?好久没有见到恩人了呢!
当初,她是为了仇恨努力强大自己,但是,现在,整个安平侯府都没了,害死了她娘亲的大夫人,以及将她毒哑,让她受尽折磨的五夫人,一个个的都死了,她便是想报仇都没有地方报了。
是,她却感到了自己的悲哀,过腻了这种被人掌控着的生活,她多想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啊,可是,她有机会吗?如果有那个机会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的。
安宁将安兰馨神色之间的黯然看在眼里,淡淡敛眉,却是不发一语,安兰馨坐回到了她自己的位置上,依旧和安宁相对着,但是,安宁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时之间,房中的气氛多了几分异样的诡异,随着时间的流逝,安兰馨目光闪烁,似乎是想要做什么,却又隐隐害怕着什么,安兰馨掩饰得极好,可是,在敏锐的安宁面前,却是不值得一提,安宁倒也不说话,继续喝着自己的茶,任凭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安兰馨绞着手指,微咬着唇,目光时不时的瞟向安宁,每次见到她泰然悠闲的模样,安兰馨心里的紧张便多了几分,两年前,她就一直觉得,这个二姐姐深不可测,在她面前,她总有一种无措的感觉,被她那视线看着,她都觉得,好似整个人在她面前,什么都无所遁形一样。
再次见到二姐姐,二姐姐的内敛高深,似乎更加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宁杯中的茶已经喝完了,安宁赫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身后的衣裳便被一双手抓住,安宁皱眉,回头看向那抓住自己的人,“馨儿,你这是怎么了?”
面容之间的急切,可更加浓了啊。
安兰馨目光微闪,快速的回到位置上,写下几个字,“二姐姐要走了吗?”
安宁呵呵一笑,“我不过是去倒些茶罢了,茶没了。”
安宁见安兰馨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转身出门,房间里,安兰馨不安的踱着步,来回走动,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安兰馨才坐在了位置上,端着茶,细细的抿着,敛去了方才的焦急,不过,却终究是没有掩藏得太严实。
“馨儿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安宁坐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故作不经意的开口询问。
“没……没有……”安兰馨忙写下来,但是,在写下之后,她却后悔了,怎么会没有呢?她来找二姐姐,明明就是有别的事啊,可是,她写下的内容已经被安宁看了去。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安兰馨只能在心中暗自埋怨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安宁呵呵一笑,“那既然没有,我就不多留你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侍卫,哦,对了,馨儿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么?”
安兰馨微怔,忙不迭的点头,写下承诺的话,“馨儿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那就好,那我就安心了,相信馨儿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安宁嘴角微扬,似乎十分满意安兰馨的识时务。
安兰馨眸光微转,似乎是抓住了什么,眼睛一亮,忙拿起笔,写道,“二姐姐,馨儿有一件事情想求二姐姐帮忙,还请二姐姐答应馨儿。”
安宁挑眉,果然是另有目的的,也罢,她倒是听听她有什么事情是要专程从皇宫里出来,来求她这个二姐姐的,“你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
安宁倒没有当场答应,而是要先听她说些什么。
安兰馨快速的写下了她来的目的,将纸张呈在安宁的面前,“二姐姐,馨儿想请二姐姐教馨儿琴技。”
“哦?当年你的水平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想学?我看,你教别人都够资格了,应该是用不着再学了吧。”安宁开着玩笑,这个请求,确实让安宁十分的意外,安兰馨在弹琴上,是极有天赋的,当年她指点,安兰馨学得也不错。
安兰馨微慌,“馨儿是想请二姐姐教馨儿那日在皇宫之中所弹奏的那首曲子。”
安宁眉毛一挑,更是吃惊,“那是一首普通的东秦名曲,只要是会弹琴之人,应该都会的呀,馨儿应该不会弹不来吧?这我可不相信啊。”
安宁脑中思索着,安兰馨想学那首曲子,这其中的目的,聪慧如安宁,仔细一想,倒也能够猜得出来。
“二姐姐,馨儿弹不出那日二姐姐的韵味儿。”安兰馨说出了实话,这段日子,她只要有时间,就在练琴,弹奏的也正是那一首当日在皇宫之中安宁所弹奏的曲子。
可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饶是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也弹不出丝毫韵味儿。
“为何要弹奏出和我一样的韵味儿?每个人对曲子的领悟不一样,弹奏出来的的感觉,也确实不会相同,馨儿又何必执着于此?”安宁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安兰馨想要弹奏出那日她所弹奏的感觉,那感觉正是北燕皇帝所喜欢的啊,看来,她的这个三妹妹,学琴是假,学着讨好北燕皇帝才是真啊。
想到安兰馨前世达到的高位,北燕皇妃,不知那时,她是用什么方法,一步一步的从一个秀女,爬上了那么高的位置。
安宁看着安兰馨,安兰馨如今对苍翟,对她都没有威胁,但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威胁到了他们,那么……便是名义上的姐妹,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馨儿,我不会教你,因为,感情这东西,教不了,你也学不会。”安宁敛眉,眸子中多了几分冷冽,安宁毫不犹豫的拒绝安兰馨的请求,不想让她抱有丝毫的希望。
安兰馨紧咬着唇,“二姐姐,你没教,又怎知馨儿学不会?二姐姐,请你教馨儿吧,馨儿一定好好学,一定会学得会的。”
安兰馨依旧不甘心的请求着,可是,安宁回答她的却是一抹不以为意的笑,安兰馨看着那笑容,心中一紧,二姐姐真的不教她吗?可是,她真的十分需要,她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想要成为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人,她就必须站在高位上,成为人上人,而她唯一的出路,便是那个男人,那个北燕皇宫乃至是整个北燕国的主宰。
她知道,那日二姐姐所弹奏的曲子,深得皇上喜欢,从皇上听那首曲子的神色来看,她就猜出了这首曲子的不寻常,后来,她在皇宫中,故意和宫中的老人亲近,从中得知了许多事情,原来,那首曲子是曾经的昭阳长公主所弹,而皇上十分喜爱昭阳长公主。
得知这个消息,她就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机会,一个天大的机会,她虽然是詹家送进皇宫的秀女,可是,她依旧要自己为自己谋划,得到皇上的宠爱,是她如今最大的出路。
所以,她必须学会这首曲子,学会弹奏出能够让皇上喜欢的曲子,她所能求的,便也只有二姐姐了。
眸光闪了闪,安兰馨下定了决心要学会这首曲子,此刻,安宁不答应,她也不能放弃,想到什么,安兰馨快速的写下几个字,“二姐姐教我弹琴,馨儿便不会将你是女子,是宸王妃的身份说出去。”
安兰馨将这张纸放在安宁面前之时,一瞬不转的看着安宁的反应,安宁眸子一凛,那锐利的目光激射而出,顿时让安兰馨心中划过一丝战栗,那一刻,她好似感觉自己会被那凌厉的视线给射穿一般,就连拿着纸张的手也隐约颤抖了一下。
威胁她?安宁心中浮出一丝不悦,对上安兰馨的眸子,很好啊,知道如何威胁她了!
不过,她安宁又怎会惧怕她的威胁?威胁她?没门儿!
敛下眉眼,端起手边的茶杯,继续闲然自在的喝着,缓缓开口,声音柔软得像棉花,“好啊,馨儿如果想将我是宸王妃的事情说出去,那就说出去吧,反正,我也早就想换回女子的装扮了,你不知道,成天这么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实在是有些厌倦了,如此正好,也免得我自己说,倒也减小了不少的麻烦,哦,对了,宸王还常常向我抱怨,说我扮作小侍卫,不能以他妻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站在他的身旁,还要平白受那些皇子小姐们的刁难,他也觉得十分不快,他也是想尽早让我恢复身份呢!若是馨儿传出去的话,那王爷定也会十分欢喜的。”
兰馨听着安宁的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知道,自己的威胁没有用,不仅没有用,更或者,还会激怒了二姐姐和宸王殿下,那个宸王苍翟,她没有一刻看透彻过,她没有那个胆子与能力去挑战宸王的怒气。
“……”二姐姐……安兰馨想要叫出口,想要给安宁道歉,可是,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二姐姐说得不错,即便是她说出这小侍卫便是宸王妃的事实,只会对她有利,二姐姐的容貌与才华,她是知道的,当年就那般风华绝代,如今更加成熟了几分,怕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吧。
她几乎能够料想得到,若是二姐姐揭开了这层小侍卫的外衣,将她本来面目展露出来,又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安宁见她张了张嘴,嘴角微扬,继续说道,“馨儿啊,那日你问安平侯府的事情,我倒也没有跟你细说,你知道安平侯府是怎么毁了的吗?”
安兰馨眼里浮出一丝疑惑,安平侯府是怎么毁了的?她确实是想知道。
她眼中的好奇,落在安宁的眼里,安宁好看的眉毛一扬,“如果说安平侯府的毁灭,和我有关的话,那我也不过是做了一些手脚,利用了一些人和事而已。”
安宁喝着茶,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谈论着天气一扬的平凡,可是,这话在安兰馨听来,脑袋确实轰的一声,安宁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也足够让她联想了。
二姐姐说安平侯府的毁灭,是二姐姐一手造成,这……二姐姐有那么大的本事吗?那可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安平侯府啊!安兰馨只知道安宁嫁给了宸王,却不知道,东秦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包括,她的二姐姐正是那个八面玲珑,饶是东秦国崇正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二公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方才的话……安兰馨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祸,忙不迭的摇头,快速的写下赔罪的话,“二姐姐,馨儿不懂事,馨儿会替二姐姐保守秘密,馨儿不会乱说……”
安宁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安兰馨倒还是一个识时务的!
“没关系,我说了,你说出去也没关系,正好,合了我和王爷二人的意。”安宁呵呵的笑道,一脸的无害,但是,那柔软如棉花的语调,在安兰馨听来,却是如尖刺一般锐利。
“什么合了本王的意?”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正是苍翟,一眼看到安宁,便朝着她走了过去。
安兰馨心中一惊,大叫不好,祈祷着二姐姐可不要将她方才的话,告诉宸王才好啊。
可是,她刚祈祷,许是老天爷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安宁的声音响起。
安宁起身迎向苍翟,嘴角勾起一抹邪恶,故意大声的,意有所指的道,“王爷来得正好,有人可是嫌弃我这小侍卫的装扮太过普通呢!还说要说出去,揭开宁儿的伪装呢!王爷说,这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