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翻天覆地的干呕过后，顾若抒胃中终于舒坦不少。此情此景，她心思微动，于是伸手替自己把了把脉。她没有猜错，果然如是，她和宋乔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当顾若抒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宋乔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将要为人父的喜悦，反倒愣了起来。他们成婚多年，未曾有过孩子，前段时间又总是在期盼中失望，所以乍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种极为不真实之感。

见宋乔愣住了的样子，顾若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乔哥哥？”

“嗯？”

见他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顾若抒笑出声来，忍不住感叹道“完了，这孩子才刚来，它的父皇就先呆住了。”

宋乔似乎没有听到她这句调笑的话一般，一把抓住顾若抒的手，问道“若抒，这是真的么？”

“如假包换。”顾若抒笑着点了点头。

“若抒……”宋乔一把抱住她，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眸中满是光亮，“我终于要做父亲了，这实在是太好了。若抒，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他心爱的女人，终于为他孕育了孩子，他怎么能不欢喜。

顾若抒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笑道“乔哥哥，不要孩子还没有出来，它的父皇就疯了。”

闻言，宋乔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把顾若抒放了下来，笑道“第一次做父亲，确实太过于高兴了。若抒，我立刻命人请莲小粥入宫为你请脉。”莲小粥医术高超，他想请她替若抒查看，方能放心。

“你呀！”顾若抒忍不住道，“乔哥哥，莲小粥如今已经显怀，身子沉重，何必再让她辛苦。我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过是怀孕罢了。我自己略通医术，也能自己照顾自己。就算你不放心，宫中太医亦可以替我安胎，何必劳烦孕中的小粥。”

顾若抒的话确实不无道理。然而，让她自己照顾自己，宋乔绝对是无法放下心来，于是他立刻让卓东请来了太医院的李太医。

李太医把脉后，笑道“皇上，皇后娘娘脉象安好，母子平安。而且，从这脉象来看，似乎是一个小皇子。”

“小皇子？”顾若抒有些惊讶地问道，她擅毒，医术却有限，是故刚才只能诊断出自己怀孕了，却无法知道胎儿的性别。

不过，如果真是小皇子，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可以暂时堵住朝堂那些大臣的悠悠众口。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也想要生一个男孩，像宋乔的眉，宋乔的眼，成为一个极好的男人。

李太医叮嘱了注意事项以后，便告了退。宋乔走上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顾若抒那平坦的小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因为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可那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驻扎。

“若抒，以后再给我生个女儿吧。”宋乔温柔地道。

“……”顾若抒无话可说，这第一个还没有生出来，他就想着下一个了，她确实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步伐。

“若抒，我想要一个女儿。”宋乔缓缓道，“我们的女儿一定会长得很像你。粉妆玉琢，一双乌黑圆溜的大眼睛目光灵动不已，煞是可爱。”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第一次遇见顾若抒的场景在脑海里尽显。

“乔哥哥，你是不喜欢我肚子里这个男孩么？”顾若抒对他那句话做了一个总结。

宋乔立刻道，“若抒，不是的。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只不过，我觉得我们这一生一定要一个女孩而已。我会把她放在手心，宠她，爱她，护她，让她一声喜乐无忧。”他想把他与若抒错过的那些年，在女儿身上悉数补了回来。

闻言，顾若抒苦笑不得，“乔哥哥，我怎么觉得我要是生个女儿出来，我就失宠了。”

宋乔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怎么连女儿的醋都吃？”

“……”顾若抒忍不住反思，自己真的心眼很小么？

“若抒，你想给我们的孩子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宋乔终于从想要女儿的想法回到了肚子里这一个上。

“我还没有想好。”

“那赶紧想。”

“……”顾若抒无语，俗话说得好，怀胎十月，她有的是时间去给孩子起名，何必急在一时？

宋乔再一次大赦天下，想要给孩子积福。因为他此生手上沾满了鲜血，不想把这些罪孽影响到孩子身上。

向来不怎么信鬼神的宋乔，甚至还亲自去鸿恩寺许愿，希望佛主能原谅自己的杀孽，赐福这个孩子。

至于宫中，如今刘雨霏和莫子璇一心向佛，虔诚无比，各自抄写了很多的经书送与顾若抒，替小皇子祈福。

见她们如此有心，宋乔再一次问她们是否愿意出宫，她们摇了摇头，道在这深宫里，也是不错。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强求。只是，他下令解除了禁令，让她们可以在宫中自由活动。

这一晚，宋乔批阅完奏折后，回到寝宫。彼时顾若抒正靠在贵妃藤椅上，看着一本书。因为怀孕的缘故，她身上多了一丝淡然，素日那清冷的面庞上有些温柔的味道，让人见之心旷神怡。

宋乔缓缓地走了过去，低声唤道“若抒……”

闻言，顾若抒抬眸看他，微微一笑道“乔哥哥，你回来了。”

宋乔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今日，我听卓东道你老是恶心呕吐，没有吃什么东西，身子一定很难受。”

“怀孕都要经历这些，无妨。乔哥哥，你不要过于担忧。”

“我今日问了李太医，他道怀孕了的人，胃口确实要差些。”宋乔问道，“若抒，你可有什么想要吃的，我让宫人替你准备。”

“的确是有想吃的东西。”顾若抒笑道，“不过想一想就好了，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

“乔哥哥，我现在唯一想吃的就是杏仁酥。”顾若抒浅笑道。

“……”宋乔说不出话来，不明白那么多吃食中，若抒为什么唯独只想吃杏仁酥。

“乔哥哥，听她们道，过了前三个月就会好了。”顾若抒笑道，“我如今已经两月有余，所以你也不要替我担忧了。再说，担忧也没有什么帮助啊。”

闻言，宋乔摸了摸顾若抒的小腹，低声道“儿子，你在你母后的肚子里一定要乖一点儿，不要再瞎折腾，让你母后吃苦。你要是再不乖，等你出生以后，父皇一定会揍你一顿。”

闻言，顾若抒简直乐得不能自已，哈哈大笑起来。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宋乔竟然会有如此蛮不讲理又幼稚的时候。

宋乔很少见到顾若抒哈哈大笑的样子，此时她的眼睛弯如天上的新月，美丽无比，让他怦然心动。

“若抒，我喜欢你大笑的样子。”他的话字字出自肺腑，他想要用自己的所有去换她如此明媚的笑容。

顾若抒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倾身过去，吻了吻宋乔的脸颊，在他耳边低语“乔哥哥，我也喜欢你的笑容。”

“若抒，孩子的名字你起好了么？”

“闲得无聊的时候想了几个。”

“说来听听。”

“瑾瑜如何？”顾若抒缓缓道，“《怀沙》中曰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算得上和好名字。”

“还有其他的选择么？”宋乔笑着道，“这个名字略女孩子气。”

“斯年。”顾若抒回答道，“出自《诗经?大雅?下武》：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她忍不住腹诽，这个应该够男孩子气了吧。

哪知道宋乔仍是摇了摇头，道“还有别的么？”

顾若抒亦摇了摇头，道“没有了。起名字真是一件艰难的事，乔哥哥，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闻言，宋乔微微一笑，道“我的确给我们的孩子起了一个名字？”

“叫什么？”

宋乔并不言语，而是拉过顾若抒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那个字。

顾若抒的心也随着他的一笔一划而暖了起来，他写的不过仅仅是一个字而已，可他所有的心意都包含在这个字里面。

“若抒，我们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宋乔笑着问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顾若抒笑道，“宋挚，的确是一个好名字。”他的心意，她明白。

十月初，夜宸舒产下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儿，据说让宋翰兴奋得手舞足蹈，语无伦次，逢人就发喜囊。那一个月，整个皇城的乞儿都知道，如果到四皇子府上去讨要一点吃食，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还会额外地得到一两银子。

听到这个消息后，顾若抒忍不住对宋乔笑道“乔哥哥，我能想象到整个皇城的乞儿在四皇子府排队的场景，想来应该是颇为壮观。”

“还行。”宋乔笑道，“虽然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但还不足以用壮观一词。”

“四皇子这次，确实是太过于欣喜了，所以恨不得跟每个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不只是为了分享喜悦。”宋乔缓缓道，“更多地是为了给那孩子祈福。我和四弟手中沾染了鲜血，所以孩子需要用心去替它祈福。他日，我们的孩子出生以后，我亦会再一次大赦天下，为他积累福气，而不是被我的杀戮所累。”

原来如是，有时候男人认真起来，更为可怕。因为顾若抒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而宋乔和宋翰都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