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瑶终究还是拒绝了亚炽的血液,他固执,她倔强,或许这就是他们无法走到一块的根本原因。
那绽开的血色皮肉里,滴进一颗映着温暖夕阳的透明液体。
亚炽抬起眼眸,似乎感应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在不经意间融入进他的血液之中,她哭了,她为什么要流泪?亚炽不明白,他只是心疼。
“亚炽,放开我吧。”夕瑶的语气很坚定,和她多愁善感的情绪截然不同,她很理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像她明明渴望血液,即便就在眼前,她也明白她不可以喝。
“为什么?”亚炽不懂。
“因为,我不需要啊。”夕瑶笑着说道。
亚炽想说,小家伙,我不是在问你为什么不喝血,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流眼泪?
亚炽却不敢问出口,他怕听到令他后悔的答案,后悔他当初不该放手,不该离开,不该任由她嫁给汎尘。
亚炽松开了手,放开了夕瑶,见到她匆忙转过身,背对着他,慌张地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她不需要掩饰,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他只是没有资格去抹掉她的眼泪,没有权利却安抚她为何受伤的心。
“亚炽,别来找我了,我是汎尘的妻子。”夕瑶丢下一句话,往小木屋走去。
她不断地提醒亚炽,她是汎尘的妻子,他应该跟她保持距离,他不应该对她好,她是生是死,都是汎尘的妻子,不是他亚炽的谁。
亚炽看着那娇小清瘦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低下了头,无力地笑了。
秦泠儿已经回来,正在整理药材,见到夕瑶失魂落魄地走进小木屋,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夕瑶摇了摇头,坐在一边,一直低垂着头。
“夕瑶,真的没事吗?”秦泠儿并不知道有吸血鬼闯进千草园,并且让夕瑶给遇到了。
事实上,他们是冲着夕瑶来的,并不是偶遇。
“嗯,我没事。”
“那我去给你煎药。”秦泠儿说着转身离开。
秦泠儿来到隔壁的小木屋,配了药材,开始煎药。秦泠儿当夕瑶闷闷不乐是因为她家的少爷和仪涟,那个看似什么事都没做的女人,却让秦泠儿很不喜欢,她琢磨着如何毒死她,一了百了,免得有事没事勾引她家的少爷。
不久后,秦泠儿突然睁大眼睛,那长得很大的嘴巴却没来得及喊出吃惊的声音,已经被一只秀气的手给堵上。
秦泠儿快速搜索,这个英俊得像个贵族一样的男人是谁?她好像没有见过,她不认识这个人,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千草园?
“你若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我就吸干你的血,听明白了?”亚炽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秦泠儿不敢轻易发出声音,因为她完全相信他会吸干她的血。
吸血?吸血鬼!秦泠儿恍然大悟,这个人和夕瑶一样,是吸血鬼。
亚炽松开手,打开药罐子的盖子,问道,“是她的药吗?”
秦泠儿的悟性不知何时变得很高,她竟然听得懂他是在说夕瑶,秦泠儿点了点,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亚炽抬起头,张开嘴巴,那雪白的獠牙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的手,看得秦泠儿后背心发汗,心道,他不疼吗?他要做什么?
亚炽将那只流着血液的手悬在药罐子的上空,他看着自己的血液不断地流下,一脸平静,猜不透他的心思。
秦泠儿见到这一幕,捂住了嘴巴。他是夕瑶的谁?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血液滴进夕瑶的药里?
“别跟她说。”亚炽侧过头看着吃惊的秦泠儿,那双眼眸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在说,你若说了,你便死无全尸。
秦泠儿连忙点头,她觉得这个英俊的吸血鬼比她家的少爷还要恐怖,因为汎尘还没有对秦泠儿动过手,也没有想过杀死或者威胁她。
亚炽收回手,转瞬即逝,仿若他从未来过。
秦泠儿跑到门口,早已不见那人踪影,她小声说道,“好快的动作……”
秦泠儿重新走到屋里,心道,夕瑶缺血,那人也没有做出谋害夕瑶的事,也不想是要害夕瑶,反而献出了自己的血液。
秦泠儿取了一个碗,将药罐子里煎好的药倒进碗里,她还在疑惑那个贵族是何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她端着药碗走进另一间小木屋。
“夕瑶,该喝药了。”秦泠儿将药碗递到夕瑶手里。
由于药味浓郁,夕瑶并没有闻出药里掺了血液,她照常喝下了这种极其苦涩的药,是她最近一直喝的药,所以她并没有起疑心。而亚炽也自有分寸,加的分量也刚好。
秦泠儿看着夕瑶喝下药,犹豫道,“夕瑶,你有亲人或者什么朋友吗?”
“嗯?”夕瑶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秦泠儿接过夕瑶手里的空碗,摇了摇头,又道,“没事,我随口问问。”
自此以后,秦泠儿每次煎药的时候,那个贵族都会出现,做同样的事情,将自己的血液滴进夕瑶的药里,然而二话不说地离开,剩下秦泠儿一头雾水。
第九天,秦泠儿煎药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吸血鬼的贵族,她犹豫了片刻,开了口,说道,“明天,我们该走了。”
亚炽侧过头,看向秦泠儿。
“我说,夕瑶明天该走了,回闵德府了。”秦泠儿不知为何,将这事告诉了这个吸血鬼贵族,她觉得他对夕瑶没有恶意,甚至好得有点过分。无论如何,秦泠儿觉得应该告诉他这件事,不然他明日来,会白走一趟。
亚炽转过头,默不作声,看着自己的血液滴落。
秦泠儿看不见亚炽那双无奈而彷徨的眼眸,因为听到“闵德府”三个字而略感愤怒,却又不得不压抑。
到了第十天,秦泠儿和夕瑶站在门口,等着轿夫来接人,但是到了夕阳落山,都没有见到轿夫前来。
“呵呵,他似乎不想我回去呢。”夕瑶转身跨进门槛,往小木屋走去。她离开闵德府十天,汎尘都没有来找过她,如今,他甚至都阻止闵德府的人来接她吗?果然,少夫人只是徒有虚名而已,他汎尘压根就不在乎。
秦泠儿见夕瑶郁郁寡欢,连忙追上,安慰道,“夕瑶,你不要多想,可能是那些轿夫忘记了时间,偷懒来着,并非少爷的意思……”
夕瑶推开小木屋的门,低声说道,“我知道,我没关系,这里挺好,多待几天,也无所谓。”
“夕瑶,其实我觉得……”秦泠儿正要说,却立刻闭上了嘴巴,因为她瞥见另一间小木屋里有几个人影。
夕瑶见秦泠儿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们再多住几日吧,说不定明后天,少爷就亲自派人来接你了,”秦泠儿放下行囊,往外走去,“我去给你煎药。”
“吱咯”一声,秦泠儿推开另一间小木屋的门,果然,她从窗户里瞥见的情景一样,那个吸血鬼贵族又出现了,他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转着他指尖的戒指,即便是简陋的小木屋,堆放着杂乱的药材,他依然高贵得不像话,像坐在华丽的宫殿之中,他身旁的几名吸血鬼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秦泠儿隐约觉得他是在等她煎药,她甚至觉得那些轿夫不出现的原因也和他有关。
她抓了药,开始煎药,他出奇地耐心,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玩弄指尖那枚镶嵌着血色宝石的戒指。
事实上,那些轿夫的确是因为亚炽而没有出现在夕瑶眼前,连尸体都没有露面的机会,因为在来的路上,已经丧了性命。
“那个……”秦泠儿再三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她不敢直视那个吸血鬼贵族,她很好奇,一直想问夕瑶,这个人是谁,可是她不敢开口。
“说。”亚炽瞥了秦泠儿一眼,眸光里没有任何感彩,若不是夕瑶,他应该没有这样的耐心和秦泠儿共处一室。而他等的,也是那药,等着那药快煎好的时候。
“……夕瑶,好了很多。”秦泠儿不得不承认,这个吸血鬼贵族的血液比她的药材有效多了,才四天,夕瑶虽然没有痊愈,但是脸色已有所好转,果然,吸血鬼需要喝血才行,偏偏她家的少爷不允许夕瑶喝一滴血。
亚炽没有理会秦泠儿,他只是站起身,感觉差不多了,走到秦泠儿身边,打开药罐子的盖子,开始放血。
秦泠儿也自觉往后退去,似乎靠近他,会惹怒他而丧了命。
亚炽忽然抬起眼眸,瞬间消失,屋里的其余吸血鬼也跟着消失,秦泠儿不明所以,小木屋的门却突然打开了,夕瑶跨进门,问道,“泠儿,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秦泠儿用余光扫了一圈小木屋,除了夕瑶和她,再没有任何人。秦泠儿心道,那些吸血鬼的动作真是快得够可以的。
“泠儿……”夕瑶看着台上的盖子,虽然此刻已经安静不动,但是她刚进屋的时候,明明看见秦泠儿距离那台子有很长一段距离,可是盖子却在桌面上晃动,像是被人匆忙放下。
“怎么了?”秦泠儿并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只见夕瑶匆忙跑出了小木屋。
夕瑶对着空旷的园子喊道:“亚炽!”
“亚炽?”秦泠儿重复了一遍,那个吸血鬼贵族叫亚炽?夕瑶怎么知道那个吸血鬼贵族来过?
“亚炽,我知道是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难道你想让我死吗?!”夕瑶对着空无一人的园子说道。
她相信,亚炽就在某个地方,他听得见她说的话。
果然,某处依靠着一棵树的亚炽,嘴角那抹轻浮的笑容,隐藏着沉重的心事,却无法述说他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