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东方琉璃依旧租了画舫游西湖,只不过这次变了装束,红罗裙、玉钗环,带着一众仆从,斜斜的倚着画舫的窗户,一双眼睛打量着整片湖面。
姬宫涅也没闲在家中,而是在离湖面的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着,密切关注着西湖上人的一举一动,连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
新鲜的花瓣落在湖面上,香风吹过,掀起画舫上幔纱一角,落出其中轻纱遮面、素手抚琴的姑娘来。
铮铮乐声抚过惶恐不安的杭州城,西湖上静下来了,天地间似乎就只有那艘如梦般的画舫,以及上面抚琴的红衣姑娘。
原本有些萧条的杭州城因为这场面热闹起来了,桥头岸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是谁啊?这么大排场?”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不知道啊!”
言谈间,画舫已经随岸靠了,好巧不巧的,正是停在钓鱼的那人面前的那块空地上。
素手纤纤,一只嫩白旳手自画舫中搭出来放在外面搀扶的婆子手中。
“哥哥呢?不是说好了来接我的吗?”
黄莺般的声音自那姑娘唇间吐出,如同沾了蜜般,却甜而不腻,让人听着舒爽,不由得赞叹这是一副上天给予的好嗓子。
“东方公子前几天来信说他病了,不好出门来迎,我们走着过去也是一样的。”扶着那姑娘的婆子搭话了,声音虽不大,却足够围观的人听清了。
原来是阴阳医馆东方大夫的妹妹,怪不得这般排场,还不怕死的穿了红罗裙出现在杭州城!
听到了想要听得八卦,按理说一群人就应散去了,可一会儿功夫,围观的人不减反增。人人都抱着想再看看有什么热闹的想法,毕竟东方大夫是那般的俊,他的妹子,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老天爷似是听到了众人的心声,一阵顺心风刮过,遮在那姑娘脸上的薄帕竟被吹了下来,露出一张与东方琉璃有九分相似的脸来。
“呼!果然是倾城之貌!”
“哎,我的帕子——”人群中爆出惊叹,那姑娘却顾不上那些美妙的赞叹之词,而是伸手去抓那条罗帕。
可那帕子却像是长了眼睛般,故意都弄着那美娇娘,随着风在空中摆了几圈,落到了水中。
“我的帕子!”那姑娘水葱似的手自婆子手里挣开,身子就要随着那帕子落的方向奔去。
“小姐——小姐!”那婆子伸了大手将“东方姑娘”拉了回来,“您做什么去追那帕子!落水了就落水了,再买一条就是了。”
“哎!你不懂!”穿红罗裙的姑娘拍打了下那婆子的手,朝着湖边就奔去了。
深秋的风已有些气候了,吹着那条薄帕不停的在湖面上打着旋,那姑娘一手拎着裙角,一手努力着去够那条帕子,奈何细胳膊细腿的,怎么着都够不着。
“吴妈!你过来帮帮我!”
娇俏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围观的路人都看不下去了,也顾不得深秋水冷,一下子扑通扑通跳下去好几个。
冷清的湖面一下子像开水里煮了饺子,热闹非凡,善水的小伙子们尽力往那帕子跟前游去,那罗帕却顺水越漂越远了。
岸上的姑娘急得似乎要哭出来了,手里拧着一小条娟帕,贝齿咬着红唇,不甘的看着顺水远去的帕子,最后跺跺脚,话语中拉了些哭腔,一对漂亮的眸子上沾染了些红圈,“算了,不捞了!”
“谢谢各位了!”被唤“吴妈”的婆子眼见自家小姐赌气的走远了,生怕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杭州城迷了路,自荷包里抓了一把碎银吩咐后面的仆从给跳水帮忙的人们分了,赶紧迈着一双大脚追了上去。
杭州城从来不是个能藏事的地方,经过西湖边这么一闹腾,阴阳医馆东方大夫的妹妹来杭州的事,就炸开在整个杭州城里。
七里八巷的邻居都堵到西街来看,百里无忧也忍不住,趁着寿眉用了药困得睡下的功夫,也出来堵在门口看热闹。
还未走到门口,百里无忧就瞧见在众人拥簇下走来的红衣姑娘,那眉眼,果然是和东方琉璃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乡亲们,这几日东方大夫要接待他自远处来的妹妹,各位想看病的就先请去别处。”
门当口出来迎的是一身紫衣长袍坠地的姬宫涅,他过来替东方姑娘开了道,手却避嫌的只微微先前拦着,好让躁动的人群别碰到她的衣裙。
客客气气的疏散了看热闹锝人群,姬宫涅退进门,将两扇门扇往里一合,就要关门了。
“哎——”百里无忧眼尖手快,自那小小的缝隙中挤了进去。
薄薄的门扇将外面的喧闹隔开,进了门的“东方姑娘”倒也不再装,而是严肃了一张脸,看向姬宫涅,“他有没有跟过来?”
“没有,但是他好像顺着河流的方向去了,而且——”说到这,姬宫涅微微停了一下,原本就算不上舒展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而且什么?”事关重大,坐在椅子上的人可没耐心,催着他赶紧将话说完。
“而且自你从画舫上下来时,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一秒。”姬宫涅回想着他在高处看到的情景,那个人的眼睛,还真是令人厌恶。
“那就好。”听到了姬宫涅的话,椅子上的人却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他对我很感兴趣。”
不怕被贼惦记,就怕人家连看他一眼都懒的看,那他们的计划,就只能在未施行前就化为泡影了。
“很好?”姬宫涅的尾音高高扬起,“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很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座上的人磨砂着手中的茶杯,缓缓吐出八个字来。
“你说的轻松!你想想上次,上次你就是一个人行动,结果怎样了?要不是我出来的及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姬宫涅粗暴的打断他的话,额上的青筋突突的暴起。
“我自己有分寸。”上次的事,只是一个意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