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微开着,凉爽的风自那一条小缝钻进来,调皮的挠着东方琉璃的脸。待到阳光微斜打倒脸上之时,东方琉璃睁开眼,对上的便是眼前一张放大的俊颜。
一惊之下,东方琉璃往后闪躲,这才注意到快要接近自己鼻头的手。
指节分明,虽不修长,却孔武有力,薄薄的茧子附着其上,透出主人的沧桑。
东方琉璃一愣,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是准备捏她的鼻子吗?看不出来,姬宫涅还很有童心。
心里想着,脸上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姬宫涅本来做到一半的动作被人打断,心里就稍稍有些尴尬,见东方琉璃笑出声来,这种尴尬愈发的浓了起来。可当着自己喜欢的人又不好发作,他只得将伸出的手缩回去,放回袖中,起身不大自在的说道,“那个,洗脸水我给你打好了,我去楼下问问粥好了没有。”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东方琉璃一转头,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铜盆,清冽的水在其中盛着,上面还飘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热气。一条雪白的帕子搭在上面,岁月静好,时光停滞。
心下有一股暖流流过,她起身,赤脚踏在木板之上,走进那盆水,捧起一把打在脸上,不热不凉的温度令她颇为欢喜。
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她顺手拿了帕子,却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略微过分了。
姬宫涅那般自尊的男人——
又是吱呀一声,门扇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进来的人手中端着一碗白粥,旁边是一小碟配菜。将手中什物放置于桌上之后,他顺手接过她洗过脸的盆,道,“吃点东西,一会儿我们要赶早去马市。”
东方琉璃这才想起他们来苏州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追回那一匹丢了的马。
果然是个细心的男人。东方琉璃坐下,端过粥来,就着小菜一口一口的吃了。
这会儿还是天刚亮不久,普通人是不会起这么早的。整个客栈,也不过两三个人坐在下面吃早饭,东方琉璃穿上一身女装,走着总觉得颇为不自在,幸而姬宫涅似是能体会她心情,一路上都未曾放开过她的手,这才缓解了她些许紧张和不安。
明明是刚要入夏,她的鼻头却隐约有汗尖渗出。
这不能怪她,许多年不曾穿女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可能是觉得,有点像变态?
东方琉璃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的真实性。她无助的将目光放在身旁的男人身上,想问问等会他们回去了,她可不可以不再穿这个了。
但姬宫涅是何许人也,她一个小小的动作都难逃其法眼。在看到东方琉璃如同小鹿般的眸子后,他凑近她耳侧,轻声道,“总归是得习惯的,你真想让人当断袖一辈子?再者——”
他顿了顿,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际,酥酥麻麻的,似一道惊雷将她自上到下贯穿。
“再者——”他继续道,“过几天打算去给你定喜服,你连这个都穿不了,到时候怎么拜堂?难不成要我穿女装,你穿男装?”
姬宫涅说完,连眉梢上都挂上喜色,整张脸洋溢着舒服的感觉,看的人也不自觉的心情好起来。东方琉璃眸中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个建议极好。”
姬宫涅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愣住站在街上,待他明白过来东方琉璃所指为何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她脑袋上轻敲一下,道,“傻丫头!”
甜蜜的感觉瞬间在东方琉璃心头炸开,像吃了蜜一般的甜令她飘飘然。一旁的小贩也瞅准了机会,抿着唇对这对上了年岁的眷侣推销道,“这位公子,您的娘子如此美貌,不考虑为她挑支簪吗?”
听了他的话,姬宫涅的眼睛自摊位上扫过,继而客客气气的道,“不必了。”
那小贩还想继续推销,却见姬宫涅又开口道,“我家娘子若买簪,必定是要极好的!”
东方琉璃被他那句戏谑的“娘子”羞红了脸,握拳在他胸口轻垂一下,引得周遭人一阵起哄,两人互相挎着就这样一路走了下去。
集市虽大半开在早上,却也有个好处,分门别类,不仅易于管理,逛起来也省了不少体力,例如今日里东方琉璃与姬宫涅逛的马市,就位于整个集市的最里面。
健壮的黄牛,产奶的奶牛,长角的山羊,剪毛的绵羊,趾高气扬的公鸡,咯咯咯叫个不停的母鸡……一来到这家畜市场,周围的热闹,多多少少让人有些吃不消。
东方琉璃微微皱鼻,身为一个大夫,他比任何人的嗅觉都要更为灵敏一些。这市场的味道,未免也有些太过——刺鼻了吧?
可不是,眼睛往上瞅还好,都是些活蹦乱跳的家畜们。可往下一瞥呢?那粪便,简直惨不忍睹。
姬宫涅是个体贴的男人,见东方琉璃这般,连忙举了他的袖子替她去挡这难闻的气味。
东方琉璃不愧是个大夫,自袖中耍戏法般摸出两条帕子,递给姬宫涅一条,然后自己再麻利的按照系面纱的方式飞快为自己戴上那条帕子。
呼,这下就好多了。
东方琉璃处理好自己,将目光转向身边的人,只见他手中握着那条帕子,细细叠好收回袖中,道,“这条我帮你拿着吧!”
怕她心中有不悦,他又补充道,“我一个大男人家的,系着帕子在路上,有碍雅观……”
“你确定?东方琉璃挑挑眉,这市场里面的味道,可不尽如人之意啊!
姬宫涅笑笑,“走南闯北的,什么没经过?”顺手揽上她的腰肢,两人就如同平常夫妻,一同踏入了这热闹非凡的市场。
一路逛下来,哪怕有帕子挡着,那一阵阵怪异的味道还是不停的冲击着东方琉璃的鼻子,引得她一阵阵难受。到这时,她不得不感激起姬宫涅的未卜先知了。若早上吃的很那些食客一般油腻的话,此刻,怕早就没她了吧?
胸口微微有些闷,身侧的人一边关照着她,一边将目光向四周散去,忽然,瞳孔一紧,看到了那匹熟悉的高头大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