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心里清楚的很,洛熙的死根本怨不得旁人。
自从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他已是将死之人。若非她以妖灵强行将他留在人间,只怕他早已是白骨一堆。
可是,她这一刻的伤,无人能懂。
这一刻的痛,却必须有人来偿!
慕紫礼看她几近疯魔,身后的殿墙上甚至有巨大的红影闪动,细细分辨,似是她的狐尾。
依她的道行,这么快便显出真身,只怕是存了必死的决心也要与他一斗。
可他始终还是心存不忍,毕竟她为情所困,又是来自离境。
“妖狐,你若愿真心悔改,我便可饶你性命。洛熙已死,你即便杀尽这些凡人,又有何用?”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可以晓之以理,让她回头。
却没想到代媚儿轻掩着云袖遮面,只露出一双妖媚无比的眼眸,竟含笑望着他,“你少来假慈悲!你若当真心疼这些凡人,刚才我杀他们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呢?千万别说你没想到,我会这么狠心!他们的精魄犹如微尘,却尚算干净,能为我所用,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荫!他们为我而死,该感到由衷的高兴才是!今日,我不仅要杀尽这朝阳宫的凡人,还要你和你的公子洛城一并陪葬!”
实则,她前时以自身妖灵为洛熙续命,灵力衰竭尚未恢复,能助她吞噬他人精元的兽骨已被木灵收走,她只得以这些凡人的精气勉强维持人形。
她虽在笑,可眼中的悲伤却让慕紫礼心中一怔,她痛失所爱,眼下殿中诸人都已因他们身处险境,若再和她斗下去,定要连累这些凡人无辜送命。
可惜代媚儿因洛熙身故,早已心死,恨不能以一己之力让整个云国的百姓都为她的洛熙陪葬,更莫说是这崇义殿中区区几个凡人了。
慕紫礼再无迟疑,掌中真气凝结,原本普通如常的折扇顿时生出层层利刃,卷起阵阵剑雨,将对面那抹红影瞬间淹没。
只闻一声娇媚地低吟过后,代媚儿妖娆的身姿眨眼化作一团红雾,慕紫礼眼瞳一缩,飞速近前查看,却见密密麻麻的剑刃下,被扎的奄奄一息之人并非是她。
不过一段殷红的狐尾罢了。
旋即,耳际已传来代媚儿冰凉地语声,“今日之仇,不共戴天,便是上天入地,我也定会回来找你的!”
待他循声去看时,早已没有她的身影,只余一抹冲刺着血腥之气的异香,随风散去。
慕紫礼素知赤狐狡猾,却没想到她会舍去自己修炼不易的狐尾,逃过一命。只是赤狐不同于九尾白狐一族,生来便只一尾,且修行皆在尾上,她今日断尾而去,只怕百年之内也难复原。
殿门口护着司马洛城的似梦忽地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慌忙撇眸望向殿内,只觉原本那让人迷醉的异香已然消散,取而代之地却是阵阵狐骚之气,扑鼻而来。
定神细看,殿内黑雾渐散,迷蒙中走出一个淡青色的身影,熟悉的很,正是慕紫礼。
似梦看他眉眼之间一派淡然之色,步履轻盈,殿中的狐骚味也逐渐被幽幽木香遮掩了去。
不必问,她已知晓那狐妖败了。
待慕紫礼走到跟前时,再看他身后原本血腥笼罩的崇义殿已然洁净如惜,就连灵堂前那些残缺不全的尸身也已覆上白布,只是那些尚在昏迷中的大臣们,此刻依然不醒人事。
在慕紫礼的搀扶下,司马洛城勉强起身来到灵前,双膝跪地,俯首叩头,“君父!儿臣来迟了!”
重重地叩首之后,他却并未起身,只是侧首膝行,向着慕紫礼与似梦伏地叩头,“二位大恩,洛城无以为报,只待登基大典后,定尊二位为我云国国师!”
似梦与慕紫礼一同将他扶起,只听似梦正色道:“国师什么的,就不必了!那狐妖祸国殃民,人人除而后快。我和师兄身为修仙弟子,降妖除魔本就是己任。更何况,这一路与公子同生共死,早已不是外人,公子千万不要再说那些见外的话!”
“梦儿说的极是,如今妖妃之事已了,我与梦儿也该离开了!”慕紫礼突然告别,让司马洛城有些无措,就连似梦看着他的眼神中也有微微不解。
实则,昨夜在紫竹林时,似梦再次提起依风,言语中多是思念之意,他便暗暗决定,今日若能顺利除去妖狐,他便随似梦即刻启程前去寻找依风。
司马洛城正在心里想着该如何挽留他二人时,听得暮鼓沉沉响起,已是亥时。
殿外,白茫茫一片,刺骨的寒风夹着雪花飘进了崇义殿中。
“啊?!下雪了?下雪了!木头,你看,是雪花!”似梦轻触着飘落在她发上的雪花,欢喜的像个孩子,拽着慕紫礼的手就往殿外跑,留下司马洛城一人在原地呆愣许久。
眼下不过是深秋,云国又在西南,莫说秋日下雪,便是寒冬腊月也甚少有雪花飘落。
听着殿外传来似梦如孩童般欢快的笑声,司马洛城紧绷的脸终于松快了些,或许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可以助他留住他们。
或是寒意袭人,那些昏睡中的大臣们都渐渐苏醒,纷纷在司马洛城脚下叩首跪拜。
“臣等参见君上!”
据此,落败不堪的云国终于迎来一位新君,云国上下将中兴之任交到了司马洛城的手中,希望在风雪中飘摇的昔日霸主,能够重新振作,再展雄风。
然而,对于这位新主,在民间有许多传言,有人说他弑君杀弟方才得了君位;也有人说他宫廷,满身血腥,以妖法夺位;更多人说他是云国的救星,得神仙相助,斩杀妖妃,肃清朝纲……
后世《九州志?云国篇》有载:九州历九千八百二十六年秋,天有异象,大雪纷飞,云国司马氏,第十九任君主文信庶子洛城,得蓬莱仙岛二仙相助,在崇义殿中灭妖狐代媚儿,次日继君主位,乃云国第二十任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