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录像?”仲老四强压着怒意,但态度也不友善了,“王主任,我确实没听懂你的意思,但你想想,我至于装糊涂吗?我本来就指着你发财呢,我得罪你有什么好处?”
王主任虽然声音还是不小,但明显比刚才小多了,可还是充满了质疑:“你敢说你不知道视频的事?你身边有人吗?如果不方便说,你找个安静的地方!”
仲老四忙不迭说:“等等,我大概是听明白了一点儿,你先听我说——你是说,我录了你的视频?具体是哪段儿?还是全录了?”
这话其实不是故意挑逗,但毫无疑问,王主任在仲老四提供的场所受贿不止一次两次了,玩女人就更不止十次八次了。王主任听到这里,心头怒火再起,好容易压下去,尽量镇定地说:“就是你在富贵厅那次,你记得吗?一百个!”他确实不想说得太明白,毕竟国内的电话太不安全,“一百个”,自然是“一百万”。
仲老四也立马心领神会,心里一震,暗想:“这傻逼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其实他的确真的进行了视频录像,但假设他看了王主任得到的视频资料,就会发现,两者的角度还是有细微差别的,而且声音的清晰度更是差距明显。可此时他哪有闲暇去寻思这个?正琢磨着怎么圆谎呢。
王主任听他又不做声了,便厉声问:“没话说了吧?你录这个视频,是为了有朝一日对付我吧?”
仲老四心里快速地思考:“这视频是怎么流到他手里的?现在保安那里肯定恢复不了了,因为一个月前的都会删除,只有我本人偷偷地去剪切了这段视频,存在我自己的U盘里,放在隐秘的地方,我没结婚没老婆没孩子,这地方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就连郑荣和李闯也不可能知道的呀!
“要是王主任这傻逼是凭空猜测,那也没道理突然打电话给我,这也不符合人之常情啊!所以……看来也只有一种可能,别人也偷偷录了这段视频,是谁呢?现场只有我呀……难道郑荣和李闯这两个王八蛋中的一个,偷偷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在富贵厅、祥瑞厅这些贵宾包间装了另一个摄像头,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念及此处,仲老四的怨毒再度升起,忖度道:“郑荣,李闯,我马上会调查这件事,我对你俩不薄,要是给我查到你俩中的一个,甚至是两个连手,背后里阴我,那就别怪我把你们两个都杀了!”
可这边还得应付王主任,仲老四忙陪着笑脸,即便王主任根本看不出笑脸来:“王主任,这事我用人格——假如你还相信我的人格,觉得我老四还有人格的话——用人格保证,这事绝不是我干的,假如是我,那就天打雷劈!”这话其实留了余地,说“绝不是我干的”,而不是“这事我绝没干”。
王主任心想:“去你妈的!就你这王八蛋还怕天打雷劈?你干这个行当,早就生儿子没**了,你他妈连儿子都没有!”嘴上却缓和了一下,毕竟他也不愿意得罪仲老四太深,因为仲老四每年定期送给他的钱都在一百万上下浮动,今年更远远不止这个数,这相当于他把公家的钱送出去给仲老四操作,然后洗白,分得十分之一。
因此,王主任说:“好吧,我再相信你一回,毕竟咱们也合作这么多年了。你不帮我搞掉这个于果,这事儿也可以先放放,毕竟我知道他的本事,你们这帮混社会的,就能欺负平民百姓,对付这样的人,你们吓得跟老鼠一样。”
仲老四听到他如此侮辱自己,怒火中烧,于果将自己五十多年的骄傲全部毁于一旦,甚至将自己的自尊任意踩在脚下来回碾压,这是自己心中永远的伤痛!可是,为了顾全大局,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得不继续忍住。
王主任听他不做声了,心想:“这傻逼还算老实,我也不能太难为他,要是他身旁还有小弟,那他也有点难堪了。”于是说:“你找个没人的地方!”
仲老四见他态度缓和,忙说:“这是在我家里,你就放心说好了!”
王主任淡淡地问:“你没录音吧?”
仲老四不耐烦了:“王主任,你一点儿也不尊重我,可我很尊重你。我不管是谁陷害我,但我发誓,你如果看到了咱们行贿受贿的视频,那绝对不是我干的!信不信在你,我是问心无愧,苍天可鉴!
“你这么大个官儿,难道就不能动脑子想想,当时如果我已经动了要录像的念头,我本人就不会出现,会让别人去做,画面里有你有我,那我何必拿出来呢?是要和你同归于尽吗?
“即便真是要同归于尽,也是咱们穷途末路了,可你觉得我就算真的有这视频,我会在大家都顺风顺水有钱一起赚的时候拿出来?我傻?我活了五十多年还没活明白?再说了,王主任,你大哥马上就要高升了,我是自己找死,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你作对?你换成我你想想,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拯救地球?维护宇宙和平?”
他越说越激动,大有万分冤屈的意思,要是换在往常,让王主任听到他这么激烈的语气,肯定会勃然大怒,但现在王主任听到后却觉得比较舒服,甚至开始安抚他了:“老四啊,你千万别介意,我这人没有城府,说话直白,容易得罪人,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很高兴不是你做的,那咱们的友谊之树还是常青!”
仲老四心道:“我青你妈个**!”嘴上却连连道:“正是!正是!常青!常青!”
王主任接着换了一种忧心忡忡的语气:“其实,老四,咱俩是一根树上的蚂蚱,哪一方出事了,另一方就得死。或者说,刚才那个比喻不够确切,咱俩简直是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板上的两个人,谁要是跳下去,另一个人也得翻进海里喂鲨鱼。两个人只有齐心协力,才有可能共同生存,获得双赢!”
仲老四忙不迭赞道:“王主任,您真是字字珠玑,妙语连珠,我听了获益匪浅,获益匪浅!”
王主任这才说:“好吧,既然咱们同舟共济,我就跟你实话实说。昨晚,我的那个……你可能见过,叫卓娇娇,她说我一直不跟她结婚,但你也知道,我有苦衷,我也在考察期间,说不定能升职,我老婆死了这些年,我一直没续弦,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虚的,这也是为了一种名声……”
仲老四就像说相声里面捧哏的:“是是,我理解,我理解,你很不容易!”
王主任叹了口气:“还真不是假的,不容易啊!我女儿就是个纨绔子弟,让我操碎了心,我不结婚,多半也都是为了别让她受委屈。这些年卓娇娇一直在催促我赶快结婚,我总是找理由逃避,最近催得我实在受不了了,觉得大概不结婚不行了,可没想到……
“她昨晚深更半夜,突然告诉我,既然我无情,那别怪她无义,说既然我无法给她名分,给她幸福,那她愿意离开我,以后各不相扰。我一听就有点蒙,你也知道,我也有点东西,正给她看着,而我又不适合出面经营……”
仲老四忙说:“您不用说得那么明显,我能听懂,我能听懂!”
王主任见他乖巧,也比较喜欢:“你看,老四,要不说我跟你为什么这么有默契!你这人聪明,一点就透!跟你说话一点儿也不费事儿!所以呢,我打算先稳住她,但不知怎么了,她的态度十分坚决。
“我还以为,她是不是找到更好的下家了,因为在胶东市,不认识我的人不多,应该没有哪个人想要为了她而得罪我吧?她虽然漂亮,却也不是绝世美女,那些有钱有权的人,谁会为她而跟我翻脸?人都会算笔账的,傻子也能算清楚,这不值当!
“我见她死活不答应,觉得可惜,但也没办法了,以后再找个合适的人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需要缓冲,便想要说点好话。以前她都吃这一套的,可这回坚决不吃。我心想,好,你滚就滚吧,但我的东西都属于我,你一样儿也别想带走!她冷笑一声说,要她走可以,要赔偿她的精神损失费和青春损失费才行!
“我这时候就觉得真日了狗了,你妈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反过来问我要钱?我平时给你的还不够吗?还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了?所以,既然她不怕得罪我,那我何必还跟她客气?直接让她滚蛋!她虽然知道我一些事,但没有证据啊,想要马上回公司拿我一把,那也来不及了,只要她回去,公司那边没有任何人会听她的命令,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仲老四知道王主任是借着这件事来故意指桑骂槐,吓唬自己,自己也只能隐忍,甚至还要赞扬:“那当然,您肯定是运筹帷幄,绝杀千里之外,这还用说?”
王主任听他恭维,却深深地叹了一大口气,说:“谁想到,她说自己没有金刚钻,就不敢揽瓷器活儿,说要我准备好五百万,一次性结清,那么两个人以后就分道扬镳南辕北辙永不相见,什么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听听,妈了个逼的,我怎么就成独木桥了呢?我不是还有你们这一大帮朋友吗?
“她势单力薄,一个女性傻逼,她有什么?我当然也不怕了,太生气了反而笑了,问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还要五百万?你要五百万津巴布韦币吧?要滚就滚远点儿,别惹我烦!我他妈五分钱也不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