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翠菡却波澜不惊、咬字清晰地说:“我不愿意。我现在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于果最后一面而死。如果死前,我能成为他的妻子,我死而无憾。”
童雅诗等人全被震撼住了,她们都钦佩宁翠菡这种至死不屈服的精神,真的对她刮目相看,同时也从心底接纳了她作为于果的爱慕者之一的事实,觉得她对于果的爱,丝毫也不亚于自己。
全车人都没想到宁翠菡居然对于果一见钟情,都震撼莫名。但是,他们都想错了,宁翠菡并不是这几天才认识于果的。
程煜浑身大幅度颤抖,就像过电一样:“什……什么?你敢当众侮辱我?我现在马上就让你知道……你说这话的后果……”
话音未落,沙智力倏然一把抓住了程煜的手,向后用力一扭,打算将枪夺下来,可程煜居然早有准备,二话没说,砰地一声已经扣动了扳机,好在只是打在了窗上,玻璃碎片顿时四下飞溅,众人都吓得嗷嗷乱叫起来。
沙智力当即加紧用力一捏,程煜疼得惨叫起来,张晓影旋即飞起一脚,直接踹向程煜的下巴,下巴如果被击中,就很容易会一下子晕过去。可程煜疼得立即向后仰,这一脚便失了准头,只踹中了肩膀。
宋建波也冲了上去,他失去了枪,要负重大责任,不得不上去。而空间有限,容不得第四个人上去,而且周围不止一个杀过人的犯罪嫌疑人,一旦彻底暴乱起来,那就控制不住了,因此路晨只能继续持枪四下警惕观察,保持自己的优势地位,而没有跟着去控制程煜。
沙智力一下子拿到了枪,路晨也彻底紧张起来,但沙智力却倒转枪口,还给宋建波。大家都是长舒一口气,这也使得路晨和宋建波都觉得,沙智力终究还是一个警察,良心未泯。
张晓影连忙去压制程煜,但她的武功主要在于出拳出腿的速度、爆发力和技巧,单说胳膊的力量,也只是比普通女人大许多,和天天干体力活的成年打工男子程煜相比,也就是胜一筹罢了,也就是说,想要将程煜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完全制服,必须用力狠揍几下才行。
她也的确打算这么干,毕竟她的警察身份并没有暴露,也不会落人口实,尤其是在没有多余的手铐的前提下,她必须好好修理程煜。
但谁料就在宋建波接沙智力枪的当儿,程煜居然瞬间从胸口掏出一把锋利的铁片,这估计是大西北影视城内某个废弃的物品保管不善,被他得到了,但眼下谁也来不及去思索他是不是早有预谋,那铁片就一下子扎在沙智力的左胳膊上,顿时拉出一条血线来。
张晓影大怒:“你他妈想死?”就打算跳起来用膝盖终结程煜的鼻子。
宋建波来不及观察沙智力的伤势,他必须马上抓住枪,这样一来就能更好地控制局面,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朝程煜的腿上开一枪,制止其疯狂的行为。
可偏偏这时候,小男孩沙涛骤然狂怒地吼了起来:“你敢碰我爸爸?”这声音就像一只小牛犊陡然发出的,声音震惊全车,大家都觉得耳朵猛然震了一下,整个儿脑袋都嗡嗡作响。
大家都被这种完全不符合小男孩应该有的嗓音和分贝惊得瞠目结舌,这当然也包括程煜在内,无论他的脑子多么地不正常,但在生物属性上,依然属于正常人类。
程煜的铁片打算再度刺出的当儿,只因为那小男孩的一声怪吼而迟疑了几秒,小男孩便倏然跳了起来,这种弹跳度极其惊人,可因为千钧一发,没有人有空再为之惊异,而小男孩的嘴巴已经恶狠狠地一下子咬住了程煜的脖子。
在这一瞬,程煜狂叫起来,泪花四溅,吼声连连,但又戛然而止,脖子喷出了大量的血花,噗嗤作响,车辆墙壁的一面泼溅上去,如同挥洒的泼墨画,触目惊心。
大家全都吓得惊叫不已,此起彼伏,瘫软在座位上。而等到从惊恐中拔出神智的路晨、张晓影、宋建波和沙智力等人想要去制止时,程煜已经一头撞在地面上,直挺挺地,任凭血流汩汩地朝外涌动,瞳仁散开,已经死透了。
沙夫人吓得颤抖着问:“涛涛……小涛,你……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沙涛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粗气,让人感觉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凶悍猛兽,等了很久,粗气由粗变细,渐渐才缓了过来,这才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
他突然愣住了,左顾右盼,全然不顾嘴角的鲜血,说:“怎……怎么了?爸爸呢?爸爸没事吧?”
一个小学二三年级的孩子,是绝对没有这种演技的,显然,刚才就像有什么猛鬼上了他的身,李四第一时间想起了死去的莫莉,忍不住大喊:“莫莉的冤魂!他被莫莉附身了!”
沙智力冷冷地说:“你放屁!”李四曾经很嚣张地打过沙智力,但那是因为根本不知道沙智力的真实身份,现在李四可不敢反驳沙智力,只能老老实实听着。
沙涛抬起头,呆愣愣地问:“你们……你们都看我干什么?爸爸……爸爸,我怎么了?”他猛地看到程煜双目暴凸,死在他旁边,吓得呜嗷一声大叫,倒退好几步,终于被沙智力一把接住。
沙智力不知道儿子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但又恢复如初,无论是不是莫莉的冤魂上身,无论是不是突然有什么别的鬼怪附体,儿子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人,这一点他心知肚明,非常感动而又心疼,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抚摸脑袋。
沙夫人起初很害怕,但见沙智力只是受了皮外伤,儿子又没什么事,总算宽下心来,当即忍不住早就崩溃却还强忍着的情绪,哇哇大哭起来,一把揽过儿子,抱头痛哭。
大女儿沙囡囡看在眼里,惊异万分,颤声说:“弟弟……弟弟怎么了?”
但无论如何,一场危机成功被化解于无形,也算是大家的幸运了。只是,在这幸运背后,一股阴森森的人性黑暗气氛在空气中不自然地急剧发酵。
要知道,虽然每个人都觉得程煜死有余辜,可他们都忘记了自己之前对宁翠菡那种刻薄丑恶的态度,他们觉得这完全没必要懊悔,完全没必要检讨自己,自己总是没错,错的是程煜和宁翠菡。
宁翠菡突然看到程煜的口袋洒落出一份自己的写真集,当即喉头有一种难过,不吐不快。在程煜死前,她宁死也不肯屈服于程煜,但现在她却觉得,程煜实在可怜,毕竟程煜再疯癫,也尚且没有杀过一个人,而且在骨子里还这么喜欢自己,她真不希望程煜是这个下场。
因此,在所有人唾骂唾弃程煜,往程煜的尸身上吐痰,即便被路晨和宋建波阻止,却还是不休不止,甚至想要上去踩几脚**尸身时,宁翠菡突然走上去,蹲下,用手将程煜的眼睛闭合上,再默默脱下外套,盖在程煜身上,说了句:“一路走好,下辈子要好好的。”
这无疑于给了车上其他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很多人刚才都出言侮辱了宁翠菡,现在反正已经覆水难收了,索性恶毒地心想:“要不是你,他能死吗?伪善的明星,恶心!”
童雅诗、路晨、张晓影等人,见宁翠菡这么得体大气,越来越佩服她,觉得她不愧是自己最强大的情敌,够资格。
路晨对沙智力说:“沙先生,你的行为让我刮目相看,你除了杀过同事,不可饶恕之外,还是无愧于一个警察的身份的。但是,一码是一码,我现在相信你的人品,暂时也可以和你合作,但成功脱困之后,你还是要接受法律的惩罚。只不过,你立了功,法庭一定会在量刑上斟酌的。”
沙智力笑了笑,有些云淡风轻,说:“只要都没事就好。我的家人没事,就好。”
宋建波现在也没了主心骨,问路晨:“小路,你看现在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路晨也不跟他就职位高低到底谁说了算虚情假意地客套,眼前也没那个闲工夫,她性格爽快,直白地说:“现在情势危急,刚才的声音和枪声,都有可能吸引狼群。我们还是尽快把车修好吧,最起码看看有没有修好的希望。沙先生值得信任,张三先生和蔡师傅也是,我看,让他们都下去试试吧。”
路晨身上有两把枪,分别是葛贵和潘玲玲的,她从中拿出一把,倒转过来递给沙智力,说:“沙先生,靠你们三位了。”
沙智力也有些触动,眉头一抖,说:“你放心,我竭尽全力保护所有人的安全。”随后,他抱着儿子亲了一口:“小涛,在车上好好待着,现在车上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是爸爸的朋友,没人会伤害爸爸,都会帮爸爸的忙,你不要再咬别人了。”
这话说得大家阵阵发抖,但也都觉得沙智力不愧是老油条,做事真的十分有度。
沙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爸爸你要早些回来啊……”
沙智力看了看妻儿,说:“那是一定的。看,爸爸手里有枪呢,要是有坏人和狼来了,爸爸砰砰地就把他们都打死了。”
说到这里,沙智力朝路晨等人郑重地点了点头,拿起枪别在腰间,又抓起刚才程煜手里那根铁片,深吸了一口气,呼啦一声打开门。
车窗外寒气森森,阵阵凉风吹了进来,尽管已经是春天中后期,可在这大西北,还是十分阴冷,尤其是这样的黑夜。
沙智力缓缓下车。
蔡师傅也拿起了撬棍,张三没什么武器,不过也在摩拳擦掌,向下走去,三个人先搬下来备胎,然后亮起手电,检查被炸坏的车胎。大家全部贴近车窗,看着他们三个人在紧张地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