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把茶壶捧在手里，望着桌面上的电灯，缓缓道来，“童素是个很有才华的男人，有才华到连阎罗和楚江都嫉妒。”

楚江也会嫉妒人？钟葵表示很怀疑，但还是静静的听着，凌华的眼神飘得很远，语气也有些悲伤，“当时乌姐很想留下他，曾经让我去劝他，但是她不知道，童素是个很执着的男人，我早在最初就知道，他不会留下来的，他有家族使命，我不能也不会求他留下来。”

“他去投胎了？”

“对，他在这里待了不过三年，就去投胎了。”凌华停顿了一会，“小葵花，你年纪还轻，童素不仅是我爱慕的男人，还是我的知己，我和他可以不吃不喝不顾旁人畅聊一天一夜，你知道么？几十年了，在我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时至今日，我还无法相信，他终究是离我而去了。”

钟葵皱眉，看着这样忧郁的凌华，好像一朵开到荼蘼的红玫瑰，因为童素的离去而渐渐枯萎了。

凌华叹气，对着灯光捂着眼睛，“这些大概是我的臆想吧，毕竟从头到尾那三年，他一直没有正视过我的感情，一直温润如玉的那么一个人，心里却异常的坚定，不过我不怪他，那就是他，是我爱慕着的人。”

钟葵瞬间心动了，没想到凌华是这么卑微的爱着这个童素，让她爱的不怨不悔，爱的义无反顾，哪怕之间隔着生死，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她还是念着他，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会掩面低泣。

“他会回来么？”钟葵不忍心，心里想着等到童素投胎的那一世死了，终归还是要到地府来的，到时候他们还是有可能相见的。

凌华苦笑，“你以为我等在这里，几年几十年，是为了什么？小葵花，如果他这辈子能够活到终老，那就是七八十年，如果他这一辈子不幸早逝……呵呵，等一个活生生的人老死，小葵花，你知道这种感觉么。”

钟葵点点头，若是童素早逝，那这辈子他定是苦难不断，这大概也是凌华不愿看到的，最好的结局就是等到童素老死，但是这对于凌华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凌华姐，你会等到的，如果童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你们一定可以见到的。”钟葵握着凌华的手，好像是要传递给她力量，诚心一定会打动上苍，他们一定会遇见的。

凌华反手拍拍钟葵，摇摇头，“可能性太小了，他投胎后不会再记得我，我等在这里也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是啊，喝了孟婆汤的人，只记得那一世的记忆，对于凌华，童素肯定忘光了吧？

两人陷入了沉默，钟葵抬眼看着凌华，岔开了话题，“既然如此，童素和阎罗楚江又是什么关系呢？”

凌华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迟疑，“阎罗和楚江是在我之前来到这里的，那时候童素还没来，楚江的美貌是乌姐最爱的，阎罗做事认真，负责小剧场的大小杂事，说到底他只是为了楚江罢了，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童素的到来会掀起一场风波。”

“一场风波？”钟葵觉得这分歧多半是围绕楚江和童素展开的吧。果不其然，凌华淡笑，“楚江多么自负的一个人，童素的出现犹如当头一棒，真正有天赋的人出现在楚江的面前，他慌了，乱了，一场戏都演不了，整天发脾气，对乌姐也是爱搭不理的，阎罗为此多次找童素商量，可是童素偏偏不吃这一套，他们在剧场里分成两派，每次对戏都会想方设法的阻挠对方。”

这的确是楚江会干的事情，钟葵也不觉得奇怪，“然后呢？是楚江败了？”

“没有人失败，最后的结局是童素去投胎了。”凌华轻蔑的笑笑，“你既然是阎罗和楚江的朋友，大概知道他们的身份吧？”

身份？指的是他们十殿阎王的身份？钟葵犹疑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这和他们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凌华眼神更冷了，“当时我和阎罗是很好的朋友，他也知道我爱慕童素，可是阎罗为了安抚楚江，竟然动用私权……他和童素交换了条件，只要童素认输，就可以提前送他去投胎。”

钟葵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阎罗会做这样的事情？

凌华猜出了钟葵的想法，摇头无奈的笑道，“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阎罗承认了。”

“那童素呢？他也愿意？”一个天才，怎么会做这样丧权辱国的交易呢？

凌华也皱眉，“这也是我没料到的，他同意了，为了家族，他急切的想投胎回到阳间，三年就能投胎进入轮回的人，你见过么？”

也是，三年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对于阳间的时间流速来说，短短三年实在是不够一个轮回。

“那楚江也知道？”

“我猜想他知道，可是却装作不知道。”凌华抚了抚头发，表情微妙，“楚江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承认自己的失败，哪怕是阎罗的好心，所以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是禁忌，到了现在，这件事在他们心里也是不能碰的吧。”

钟葵多少知道这种感受，阎罗为了楚江，背叛了和凌华的友谊，又因为楚江的自尊，一直默默的忍受着来自各方的责难，这样沉重的感情，楚江要是再不珍惜，简直是禽兽！

“我觉得阎罗心里肯定也不好受。”钟葵的心还是向着阎罗，凌华笑笑，“是啊，阎罗也是个天之骄子，他动用私权，擅自改了轮回，这件事就足够打击他了。”

钟葵一听凌华并未对阎罗太过苛责，心头稍微放松了些，突然想起楚江说的那些话，“但是楚江说，你和阎罗在一起过？”

“他是这样说的？”凌华轻蔑的笑笑，“果然楚江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那时候童素走了，我很难过，而阎罗觉得很对不起我，三不五时就来安慰我。”

钟葵很理解，阎罗就是这样的人，很温暖也很柔软。她看着凌华饶有深意的笑，似乎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

“但是楚江呢？他以为自己是胜者，希望得到所有人的夸奖，却发现阎罗一直陪着我，所以他又嫉妒了，想尽办法要把我赶走。”

“赶走？”钟葵再一次刷新了楚江的下限，这人不管活了多少年，还是个会争风吃醋的孩子啊。

“我凌华也不是吃素的，既然我决定等童素，我就不会走，乌姐明白我，力排众议留我下来，而楚江呢，他受不了，就走了。”

“走了？他离开小剧场就是因为这个？”钟葵知道楚江喜欢意气用事，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任性。

“是，就是以为这个，所以我和他之间再无二话，阎罗陪着他走了，之后没过多久，他就火了，成为了地府的楚江王子，受到万千少女的喜爱。这些鲜花掌声，本该是童素的。”凌华捂着脸，一脸悲愤。

钟葵说不清这感觉，一面觉得凌华过于主观了，一面又很同情她，只好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小声的呢喃，“等童素回来了，你们就又可以再见了，到时候本该是他的，跑不掉的。”

凌华轻笑出声，“你也觉得他会回来的，是吗？因为我在这里等他，所以他会回来的？”

“会的，一定会的。”钟葵半信半疑，但还是如此安慰凌华，“凌华姐，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他会不会回来，你要是想让他明白你的心意，你就该这么期盼啊，最先放弃的，千万不能是你自己。”

凌华一怔，喃语道，“最先放弃的，千万不能是我自己？”

“对，你要有信心，不管时间过多久，童素会回来的！”钟葵握着凌华的手，传达给她一种莫名的信心，凌华突然放声大哭，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钟葵有些心疼，一个如此倔强如此情深的女子，竟然在只认识了一天的自己面前哭了，她流露出柔软的一面，竟然如此无助。

“凌华姐，你还好么？”钟葵扯了几张纸递过去，凌华一边哭一边笑了，“我已经好久没哭了，没想到哭了之后还挺舒服的，是我太压抑自己了，你说的对，我不能最先放弃。”

看到凌华振作起来，钟葵还是挺受鼓舞的，“对啊，凌华姐，你可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下去了，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等童素回来看到的是最美的你啊。”

凌华一下子破涕为笑，被钟葵的话逗的不行，凌华捏了捏钟葵的脸，“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好了，你也该休息了，明天乌姐还有重要事情宣布，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对哦！钟葵差点都忘了，明天乌姐多半就会宣布自己是饰演冯程程的新人选，到时候李娜娜一定会找自己麻烦！还有站在李娜娜那边的跑龙套大军，简直不敢想象啊！

凌华看着钟葵面色如纸，拍拍她的肩头，“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凌华姐！等得就是你这一句话，到时候就拜托你了！”钟葵也不做作，马上就抱大腿，凌华姐笑起来，“好好，保证他们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钟葵激动的点点头，“好，凌华姐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她起身，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凌华姐，我今晚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