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第三十九军参谋长祝膏如在十二名亲卫的护送下，登上小火轮，逆流而上，赶赴赣州。

由于本部第二师已经撤离距离兴国北面最近的冠朝镇，兼之老营盘一线全都是高山莽林，悬崖溪涧横生，三十多公里的山道狭窄崎岖，非常不好走，祝膏如反复考量过后，决定还是绕道赣州，直接乘坐小火轮前往郑毅教导师控制的江口镇。

祝膏如与杨池生都是出自昆明讲武堂的滇军老将，彼此关系还算不错，取道赣州除了不用那么辛苦，还能获得杨池生的帮助，同时也能借此机会探明杨池生的态度和现有实力，可谓一举多得。

郑毅此时已经接到朱世贵的回电，但不知道朱世贵会派遣何人前来谈判，与王虎臣和麾下几个团长讨论之后，郑毅决定留在宁都等候进一步的消息到来，由王虎臣率领刚刚完成调整的二团和五团南下于都。

……

……

五月十六日，中午。

率部驻扎江口镇的一团长李连山致电郑毅：第三十九军参谋长祝膏如在杨池生的副官陪同下，身穿便衣，乘坐小火轮秘密抵达江口镇！

这下子郑毅为难了，谈判的事极为隐秘，牵涉太多，情况错综复杂，不能交给为人正直、心计不多的政委李昭去办理，李连山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只能由自己亲自出面。

可问题是宁都距离江口镇足足有一百三十多公里，虽然沿江修建的官道很好走，但是骑马赶去江口镇至少也需要十个小时，等赶到那里说不定已经是次日凌晨了。

反复考量过后，郑毅把羁押在县衙后院的滇军第三十九军第一师师长杨育涵和其参谋长李思溯给请来，把朱世贵的回电拿出来让二人过目，然后告知祝膏如已经秘密抵达江口镇主持谈判的消息，询问两人愿不愿意跟随自己赶赴于都，与祝膏如会面？

杨育涵和李思溯闻讯非常激动，当即站起来，向郑毅表示感谢，然后说明自己非常愿意跟随郑毅赶赴南面九十公里的于都。

郑毅立即与副参谋长张尧商议，随后致电江口镇的李连山，让他派人引领祝膏如，从水路前往于都，旋即又致电坐镇于都的参谋长王虎臣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这才叫来正在整编部队的三团长段煨和警卫团长田安泰，命令他们听从留守的副参谋长张尧指挥，与宁都两个赤卫大队一起负责宁都城的防务。

中午一点，郑毅率领自己的警卫排，带上杨育涵和李思溯，一人双马，策马向南赶赴于都县城。

傍晚时分，素有“赣南六县之母”和“闽、粤、湘三省往来冲”之称的于都城城南码头，还是那么地热闹。

近百艘大小货船整齐地靠泊在码头两侧，数百名码头苦力还在挥汗如雨地装船卸船，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和工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码头上方的两排店铺同样热闹，南来北往的商人聚集在酒肆茶馆里高声谈笑，来来往往的民众随意进城出城，对肃立在城门两侧的共产党军队岗哨和不时出现的巡逻队伍毫无顾忌，看不到半点儿战乱地区惯有的萧条与紧张景象。

这一奇异的状况令匆匆到来的祝膏如一行大为惊讶，脑子里全都是大大的问号。

等进入城中的县衙大堂之后，祝膏如再也忍不住心中强烈的好奇心，向热情陪同的教导师参谋长王虎臣问道：“贵军所到的县城，都像于都城这样一片安定祥和吗？”

王虎臣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不全是这样......于都和我们占领的其他地方不同，于都城是主动放下武器开城投降的，我军进入于都没有开过一枪，也没有打土豪分浮财，除了搜缴散落民间的武器弹药之外，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最为重要的是，我军驻扎期间，买卖公平，秋毫无犯，并废除一切苛捐杂税，组织本地商会重新商议税收和税率，由商会出面负责征收交易税和治安税......这两种税率都非常低，加起来只有百分之八，商家和过往行商都能接受。”

“在这种情况下，于都百姓和商人们逐渐接受了我军，愿意服从我军的领导，兴国和宁都两县也是如此，从目前的情况看，我军实行的政策还是很受欢迎的。”

祝膏如无语了，对眼前的教导师的了解每多一分，心中的担忧便增加一分。

对政务不甚熟悉的王虎臣也没有继续就此事探讨下去的意思，喝下半杯茶之后，便将话题转到了军务上，客气地询问祝膏如，如何看待目前正在齐鲁和中原大地进行的北伐？

祝膏如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告诉王虎臣，他看好国民革命军四个集团军最终将获得胜利，王虎臣微微一笑，又询问他如何看待曰本军队增兵济南，阻止北伐的行为？

祝膏如闻言立即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腹忧虑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南京中央政府和蒋总司令恐怕不敢和曰军发生冲突，一切只能等待两国政府之间的交涉了！

话题打开之后，双方逐渐放下包袱，笑声慢慢地多了起来，直到风尘仆仆的郑毅和杨育涵、李思溯到来才停止交流。

郑毅对祝膏如这位军中前辈非常尊重，抢先敬礼，然后上前问好，杨育涵和李思溯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羞愧难当，祝膏如刚上来握住他们的手，还没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两人已经四热泪横流，哽咽不止。

……

……

一个小时后，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半新旧军装的郑毅，再次来到祝膏如面前。

此时杨育涵和李思溯也都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灰色新军装，彼此谦让片刻，一同前往县衙后堂的餐厅，分宾主坐下来。

敏感的祝膏如转动脑袋四处看了看，发现宽敞的餐厅里除了杨育涵、李思溯、郑毅和王虎臣之外没有其他人，门口负责站岗的也是郑毅带来的两名亲卫，不由得频频点头，暗自感激。

郑毅和王虎臣没有半点儿架子，虽然宴席上只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但郑毅和王虎臣各拿一瓶酒为祝膏如三人斟满，令祝膏如三人感动之余，逐渐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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