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山并没有消极等待，与政委李昭分析战场情况之后，亲率手下最精锐的警通连和步兵营，赶赴老营盘。

临近子夜，老营盘关隘南面的小校场被马灯照亮，仅休息三个小时的警通连一百二十名精锐将士在纷飞细雨中仰首挺胸，整齐列队。

团长李连山和政委严频一同检阅即将出征的精锐将士，每走到一个熟悉的将士面前，都伸出手，拍拍紧握钢枪的手臂，低声交谈两句，不时为某个激动得呼吸急促的官兵整理一下身上沉甸甸的披挂。

十分钟后，军装湿透的李连山回到队伍正前方，深吸了口气，从容不迫地说道：“弟兄们，想必你们的连长已经告诉你们即将执行的任务，我这里就不多说了......”

“从天黑到现在，天上一直下着雨，看样子到天亮也不一定能停下，在这样的天气下行军战斗非常艰苦，可是，我们感到困难的时候，敌人更加困难，更不好受，警惕性将会大大降低！”

“为了粉碎敌人进攻我兴国根据地的阴谋，为了兴国四十万父老乡亲的安宁，再苦再累我们也必须去战斗！”

“你们此次的任务非常艰巨，也非常的危险，但全师将士是你们坚强的后盾，四十万兴国父老乡亲在看着你们，我李连山和严政委也会留在老营盘，等待弟兄们得胜归来！”

“敬礼——”

年轻的连长激动的口令声响起，一百二十名精锐将士齐齐敬礼，在李连山和严频郑重的回礼中整齐左转，默默穿过关隘西口，消失在黑茫茫的雨夜之中。

李连山幽幽叹了口气，擦去脸上流淌的雨水，与严频一起离开空荡荡的小校场，并肩走向山体下方透出昏黄灯光的营房。

“不知道两天后能有多少弟兄活着回来。”严频禁不住叹了口气。

李连山摇头苦笑：“记得当初老大不止一次告诉我们慈不掌兵的道理，当时我还觉得没什么必要，直到进入赣南连续作战之后，我才慢慢体会到老大的痛苦。”

“到了团长这个位置，有了独当一面的机会和责任之后，我忽然发现，每一仗取得战果和伤亡，都变成了战报上的一个个数字，感觉自己的心变狠了，变得无情了！”

“可是，每当看到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以及一个个熟悉的战死弟兄，我这心里就隐隐作痛，后来慢慢发现，不止老大逐渐变得沉默起来，老李、老赵和虎臣他们也不知不觉都改了性子，再也没有当初的开怀大笑了。”

严频忽然感到鼻子一阵发酸，长出口气，用力拍了拍李连山的胳膊，抢先一步登上石阶进入营房。

正在忙碌的参谋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胡子拉碴的严频，眼里全都是闪烁的泪花。

……

……

次日凌晨六点，宁都。

朦朦胧胧的雨雾下，十余匹战马越过北门外匆匆拉开的拒马，穿过黑乎乎的城门洞，直奔南面的十字街口。

“嗒嗒—嗒嗒—”

马蹄敲击青石板的密集声音，清脆而急促，震人心魂。

马队很快在来到西面的县衙大门外，领头的特务一连连长宋立功飞身下马，在两名警卫的敬礼中，匆匆进入县衙大门。

其余十余名弟兄将三名半死不活的俘虏拖下马背，七手八脚送入县衙。

浑身泥水的宋立功站在正堂的门槛外，向大步迎来的警卫团长田安泰敬了个礼：“报告团长，敌军第一师全部进驻石上镇，潜伏在西岸的侦察分队成功伏击渡江而来的敌军侦查小队，打死八人，活捉三人，其中一人是敌军师属特务连中尉副连长，由于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详细审问便把人带回来了。”

田安泰大喜过望：“把人交给师部情报小组，你立刻把弟兄们带到后院洗个热水澡，吃饱肚子再来找我！”

“是！”

田安泰叫来几名参谋低声吩咐，随后赶往后面的卧房，看到师长郑毅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披挂，立即上前低声禀报：“敌一师全部进驻石上镇，由此可以推断，敌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石上镇位于宁都中东部地区的梅江东岸，东临宁都湛田、广昌头陂，西连宁都安福、钓峰，南接会同和县城所在地梅江镇，北毗东山坝，是宁都北部的重要门户，距离县城只有十七公里。

郑毅听了不由精神大振：“敌人这么快就进驻石上镇了？来得不慢啊！盘岩，去把老赵几个全部叫来.......一起走吧，如果敌军仍然以为宁都城只有我军一个团镇守，很快就会渡过梅江，快速向宁都城逼来。”

“雨还没停，估计敌人没这么快。”

田安泰边走边说，把抓获三名俘虏的情况告诉郑毅。

……

……

半小时后，亲自参加审讯的郑毅，面对新鲜出炉的审讯记录，沉思不已。

赵景庭和田安泰也隐隐感觉情况有些不妙，如果俘虏的交代属实，进驻石上镇的滇军第一师身后，还有一个旅正在快速赶来，而且距离不会超过半天路程。

回到县衙大堂后，郑毅低声吩咐张尧：“立即与虎臣和四团长陈敏先取得联系，把最新敌情告诉他们，问问他们到哪儿了。”

“明白！”

张尧立即前往后面的电讯室。

赵景庭问道：“敌一师是不是在等后面滇军独立第三旅到来之后，才会合兵一处渡江而来？”

“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敌人肯定会在石上镇留下一个团的兵力守卫渡口，以防久攻不下有个退路。”

郑毅看着地图，心事重重地回答。

田安泰担忧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的围歼计划必须进行修改，最好能把敌人引到城下。”

“不错！只有把敌人引到宁都城下，才有机会全歼敌人主力。”二团副团长高骋说出自己的想法。

郑毅缓缓点头：“那就改变计划，据城而守，引敌来攻！只要虎臣率领三团、五团在傍晚之前赶到预定位置，再让陈敏先留下一个营守住石上镇的西岸渡口，阻击敌军渡江增援，来到城下的敌人主力就跑不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驻扎石上镇的敌一师什么时候渡江而来。”

郑毅的脸色很不好看，现在的情况是做了一桌菜，却来了两桌客人，作战难度成倍加大，原本的轻松，早已被沉甸甸的压力取代，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滇军一师轻敌冒进，尽快渡江，只要敌人一师一旅分开，这场仗就好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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