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津城,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喧嚣。
原来的花街柳巷被清理之后,市面变得安静下来。而连续不断的大扫除,也让整个城市变得不一样。
可就在王邦才警戒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断喝。
“停下!”
他刚刚跳下车,就看到秦朗也站在路边,指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说道:
“别藏头露尾的,过来!”
只见一个妙龄女郎,满脸羞涩的走到车边。
“秦朗!”
声音压得低低的,喜悦中又带了几分苦涩。
那温柔的声音,让王邦才的心都突的一跳,不禁偷偷打量着对方。
岁数比林薇大了一点,但那张美丽的面庞,却有另一种美。娇柔中还带了某种气质,让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你们去后面那辆车上!”
秦朗对着王邦才的等人挥了挥手。
坐上车以后,他轻声问道:
“韫怡,你去哪里了?”
听到这一句话,金羽婵的眼泪滚滚滑落。她的右手握成拳头,敲打了秦朗的的肩膀几下。
“到处兵荒马乱的我能去哪,就躲在天津城的小院子里,你也不管管我。”
脱离皇室之后,她靠着以前的积蓄过活着。虽然谈不上富贵,但比起笼中鸟的生活却强了无数倍。
但在某一天,自己的皇帝表哥不见了。
流言蜚语中,金羽婵感到了无比的惶恐。虽然每天都焚香诵经,但是局面越来越糟。甚至连自己的丫鬟也受不了那种紧张,在一个上午不辞而别。
金羽婵只好换上粗布衣服,在市井间穿梭。她最爱的去的是锦波公司的旧址,不过那儿依旧贴着封条,还有人在盯着。
惶惶中,战火烧到了天津。
不时响起的爆炸,让金羽婵崩溃了,她每天都躲在屋子里哭泣。
但在这个时候,几个倭国人找上门来。说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要接她去东北,甚至还拿出了亲笔信。
金羽婵动摇了,但得知红军进城的一刻,她又决定留下来。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先搬到法租界观望。
“你知道那几天我过的什么日子?大火把我对面的房子都烧成灰,而我只能无力的看着那些火星,并祈求上天,不要把我住的地方烧起来!”
秦朗轻轻的叹了口气。
“韫怡,你的表哥来接你了,走还是留?”
对于溥仪,秦朗是动了扣押的心思。但在天津,他的人手并不多,就一些地下党和一个特战小分队,这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
金羽婵轻轻一笑,又捶了秦朗一下。
“你愿意我走,还是我留?”
秦朗甚至都没有思索。
“留下吧!在这边,你还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去到哪里,还是一只可怜的笼中鸟。”
金羽婵却怅然的说道:
“我的家人都在那边,如果不过去的话,他们就要有大麻烦。秦朗,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朗回答道:
“溥仪现在是倭寇手里的一张王牌,在这个时候那些鬼子绝不会动他的亲族的。
韫怡,你的皇帝已经背叛了这个国家,接下来就是被鬼子利用。现在金碧辉已经在尚海制造事端,你想步她的后尘吗?”
金羽婵摇了摇头,笑着问道:
“秦朗,你会选择我,还是林薇?”
秦朗笑着说道:
“林薇!”
瞬间,金羽婵脸上露出一丝悲凉。
虽然她已经猜到答案,但是还心存侥幸。现在亲耳听秦朗说出口,她的心仿佛都要碎掉。
“为什么?”
这三个字才说出口,她已经后悔了。
就算是知道答案又如何,失去的终归还是会失去。
秦朗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她敢寻找自己的生活,哪怕付出惨重的代价也绝不会后悔!在这一点上,我敬佩她,我爱她!
韫怡,你去那边,不过是为了那个可笑的复国计划。但现在的天下已经变了,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头上再爬出一个皇帝来。其实在张勋复辟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接受这个现实!
就算溥仪手里有一支武装又能如何?他还是鬼子手里的一个傀儡,这种所谓的皇帝配称为皇帝吗?如果他留在天津,大金国还有一些脸面。现在,却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有了!
韫怡,大金国已经亡了,为什么还执迷不悟?”
听到这番话,金羽婵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晌,她才用凄苦的声音的说道: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姓爱新觉罗。”
她确实不想去东北,因为在天津的这些年,倭国人是什么样子,她心里一清二楚。但是皇帝、父亲都要求她去,还有一些遗老跑到家里守着,甚至还有人跪在哪儿。
“秦朗,我就是去看一眼,然后就回天津,我保证!”
秦朗摇了摇头。
“韫怡,脚在你身上,决定怎么走的是你。如果执意要去东北,我也不会干涉的。你帮我给溥仪带一句话,普天之下,就算别的人不敢阻挡,我依然会将他的皇帝梦粉碎掉!”
金羽婵泪眼婆娑的看着秦朗。
“我们就不能换一种方式,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你们这些男人,难道心里面只有所谓的天下?”
秦朗说道:
“战争本来就应该让女人走开,因为你们的肩膀承担不起这么大的重量!走吧,不要去东北,几年以后一切都会改变的。”
金羽婵笑了,那无瑕的面庞,犹如带雨的梨花一般,让人看了不禁失神。
“倭国人的实力太强,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秦朗,也许明天我们就会兵戎相见,到了那个时候,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你先行一步的话,我随后就会跟来!”
秦朗笑了。
“韫怡,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好好的。满洲的哪一潭浑水,你就不要碰了。哪怕是在家里看几本书,也比为倭国人做事强。
如果我们在战场上相见时,你可要专心一点,我不想唯一的知己,凋零在那种肮脏污秽的地方!”
金羽婵笑了,她亲吻了一下秦朗。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做你的女人。秦朗,你多多保重。”
金羽婵都不知道怎么下车的,因为那一刻她已经失魂落魄。只是凭本能痴痴的往前走去,甚至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疼!”
沙砾已经把脚扎破了,但她无动于衷。
这一刻,她希望脚下路永无尽头,直到风把满脸的泪花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