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长得太普通了,甚至有点儿土。
如果再给白老换上一套土气点儿的衣服,扔进赶大集的老头儿中间,绝对不容易认出来。人不可貌相,从白老身上,真是得到了极好的印证。
三人也没好意思坐,就站在沙发一侧,等到白老打电话。
“你就是唐易吧?”挂了电话,白老面带微笑,走向三人,对着唐易说道。
“白老您好!今儿真是冒昧了,不过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冒昧也得硬着头皮来啊!”唐易连忙应道。
“这话有点儿意思。这两位是?”白老又看了看张路和潘云竹,“坐下说,喝着茶说。”
三人坐下,唐易先介绍了一下两位,然后也不隐瞒,便把前因后果简要说了一遍,而后又笑道,“关于让白老鉴赏另一件奇珍的事儿,也的确是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至多九成九。”
“是什么民窑瓷器?”白老却没有接口奇珍的事儿,直接说道。
潘云竹打开带来的锦盒,将那件青花刀马方瓶摆到了桌子上。
白老并未上手,扫了一眼,笑了笑,问唐易道,“你怎么看?”
“光绪老仿。”
“理由呢?”
“从胎质到釉面,从青花发色到画工,都仿得惟妙惟肖,只是感觉不够。”唐易认真作答。
白老点点头,面带微笑。
潘云竹却腹诽着,这算什么理由?找不出问题,却说感觉不够,那任何一件东西鉴定是仿品,也可以说是感觉不够了?这白老也是,怎么还好似十分赞赏的样子?
白老似乎觉察到了潘云竹表情的微妙变化,又笑着对唐易说道:“还能不能再说点儿具体的东西?”
唐易想了想,“清代瓷器,康熙可算得上一个顶峰。康熙王朝是清代最鼎盛的时期,经济文化可算空前发展,康熙这个皇帝也非同凡响,所以瓷器制作上,工艺讲究不说,而且还带着那么一股子气度。”
“光绪在晚清也算有特点的一个皇帝了,光绪中兴,仿制康熙瓷器盛行,而且不少仿品几可乱真。但是,那股子气度是模仿不出来的。”
白老盯着唐易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客厅一侧,从博古架上拿下来一件釉里红苹果尊,摆到了茶几上,“你看这件康熙釉里红苹果尊,是官窑、民窑还是仿品?”
潘云竹心里一沉,难道唐易说对了?这件青花方瓶真的是光绪时期的仿品?
不过,他心里仍旧残存一丝侥幸,白老又拿出一件东西,也可能是因为唐易说的不对,再度验证一下。如此想着,他便也集中精力,看起这件苹果尊来。
唐易看了几眼,这时潘云竹和张路已经凑上来,唐易便往后让了让,让他俩继续看。
“能看看底款么?”潘云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白老没说话,却看了看唐易。
“不用看底了,底款儿应该是‘沈窑仿古’。”唐易出口道。既然白老都这么看他了,肯定是有意味的。这东西,一看底,那就不用再鉴定了。
白老一直风轻云淡的脸上,一下子冒出了惊讶之色。要说看出是仿品,也算说得过去,可是唐易居然能看出是沈松岩的手笔。
“松岩告诉过你?”白老出口道。
“这倒没有。不过,能做出康熙官窑的如此仿品,据我所知,天底下也就是两个人,一个就是沈先生。而且既然沈先生和白老您有交情,我就投机取巧猜是他了。”唐易笑道。
“另一个人是谁?”白老沉吟,“你说的那个人,莫不是已经仙去多年?”
“我说的那个人,是您说的那个人的徒弟,而且从小被收养,跟师父一个姓。”
“噢!年纪大了,记性差,我好像听松岩说起过一次,惜乎无缘得见。”
“他的手段,的确可称得上是出神入化!”
两人聊得兴起,却听得潘云竹和张路一头雾水,他俩这是在猜什么哑谜?
接着,白老对唐易说道,“行了,青花方瓶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所说的奇珍,现在能拿出来么?”
唐易当然不想当着潘云竹的面儿拿出来,这件奇珍自然就是封门青王羲之印。
一个方瓶已经够让他难堪了,若是再被白老鉴定出王羲之印是真品,估计潘云竹就该彻底挂不住了。
正在犹豫的当口儿,潘云竹却有些不好意思地追问道,“白老,这青花方瓶?”看来,白老不亲口说出是仿品,他还是不死心。
“光绪仿品无疑。”白老轻描淡写应了一句,又对唐易说道,“看来是不方便,你跟我到书房来吧!”
“白老。”潘云竹又补了了一句。不是他不相信白老,而是以他的境界,这种什么“感觉不够”,“气度模仿不来”还是太虚,他需要实打实的点。
白老却似乎有些不悦了,本来打算站起来,此时身子微微一顿,但最终还是说道:“釉薄了那么一点点,人物线条偏软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这个一般人同样体会不到。两位喝茶稍坐,我和小唐去书房谈点儿事儿,暂时失陪。”
潘云竹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只能点点头,端起了茶杯。他暂时也没想到,唐易所谓的奇珍,就是从他手里拿下的封门青印章,还以为唐易真的带来了什么宝贝呢!
唐易跟随白老起身,走了一步,却又回头说道,“潘教授,瓷器鉴定有时候是很复杂,不过,我觉得,实在看不出什么来的时候,想一想器物所在历史时期的国力和皇帝,极有可能影响艺术特点。”
国力决定艺术价值。这句话潘云竹其实听到过,但听归听,说归说,真要用到实践上,其实是很难的。
而现在再听这句话,结合白老刚才指出的两点,潘云竹再去看这件青花刀马方瓶时,却一下子真的觉出了不对!
白老和唐易已经走了,潘云竹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对着张路说道,“我突破了!”
“突破了?”张路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喷出来,“潘教授,您这是突破到第几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