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常棣刚归京,虽然圣上口头已封了武选司郎中的官职,但是还并未走正规流程,到时候要在大朝会上亲自任免才会最终作数。
他和北境边军一干立功将领刚刚回京,见过圣上后,都得了半个月的假期,趁着这个时候,贺三郎倒是可以在府上好好陪伴分别已久的家人。
小夫妻两儿在房中说了会儿私密话,用了朝食,已到了请安的时辰。
两人先是去了庆暿堂,而后又去了靖安伯夫人的院子。
靖安伯夫人虽然还歪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或许是因为贺常棣从北境安全回来并且还立了大功的关系,她的精神面貌很好。
原本苍白瘦削的脸也有了些红润。
贺常棣夫妻一同去见了缪神医,缪神医也说靖安伯夫人身体越发的好转,他已经准备过几日就用雪山岚花做为药引开始给靖安伯夫人根治顽疾了。
楚琏与贺三郎就坐在靖安伯夫人床边。
靖安伯夫人正拉着楚琏的手聊天。
只见她笑道:“琏儿不在府上,我都想你的手艺了。”
楚琏小脸上漾起一丝笑意,“娘想吃什么?只要是对您身体好的,回头我就做了送来。”
之前在靖安伯府,楚琏在松涛苑捣鼓了什么新鲜的吃食,都会给各院送一份,想来靖安伯夫人是吃习惯了。
靖安伯夫人想了想,“以前吃过那个糖渍蜜桔不错,只是如今蜜桔难找,那山楂也可以那般做吗?”
楚琏笑着点点头,“可以,回头我亲自做了就给娘送来。”
靖安伯夫人又留了小两口说会儿话,楚琏和贺常棣才从内室出来。
刚出了花厅,楚琏脚步一顿。
贺常棣奇怪,顺着她的视线朝着右边长廊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正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朝着这边走来。
那孕妇瞧着年纪不大,穿了一身海棠色宽松衣裙,外头罩着同色的锦缎披风,一头乌发盘了起来,只在上面插了根普通金簪。
脸盘虽然胖了一圈,但是楚琏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婆婆靖安伯夫人身边大丫鬟妙真。
楚琏没想到,只不过几个月没见,她的肚子就像是吹气球一样这么大了。
想到大哥贺常齐,楚琏有些唏嘘。
她和贺常棣所站的位置有些偏僻,从妙真那个地方看,他们这里算是个视线死角。
楚琏和贺常棣刚要离开,就听到妙真那边传来说话声。
其中一个搀扶着她的丫鬟道:“妙真姐姐,你今早起来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妙真笑着说了一声“没有,我很好。”
随后丫鬟又问:“妙真姐姐这些日子还是想吃酸的吗?”
那边没听到妙真的声音,只见她羞涩地点点头。
丫鬟顿时眉开眼笑,“妙真姐姐,我娘说酸儿辣女呢!姐姐这胎一定是个小少爷。”小丫鬟顿了顿,似乎是怕人听墙根,故意凑到妙真耳边放低了声音说:“咱们府上还没小少爷呢,若是妙真姐姐这一胎一举得男,那姐姐的位置可就稳固了。”
声音虽是压着的,但是楚琏还是一个字不落的都听到耳中。
她一张小脸上黛眉蹙了蹙。
妙真脸上也露出了舒畅的表情,搀扶着她的丫鬟就“咯咯咯”的娇笑起来。
正在楚琏发呆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却被贺常棣攥在了手心,二月里,她冰凉的小手跟着一暖。
贺三郎的俊脸又变成了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冷酷模样,他弯腰在楚琏耳边低沉道:“我们走吧。”
楚琏不再朝妙真的方向看,只是轻轻颔首,被贺常棣拉着手离开。
身后跟着的问蓝几个丫鬟,都很有眼色的与自家两位主子拉开一定距离跟在身后。
等到楚琏和贺常棣从花厅廊下彻底走出来,才落入妙真的眼中。
她霎时顿住了脚步,下意识想要过去给三少爷夫妻请安,但是贺三郎拉着楚琏走的飞快,她根本就追不上。
妙真身边的小丫鬟盯着贺常棣修长的背影有些发呆,“妙真姐姐,那是三少爷吗?”
妙真点点头,眉心皱了起来,却没说其他的话。
而后她收回目光,转身去了靖安伯夫人的正房。
楚琏被贺常棣拉着有些心不在焉。
婆婆靖安伯夫人要吃酸的糖山楂,恰好怀孕的妙真也想要吃酸的,这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因为心里存了事儿,所以楚琏没在意贺三郎黑沉郁郁的俊脸。
夫妻两儿走了好一会儿,到了松涛苑外头的小花园,贺三郎突然停下脚步,拉着楚琏走到了一旁的八角亭中。
他站在风口,用高大的身躯遮挡住楚琏,“琏儿,那糖渍山楂不必做了。”
楚琏正陷在自己思绪中,闻言奇怪的“啊?”了一声,抬头看向贺常棣。
这才发现他脸上的神色不一般。
对上楚琏那双澄澈的眸子,经历过前世的贺常棣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抿了抿薄唇,伸臂将楚琏娇小柔软的身躯揽在了怀中。
怀中契合的娇躯让他喟然长叹。
他霸道道:“你是我贺常棣的妻子,不必给别人做吃食。”
尽管这话听着又别扭又奇怪,甚至还带着独裁的意味,但是楚琏的心却是暖暖的。
楚琏将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随后又抬头瞪了他一眼,“那是你母亲,怎么能算是别人。”
贺常棣不说话了,只是揽住楚琏的长臂紧了紧,他望向旁边还未化冻的湖水,眼眸突然变得深沉叫人看不懂。
前世,妙真的孩子就没了,凶手便是“楚琏”……
那只在暗中想要操纵一切的手终于又忍不住了吗?
庆暿堂。
花厅里炭盆烧的正旺,还有暖墙,整个房间温暖如初,刘嬷嬷觉得她一身棉袄都穿不住了,但是盘在炕上的老太君居然还觉得阴冷。
刘嬷嬷从小丫鬟手中接过福寿纹的瓷碗,端着走到贺老太君的身边,“老太君,不然老奴派人寻缪神医再给您瞧瞧,您这身子骨可大不如前了。”
贺老太君摇摇手,“不用,先不说缪神医前两日才给我请过平安脉,我这病除非是神仙才能治好。你也不用为难缪神医了。”
刘嬷嬷轻叹口气,贺老太君就是忧思过多,加上年纪大了,这才导致身体差,想要身体康健,还是要自己想开才行,想要靠缪神医的医术让老太君好起来确实不行。
再厉害的神医也抵不过时光的磋磨。
“您老还是把这补汤喝了吧!”
贺老太君也没拒绝,只是接过瓷盅吃了两口就觉得没了味道,顺手就放下了。
打发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贺老太君拉着刘嬷嬷的手就问道:“湘云,你觉得三郎媳妇如何?”
刘嬷嬷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老太君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她笑道:“老太君是想着能不能让三奶奶当家的事吧!”
贺老太君瞪了她一眼,“你这个老家伙,老身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刘嬷嬷伸手边给老太君按摩着肩膀边道:“老奴说一句越矩的话,如今咱们府上,最适合当家的也就是三奶奶了,你光是瞧松涛苑和归林居应该也能看出来,不管哪一样,不是出人意料?今日瞧三少爷,也是对三奶奶极为满意的,小夫妻两儿请个安还如胶似漆的,瞧着让人羡慕。”
听了刘嬷嬷的话,贺老太君陷入了沉思。
刘嬷嬷见主子不说话沉默下来,也不打搅她,只是轻柔的给她松筋舒骨。
好一会儿后,贺老太君长叹一声,“老身何尝不知道三郎媳妇的好,可那孩子不是还小嘛,满打满算今年才十六,和念珍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贺老太君居然这么说,刘嬷嬷心中已经有了数,她不再插嘴,知道老太君实际上还不是非常信任三奶奶。
若是没有从心底真正认可一个人,她就算再劝,老太君也是不会动摇的,反而会伤害了她与老太君的主仆情意。
主仆两儿在屋里说体己话,外头有小丫鬟禀报说是“莫统领”求见。
贺老太君朝着刘嬷嬷看了一眼,刘嬷嬷弯腰福了福,就出去将莫统领领了进来。
莫成贵进了花厅后扫了一眼,见并无外人后松了口气。
他弯腰给贺老太君行礼。
老太君请他坐下,又让刘嬷嬷给他上了茶。
这般安置好后,老太君才开口,“莫统领可是有要事?”
靖安伯府的家将是轮班守卫府邸,由外院专人统筹,是直归世子贺常齐管辖,若非没什么重要或者涉及后院的事情都是不会来求见主母的。
但是瞧着莫成贵现在这般情况,看来是有特殊原由。
莫统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老太君,伯爷不在府上,有一事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告知给您。”
一刻钟过后,莫统领就离开了。
徒留下还在怔忪中的贺老太君和刘嬷嬷。
老太君眼底目光复杂,她怎么也没想到三郎媳妇在北境的时候居然被人掳走过!
而且还是在外头过了夜的……
虽然大武朝民风开化,那也是相对于前朝来说的,即便是对女子没有那么多苛刻的约束了,世家贵女名节也是顶顶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