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县的府衙在王静私自扩建之下,比起其他州县的官邸显得更加宽敞。这才刚刚回到房内,就听到侍卫传来太子萧允言召见的消息。
聪明如她,当然明白萧允言为何见她,毕竟对于仅有一问的帝王而言,没有比招揽北冥山的尊客更让人垂涎的。
而显然,萧允言的召见被一波不速之客捷足先登。
内堂之中,三国使臣见到云若飞有些吃惊。在这些人眼里自然是不论先后,只论尊卑,更何况一名女子在入夜后来到南朝太子的书房,如何让人不联想。
侍卫见此行礼请唐突冒犯之罪,可这又何罪之有,只会惹人误会。
见坐在尊位之上的苏逸之,她不愿过分强调二人之间的关系,依照礼制说:“民女云若飞,参见太子殿下、苏亲王。”
三国使臣不怀好意的打量,让人心生不悦。昭然若揭的轻视,让云若飞明白他们把自己当成那踏破门槛、投怀送抱的女子。
就连太子也都看了出来,歉意的介绍说:“这位是……恩师云太傅之女,也是明轩的妹妹云若飞。”
三国使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年轻又高瘦的使臣说:“云公子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却没想到她的妹子……太子,我的意思是这头发,难道如今南朝流行这样的打扮吗?”
其他使臣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这头发当真不像什么大家闺秀,也难怪你认不出来。”
萧允言脸色不佳,却无法多说一句,毕竟他们此次前来是南朝有违公约在前,更何况为保吴南和萧允明,身为太子的他也不敢言辞生硬、惹大家不痛快。
云若飞自然明白如今萧允言与苏逸之的处境,见苏逸之面如寒玉,不愿他就此为难,故而说:“父亲和大哥的确是南朝乃至四国的大学问家,身为云家人感激三位大人对家父和兄长的褒奖!三位大人不愧是各国出类拔萃的人,见你们的风姿民女都能够想象贵国的待客之道与风采,相比之下,小女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弱弱大方和机敏才智的她,让三位自以为是的使臣有些意兴阑珊,也就不再继续。
本以为告于段落,岂料此时苏逸之轻笑一声,让众人惊艳与好奇。
高瘦的使臣看打扮便知道是西明国人,他讨好的问:“不知,苏亲王是想到了什么如此有趣,说出来与我们一同分享。”
东陵国的使臣是个中年男子,附和说:“七皇子说得与我想的一样,不知苏亲王笑什么呢?”
原来那个孤高、自以为是的人竟是西明国的七皇子,据悉虽不是太子却是西明国当朝皇后的嫡子,怪不得口气之中有着轻蔑和狂妄之气。
苏逸之站了起来,温柔的对云若飞说:“若飞说话总是这么有趣,坐我身边来吧。”
简单的几个字,亲昵的称呼,却因为出至他苏逸之,都变得不一样。三国使臣纷纷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获得四国首富礼待有加的弱小女子。
一直不说话的北国使臣,是个彪悍的男子,他听到此处哈哈大笑,说:“原来是苏亲王的旧识,姑娘此次前来找的是苏亲王还是殿下。”
“是本宫让他来的,未曾想逸之和三位大人过来我这谈事情。”太子开心的说:“是啊,若飞就坐在逸之的边上吧。”
简单的一件事和一句话,却足以体现这位富可敌国的才子出众的才识与气魄。他这般呵护与疼惜,偏不让人轻看她半分,云若飞心中感动,越发恋慕。
北国的七皇子陈勤尴尬的笑说:“既然是苏亲王的旧识,为何还如此拘谨。原来,这不速之客竟然是我们几人。”
“哪里的话,三位大人不远千里而来本就是为了四国安定,谋的是天下人的福祉,何来不速之客的说法。”萧允言客道的说:“既然三位大人对逸之提出的意见没有异议,本宫定将三国的决议告知父皇,让他处理。在这里也替那些莽撞的学士感谢三国的仁厚之举。”
苏逸之起身,说:“既然事已定,那我们就走吧,我在这临县有座别院,三位大人若不介意,就去我府上坐一坐,可好。”
“当然!”西明国的七皇子雀跃的说:“苏亲王邀请,岂有不去之理。”
待这些人都离开后,苏逸之依旧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云若飞,想来他也是明白萧允言召她前来的原因,故而也不多说什么。
“难得你落落大方,当真是我南国女子的典范!”太子萧允言毫不吝啬的由衷褒奖。
“不过是就事论事,只不过他们与苏亲王商议的是什么事,竟然还要皇上定夺。”云若飞担心的问。
“关于允明的。呵呵……这些人是看准了我们南朝违背公约在先,而父皇又疼爱允明不忍杀他在后,谈条件罢了。”太子说。
果不其然,云若飞心中明白,这些人能够得到如此机会,还不抓住南国的小辫子,趁机勒索!反正吴南依旧是座废城,而萧允明也不过是个废王,倒不如借此谋些私利来的实在。
朝廷的赔偿或赏金,他们也沾不得半点好处。倒不如借这个理由向这个心系百姓的南国亲王要点东西。
最为讽刺的不过如此,曾几何时就因为这不可估量的财富,如枷锁一般让他举步维艰;如今身份不一样时,这些反倒成为了他最有利的利器。
见云若飞若有所思,萧允言本就不是愚钝的人。
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只是当初那个跟在云明轩和林星宿身后调皮机灵的小丫头,暂不论她敢前往虎穴作为人质的魄力,就单她能够与北冥山的人如此熟稔,就明白她早已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
云若飞感觉到他的眼神,笑问:“不知殿下找我来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大事。你这次从药炉回来,怎么不见白公子?”
“相信太子知道白铭是北冥山的人,他的去留和行踪我又如何能够得知。”云若飞直截了当的点名,是想告诉萧允言无需绕弯子。
“我与你大哥情同手足,我也素来不喜欢把心计用在朋友之间。白铭是北冥山的人,而北冥山自古以来就为四国皇族所用,也受四国保护。”萧允言见云若飞一脸的不置可否,便猜到她对北冥山的了解并不亚于自己,于是又说:“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明白,白铭的身份非同一般,既然他下山又在这次平乱中出力帮我们,我们何不借势将他留下,你要知道这对我南朝万世之业有着巨大的帮助。”
“我知道,他观星象问卜未来事,可神算定乾坤。”云若飞看了一眼萧允言说:“殿下,你认为白铭是个怎么样的人。”
“虽然未有深交,但我却深信朋友之间本就有中惺惺相惜。应该与你一样,是个剔透又智勇双全的人。”
云若飞赞许的点头说:“白铭如何不懂自己的身份会引来祸事,但他依旧坦诚告知你我。不是因为他以北冥山为傲,而是因为信任。”
“信任?”
“是啊殿下,他信任你是个明君,不会强迫他违背北冥山的千年规矩,更不会借他的力量占卜问挂,违背常理占尽先机。”云若飞一字一句的温柔阐述,却字字敲醒一时迷惑的萧允言。
一阵沉默,取而代之的是酣畅淋漓的笑声,仿佛回到春猎之时那个挺拔英伟的太子。
萧允言笑着说:“我看他是信任你,信任你这个朋友的能力会说服我。”
云若飞笑而不答,萧允言又说:“也罢,你们云府一门是何种人我再清楚不过。北冥山的本事不为我南朝所用,也不为其他三国所用,平等之下,我还有你们这样足智多谋的朋友,早已占尽优势。”
云若飞淡淡一笑,说:“他日或万人之上或权势崩塌,我只望殿下记得如今的本心。因为只有殿下的这份本心,方才值得苏亲王的辅助,与我们的信任。”
看着眼前这位钟敏灵秀、魄力非凡的女子,萧允言站起身来,说:“我的天下没有废城,更没有孤立之民。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像吴南的百姓一样,安乐和宁。还望若飞你做个见证!”
萧允言言下之意便是要收复吴南,让这个孤立了20年的废城再回南国江山。然而此举究竟是好是坏云若飞不会分,她只知道为了这座废城吴南城,萧允明已经被押入那不见天日的天牢,而苏逸之亦一生都会被这种亏欠所累。
白天那一幕云若飞不会忘记,白铭说的话如今依旧在耳旁,他们都很清楚,吴南恩主这个身份只能随着萧允明进入天牢之中,而苏逸之只能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南国王爷。
为此,听到萧允言这般抱负与决心之时,云若飞也心存侥幸,倘若有一日当真有了南国的吴南城,那么谁是恩主也早已不重要。
可真的要等到那一日,云若飞很清楚,光凭着萧允言的这份坚定是断然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