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飞的眼睛越发模糊,脸上也越来越有一种灼热的感觉,仿佛有着千万只虫蚁在爬,甚至有种腐肉的味道。
可这样的感觉却让她清楚明白,只要不到一会的时间,她的血会停流,毒素会扩散乃至消失,即便如今极为痛苦,可她即将重生。
可如今,白铭温柔的将她的脸靠向自己的臂弯,却无法遮住那触目惊心的疤。女为悦己则容,她终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在意着那道灼热的目光。
云若飞听着白铭的心跳,却突然想起出宫之时慕容秋水的话,让她有了片刻的迟疑。
然,耳边的心跳,是那般平稳舒缓,亦如他万年不变的笑容,总是让人信任与安心。云若飞放心一笑,唯有这份不变的信赖让她如今稍有寄托,何苦再去在意旁人如何看待。
可偏偏苏逸之历经**的真相,20多年的相杀仇怨,竟然是孪生大哥的护幼之心。朗月清风,身后的那具尸体却让他情义崩溃,如今又见云若飞为其受伤,当初的誓言犹在耳旁,如今却又重蹈覆辙。
本就是至情至圣之人,只是他一直装在那淡然绝世的外表之下,兄弟也好,知己也罢。
他曾经是吴南的救世之主,又被四国寄予厚望,朗朗公子,绝世独立,如今却得救于所爱的血与泪,无法救赎无法自处,又如何能够淡而处之?
方才萧允明的死,让他疯狂,温润褪去,曾经的淡漠被一种冷漠的残忍所取代。
众人虽陌生,却心生恐惧。
方才明明心生怨怼,决绝的态度也并非一时气愤,可云若飞又为护他,被雀蛊所伤。此时的懊恼与矛盾,不仅是因为被她所救,而是那份骨子里的心痛与依旧排散不去的眷恋。
可是,苏逸之却还是在乎,在乎她终究还是相信白铭,永远都是更胜自己!
因为云若飞的出现,苏逸之往日里的那些改变,如今却成为了一种挤压,他嫉妒的看着白铭,震惊于如今的所有情绪,也开始渐渐觉得自己陌生的可怕,却偏偏不受控制。
就在这关键时刻,太子萧允言亲率大批兵马包围了整个小院,围的水泄不通。就连西明国陈皇和北帝的护卫也都聚集在了这个不大的院子里。
陈皇眼见局势的混乱,作为一个手持玉玺的君王,他呵斥着苏逸之的悖逆,说:“苏逸之,你在做什么?你应该清楚,站在你对面的人是谁?”
苏逸之不答不应,只是周身的冰冷,让陈皇也有些惧怕,求助的看着萧允言。
而萧允言看到眼前的一切,心中猜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如今的苏逸之让他陌生,却碍于北冥山与皇族间的羁绊,必须保北冥山人的平安,故而说:“逸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星宿此时站了出来,简单的说:“殿下,鬼修已被明王府人抓拿,明王……他……战死!”
陈皇激动的看着无情剑下的鬼修,以及那雀蛊的尸体,振奋的说:“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这下四国将太平了!”
不合时宜的振奋,却让明王府上下皱了皱眉头,可偏偏就在这点头之间,苏逸之居然将手中的剑指向了陈皇,眼中的冰冷犹如冰刀,让他胆怯且故作镇静的说:“你这是做什么?”
苏逸之眼中执着,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只是说:“为什么太好了?有什么值得你开心的吗?”
陈皇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指着那个显然易容却又笑得得意的鬼修,说:“被四国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终究被抓了,歹毒的毒物也死了,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他死了!”苏逸之打断了陈皇的话,自说自话的说:“他死了,有什么可值得开心的!”
说完便准备刺向陈皇,西明国的护卫挡在了前面,却不如云若飞的虚弱的一句话,说:“不要这样了!”
可苏逸之的剑已经快到杀了两名西明国的近身侍卫,却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偏偏看也不看她一眼。
云若飞,说:“不要再怪罪自己,如果连他都不怨你,你又为什么埋怨自己,或者埋怨旁人!”
苏逸之冷冷的说:“所以,你认为……你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与欺瞒,是对的!所以你认为,他被我所杀,我不该自责,也要像他一样觉得开心,对吗?”
云若飞不曾想苏逸之居然偏执至此,想想名扬的固执,萧允明的倔强,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迷,她苦笑着说:“至少,你还是你!他做了那么多,我们骗了你这么久,只是希望你还是你!可看看如今你的样子,又像什么呢?”
苏逸之转身看向云若飞,眼中有着怪异的神情,脸上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却人感同身受的感觉到他的失忆与痛苦。
白铭此时,说:“苏逸之,不要太过自视甚高,即便你是神,也会犯错,也会有改变不了的事,更何况你不过是个凡人!”
苏逸之仰头长笑,笑声之中有着痛苦、失落、失望以及无可奈何,却让所有将士全都戒备的举起兵器,看着他扬起周身的风雪。
鬼修此时平凡的容貌给他了喘息的机会,他与那黑衣女子的四目相视,传达着某种讯息,果然就在他冲破穴道之时,一鼓作气,银针刺向无情胸膛,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长剑。
而那黑衣女子也轻身一跃,站在鬼修的一旁,为他挡住后方无名的攻势,却似乎在刻意隐藏武功。
苏逸之转身看着鬼修如此狼狈的挣扎,便说:“你难道以为,这一次,我们还会让你逃走吗?”
鬼修笑得得意,环顾着四周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包围圈,左顾言他不过就是为了要拖延时间。
然而,就在他发现云若飞的脸开始渐渐止血,甚至伤口渐渐收拢化作疤痕之时,指着她的脸,说:“我没想要逃,因为……秋氏后人,四神兽朱雀传人,乃是我南瑜国秣家皇族的圣君,她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陈皇躲藏于侍卫身后,却恐惧的打量着云若飞,指着她的脸,说:“你看……你们看,她的脸……她是个妖怪……快看!”
上万手持利刃的将士,此时全都看向云若飞,就连萧允言都有些害怕,看着她的脸犹如幻术一样,不仅伤口在渐渐的愈合,甚至重新长出血肉,留下了红红的伤疤。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恐惧的面面相觑,有些年轻的将士更是指着她,说:“怪物,真的是怪物,一个没有影子又死不了的怪物!”
“恶灵,是恶灵!”陈皇脱口而出,对萧允言说:“是她……就是她,她没有死,苏钧天骗了我们……她没有死!她带着秣家人来复仇了!”
一时之间,所有将士护着萧允言开始步步后退,林星宿却一直站在那,转身跪了下去,说:“殿下,若飞与我青梅竹马,她绝对不是鬼修的同党!”
陈皇气愤的说:“这哪里是同党,她是他们南瑜国的神,是恶灵,是四国的魔鬼!”
“不是!”林星宿偏执的说:“她就是天赋异能的普通女子罢了!她有血有肉,也会有七情六欲,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她就是个普通人!”
陈皇气愤上前一步,始料未及的拔出自己剑鞘上的配剑,恐惧到极致的他,失了体面,居然一脚踢开了林星宿,说:“普通人?是你迷了心窍,普通人会没有影子?招到雀蛊攻击还可以完好无损吗?当年的屠龙令,灭的就是这个恶灵,如今她还活着!”
萧允言气恼的瞪着陈皇,说:“陈皇,你这是何意!且不论他是我南国的少将军,就单单他的身份,也算是本宫的弟弟,你居然敢这般对他!”
陈皇再也不顾什么国与国的礼节,他指着云若飞,说:“杀了她,才是当务之急!到时候别说你们南国,四国都会颠覆的!来人!”
“是!”
陈皇恐惧狠厉的说:“杀了她!”
可偏偏那些侍卫不敢靠近分毫,只是不停的围着云若飞与苏逸之等三人,迟迟不敢动手。
北帝看到白铭眼中的不满,唯恐他破坏皇族与北冥山的千年规矩与条件,上前一步,不顾陈皇的九五之尊,嘲弄的说:“屠龙令已过20年,当年是你们窃取天机,执行灭绝之战。纵然为得是天下苍生,可在这冠冕堂皇的正义之战背后,难道不是你们的贪念与对权利的执着吗?”
“你说什么?”陈皇气愤的质问,说:“难道当初北国没有参加这场战争吗?”
北帝耶律宏嗤之以鼻,说:“那是20年前的北国,不是我耶律宏的北国!南国太子,我欣赏你是个难得的好皇帝,这件事,难道你与这些迂腐的老头子们想得也一样吗?难道你们看不出这是鬼修的离间之计吗?”
萧允言看了一眼苏逸之绝冷的侧脸,以及如今白铭怀里的云若飞,说:“我不管她是不是朱雀圣君,是不是真的可以颠覆四国!但是这里是南国,本宫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尊客以及南国的子民!”
陈皇恼羞成怒,居然将手中的剑指向萧允言,说:“你们这些庶子,简直是目无尊长!”
三国君王之间据理力争,此时南帝却在林清桂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一声呵斥,依旧是四国之首,说:“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