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明面色依旧惨白,可不知为何,竟双眼流出血泪,其状虽说恐怖却更加令人揪心与痛心。
云若飞甚至开始怀疑,难道如今昏迷不醒的萧允明是听到了慕容秋水与苏逸之二人对他的担心方才有此之举,还是真的已经蛊毒入骨、回天乏术。
但无论是出于哪个原因,都让她自责到无以复加。
她再一次紧紧的抓着衣裙,用力的去克制内心翻腾的后悔。她开始动摇,甚至设想倘若听了萧允明的嘱咐,至少他如今会不会依旧安好的天牢之中。
然而更加致命的是,她好不容易狠下的心,此时却不停地责问自己,是否真的要自私到去牺牲一个这样一心选择死亡而去成全所爱的萧允明。
荀明子双手极快的开始施针,脾气烦躁到要将众人赶出去。
然慕容秋水终于哽咽的吐出“王爷”二字之时,云若飞早已红了眼眶、夺门而去。
苏逸之虽然面无表情,但又如何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他迟疑犹豫之间,抬头却对上了白铭的轻笑,依旧事不关己却处处留心。
荀明子一边施针,一边催促着说:“还不滚吗?”
无心准备拉着慕容秋水出去,但她依旧一动不动,丝毫不愿意挪动分毫。
荀明子虽未抬眼,烦躁的说:“你,能够代表这孩子做决定吗?”
在场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而白铭却笑着说:“老头,恐怕这里只有她有这个权利了。”
“哼,东西留下,你臭小子也给我滚!”荀明子嘴上虽骂骂咧咧,但额头上的细汗却暴露了他的紧张与关切。
无情他们询问的看了眼白铭,见他从袖中取出了一白瓷瓶放在案几之上,便示意他们安心离开。
出了密室,苏逸之却不愿离开太远,站在门外,看着忽然又下起的白雪,陷入深思。
白铭合了门,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故意笑着问:“你居然还有心情看雪?”
苏逸之自然听出了他话中有话,看着飞鸟陆陆续续飞向明王府,竟然唐突的说:“他们都信你!”
白铭始料未及素来云淡风轻的苏逸之居然会发出这般深沉的感叹,停滞了片刻,随之便笑得灿然,说:“背后有靠山罢了,毕竟千年来每个帝王都信,更何况他们呢?”
苏逸之极为认真的看着白铭,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看穿一样。
白铭依旧轻松,笑着迎接他露骨的打量与评估,说:“看出什么了吗?天下第一公子!”
苏逸之面容清冷的摇了摇头,说:“你们刻意隐瞒,我又如何看得透!”
话中有话,何时开始二人竟变得喜欢旁敲侧击!
白铭笑着说:“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问?”
苏逸之见他笑得没心没肺,说:“你们既然不信我,我又何必多问!”
白铭笑得无奈,转身看着下的越来越大的白雪,想起屋里的萧允明,屋外的云若飞和身旁的苏逸之,心中感叹无论再豁达之人,但凡牵扯上爱与义,难免都会变得偏执。
两人并肩而战,什么也没说,却也开始有了本应该属于他们之间的距离。
曾几何时,他们虽然并不承认是彼此的朋友,却心照不宣、默契使然甚至并肩作战。
忽然一只白鹤从天而降,兴许由于白雪纷飞又或者是夜幕降临,它的踪迹竟然被遮掩的如此巧妙,直到近处方才看见。
体形与人一般大,全身雪白毫无瑕疵,就连苏逸之那样素来淡然自若的人,也都惊艳于它的与众不同与忽然降临。
白鹤拍着翅膀,低沉的咕咕叫了几声,黑如墨的双眼却流露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难过。
白铭走了过去,笑得坦然与释怀,摸着它的头,也意外于如今它难得的温顺。
苏逸之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深厚,说:“这是……莫非北冥山的人,就是靠它飞上不入地的悬山?”
白铭点了点头,对白鹤说:“是我拖延的太久连累你了,回去告诉五老星,再多给我几日。”
白鹤气愤的拍了拍翅膀,嘴巴咬着白铭的衣服,显然并不买账。
他笑得开心,有别于以往那没心没肺的笑容,说:“和师傅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回去吧!”
白鹤气得弯曲长腿,盘坐在地上,倔强的不愿意离开。
苏逸之想问,却无从问起,只听他又劝着说:“回去吧,下一次你来接我的时候,我一定跟你回去!”
白鹤将信将疑,看着白铭一脸的诚恳也就乖乖的站了起来。
苏逸之问:“它……为什么要接你回去?”
白铭似乎无意回答,只是像自言自语一样,说:“当初,若飞担心你在吴南中了鬼修的计策,连夜载着它飞往吴南。倒也有趣,普天之下只怕只有朱雀圣女才能令这白鹤顺服。”
苏逸之知他话中之意,却左顾言他,问:“你是七星,又是他的师傅,这样的身份,以如今的情况如何可以袖手旁观?”
白铭浅笑轻松,说:“所以当初我是打算带她去北冥山的,别管这些事!但是她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苏逸之不再多说,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云若飞对他的感情,可偏偏越是如此,心中的芥蒂却越是深刻,说:“可她信你,你如今若让她走,她定然会给你走!”
白铭什么也没说,片刻后,笑着说:“还是那句,她要怎么样,我都由着她!不过,我应该谢谢你,毕竟你还是担心我触发了北冥山的规矩,怕我重蹈我师父的覆辙!”
一言道出苏逸之心中所想,毕竟北冥山太过神秘,所谓的不干涉天命,究竟是何种定义,没有人知道!如果说当初的白灵风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方才被困雪牢,可白铭的多重身份根本没有选择。
苏逸之说:“你说过,预测一个人的命数是根据他生辰的五星卦象与星象斗转进行测算!你更曾说过,北冥山的尊主都是不知自己命数之人,原因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可……你与他们一样,是七星!”
所谓抽丝剥茧,不过就是层层推进的设想。
白铭笑得由衷,说:“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是我真的很佩服你!是啊,我师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故意将我带回了北冥山!,还刻意隐瞒了我的生辰,只为以北冥山尊主的身份,保护朱雀圣女。”
苏逸之虽然没有太多的震惊,却依旧感到意外。终究是北冥山的尊主,白灵风竟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与天斗。他问:“所以……”
白铭点了点头,倘然的说:“所以我师父救我育我成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利用先知之能,与天斗!”
苏逸之不禁感叹一个说惯了要顺应天命之人,竟然苦心经营20年,只为违逆天意。可想而知白灵风对当年的事极为遗憾与耿耿于怀,否则又怎么可能大改性情至此。
虽想多问,北冥山召来白鹤,是否是因为出了什么事。但苏逸之明知白铭无意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此时无哀持剑从里屋走了出来,依旧有着明王府的傲骨,但在白铭面前却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白铭一改笑容,绷着脸问:“我自己会想办法!你回去!”
无哀跪了下去,说:“这是最好的办法!我是为了王爷,为了……救出琳琅!”
苏逸之马上明白了二人之间所议何事,原来是无哀打算回鬼修的身边,但此事却显然更加危险。
他说:“无哀,云贵妃虽然被抓进天牢,对于你的身份倒也没有多透露!但,难保鬼修不会怀疑你。”
无哀充耳不闻,只是固执的看了一眼白鹤,说:“我会查出他的身份,然后杀了他!这样……你……你相信我!”
白铭狠辣的眼神让无哀的话变得断断续续,惹人联想!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我一定可以找到鬼修的!”无哀极为自信的话中,满是视死如归的气势。
苏逸之心中有了大概,问:“你想引他出来吗?”
“不错,只要我活着,他就一定会来找我!”无哀说:“虽然我与他就见过几次,但是我很清楚,他最恨的就是有人背叛了他。可我绝对不能让王爷冒这个险!”
“胡闹,你想他杀了你吗?!”苏逸之断然拒绝了无哀的提议,毕竟怎么可能为了救一个人而牺牲一个人,更何况他们都是与云若飞命运相连的七星宿之一。
白铭此时果断的拔除无哀的佩剑,准备刺向无哀的心脉。
苏逸之早已察觉他的目的,玉笛抵住攻势,却在僵持之时,白鹤震动翅膀,分了他的心神。
偏偏无哀根本没有想要躲得意思,白铭不由分说,便一剑刺向无哀心脉附近。
无哀忍住了剧痛,知足的看着白铭,却在弥留之间,含糊不清的说:“我……看到了。”
白铭低着头拔出长剑,马上紧张的为她点住几个止血的穴道,说:“我知道!”
无情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有些不明所以,但对白铭的深信不疑让他直问:“白公子,这……”
“带她下去疗伤,切记……不可使用若飞的眼泪!”白铭再三叮嘱,刻意避开了无哀一脸的幸福与无悔,说:“无情,加倍戒备!他不会放过无哀与允明的!”
“是!”无情说:“我让无名他们重点保护密室!”
苏逸之不曾想一向笑得像个文弱书生的白铭,竟这般冷酷,一剑就可以刺向自己的人。
再看那只突兀的白鹤,苏逸之明白,它的到来显然还意味着更多,但事已至此,他信白铭能够应对自如。
更何况,如今的明王府已经成为鬼修的下一个目标,只是淡淡的说:“既然如此,我让玲珑阁的人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