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头那些个大汉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屋里终又传出话来,只听那小姐道:“原来外头也没什么有趣的,你两个出去吧,本小姐累了,要小息一会儿。”
有人应了声:“是。”
她又道:“真个好困,谁要是打搅我好睡,一定狠狠抽他一百鞭子。”门外那些守卫心道谁来打搅你好睡,你若一直精神抖擞的,被你支来使去更有苦头吃,还是睡个安稳觉的好。这话当然不能直说,嘴里却冲着房门应道:“我等为小姐把门,任谁都不得来此骚扰。”
屋里懒懒的道:“那真是好极了。”
脚步声音,众人只道进去的二人即将出来,却听啪的一声脆响,有人哎哟一声,似乎挨了打。屋门推来,只见方仲捂着半边面颊和另一人出来,后一人反手带上房门。
方仲在前,向着门外的大汉道:“我两个可以走了吗?”大汉扫视几眼,看方仲一边面颊通红,显然是被扇了一巴掌,心中好笑,摆手道:“去吧,没伤着损着算你两个走运。”他看后一人有些蓬头垢面,只道也是挨了打的缘故,小姐打人又有什么理由了,打了也是白打。
二人一走,那些个守卫又在门前房后的巡视。
方仲二人低着头出了大门,离开这处人员汇聚之地,到了村口数里之地,身后那人回头望了望,恨恨的道:“那里就像一个牢笼,让人一点都不得自由,我真的是受够了!”说出这种愤慨之言的,正是那个穿着周青衣衫的小姐——离金玉。
河边铺着几块被水冲刷的光亮的岩石,离金玉蹲在旁边,对着溪水中的倒影梳理那一头黑黑长发,脸上的污垢早已洗去,回复了本来的艳丽模样。
方仲坐在她身后数丈之处静静的观看。离金玉梳理已毕,抬头看看蔚蓝的蓝天,闭目长舒了一口香气。脸上的红润被水洗过,几滴水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之上,晶莹剔透。
二人出来时都未说话,直到这时离金玉才道:“你走吧。”
方仲闻言一愣,道:“我上哪里去?”
离金玉回头讥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上哪里去,总不成跟着我?”
方仲知她想一人独行,问道:“我师兄还被你绑着,你该放他出来。”离金玉道:“等得我出来的倦了,回去后就把他放了,你担心什么。”
方仲道:“你要是十日不回,不用松绑,他就饿死了。”
离金玉一笑道:“你真是蠢,十日不回还无人进去查看么,岂能饿死了他。”又对着溪水把身上穿着的周青衣衫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织锦红妆,揉成一团甩手欲丢,想了一想后,离了河边,扔给方仲,嘴里道:“这衣裳有股怪味,你自己留着吧。”再也不看方仲一眼,向着一片广垠的绿色草地轻呼一声,张开双臂走去。
方仲接着她丢过来的衣物,鼻尖只有一股淡淡清香,定时离金玉穿在身上留下的。
离金玉一下扑倒在一片青草地上,翻过身,手中已多了一朵野花,慢慢举到眼前。天空是湛蓝的,数朵白云点缀,那多野花在离金玉眼中犹如浮在天空里一般,美丽、悠闲而又寂寞。
方仲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隐然有一丝怜悯。一个人若总是千拥百护,看似风光,却没有一点自由,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离金玉愕然发觉方仲看着自己,俏脸薄怒道:“你看着我干嘛?又要吃一巴掌么,还不快滚?”
方仲知道她已不认得自己,想当初在卧虎庄也是萍水相逢,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方仲还是好奇地道:“你要上哪里去?”
离金玉把手中野花一扔,叹气道:“我不知道,反正不用你管。”
方仲一扬手中的衣衫,笑道:“一个女孩儿家在外行走十分不便,这套衣裳你还是带着好。”
离金玉看他的笑容十分眼熟,楞了一愣,脑海之中顿时闪过一条身影,狐疑地看着方仲道:“你面熟的很,本小姐在哪里见过你?”
方仲道:“小的一直在雷庄主手下做事,小姐见过也不稀奇。”
离金玉一想他的确是从飞虎卫中出来的,疑心尽去,转眼又露出鄙夷之色,但想起自己真若这样子在外行走,也许转眼就被人看穿,留着这样一套衣裳打扮,也许少了不少烦恼,眼珠转了数转,点头道:“好吧,看你也是好意,这衣裳暂且留着。对了,你却要上哪里去?”
方仲道:“受了雷庄主所托,要到邀月堂去一次。”
离金玉喜道:“那你还不快走。”
方仲道:“可是你……”
离金玉不悦道:“我什么我?哪里轮得到你管,快去!”
方仲无可奈何,只得道:“那我先走了,小姐保重。”心想周青被关在那里,也不知会怎么样,若被离夫人发现女儿失踪,非把他杀了不可。自己有地遁术在身,还是回去救他一救的好。
方仲转身欲走,离金玉忽道:“邀月堂里面怎样?”
方仲道:“就在绵竹山里头,竹林松涛,十分幽静。”
离金玉歪了头道:“连你这等俗人都说好,那果然是个好去处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方仲愕然道:“你也去?只怕不行。”
离金玉几步奔过来,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方仲道:“这个……”心中的顾虑不好说出口,要知当年刺杀离金玉的就是邀月堂的人,如今主动送上门去,那还了得。
离金玉却不知刺杀她的人是谁,也没人和她说起,只道方仲担心自己是离夫人的女儿,容易被人认出来,说道:“我穿那破衣裳就是了,没人会认出我来。”
方仲道:“可是你这额头上却是明显不过。”
离金玉一想不错,这殷红一点,万中无一,可不好糊弄。她几步转到方仲身后,见他也背着长剑,趁其不备忽的伸手,呛啷一声抽出剑来,喝道:“我把你额头上也刺一个血洞,就与我一般了!”
方仲吓了一跳,要说她拿了剑刺自己一下丝毫不奇,连忙往前疾闪。身后的离金玉格格笑道:“胆小鬼,谁真的刺你了。”把从周青身上剥下来的衣衫几剑一划,顿时划得丝丝缕缕不成模样。离金玉捡了一块方整的布条,折叠成束裹在头上,正好遮住额头上的红痣,便如头上包了个布帕相似。
离金玉虽然裹住了额头,但这身打扮还是显眼了些,却顾不得许多了,道声:“走吧。”
二人依着方向前往绵竹山邀月堂所在的天籁之乡。一路上走走停停,离金玉根本不在乎赶路要紧,摘花戏蝶,沿路游玩,在她眼中,似乎什么景物都是新鲜有趣,连些乱石杂草也要观赏一番。
方仲心中叫苦,被她纠缠着还怎么去救周青。
绵竹山一片片一排排的绿竹如碧滔一般,微风吹过缓缓起伏,沙沙之声轻轻响过,连绵不绝的竹海让人浑然忘了身处何地。
离金玉见多了小桥流水楼台,这样一番壮观野景颇为震撼,前后左右都是翠竹,连方向都辨不出来,怎不让她感到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