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子见状赶紧膝行上前,跪在踏板上扶那拉氏坐起,嘴上则道:奴才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小心一些好。再说,有奴才守在主子帐外,主子睡着也安心一些。
那拉氏分明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没有立即追问,而是道:去把灯都点燃。
是。小宁子拿了火折子,将刚刚熄灭没多久的烛火再次一一点燃,待其重新跪下时,内殿已经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把话给本宫说清楚,究竟宫里谁想害本宫,若再不说,本宫就当你是那个人,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那拉氏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起伏。
小宁子吓得赶紧磕头,主子饶命,奴才不是不说,实在是不敢说啊
讲这个字从那拉氏嘴里吐出的时候,似乎还带着霜雪寒意,吓得小宁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道:之前奴才受主子封赏出去后,看到师傅与翡翠姑姑拉拉扯扯的行踪可疑,奴才一时好奇之下就跟了上去,不曾想竟让奴才听到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见他停下了话语,那拉氏皱一皱眉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是。小宁子似乎真的很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奴才听到师傅说那日年氏行刺主子的时候,他是故意不完全挡住主子,让年氏有机可趁,因为他想要主子死,这样他们就不必对主子卑躬屈膝,赔尽小心谨慎。
这些话落在那拉氏耳中,简直就与惊雷无异,不顾身上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倾了身子死死盯住小宁子,厉声道:这些话真是三福说的
小宁子伏地垂泪,痛声道:奴才知道主子不会相信,奴才当时听到时,也是怀疑自己听岔了,可这一切真是从师傅口中说出来的,奴才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毒辣的心肠,想要置主子于死地。
那拉氏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她自然不会因为小宁子的一面之词,就怀疑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三福。可是细细回想起来,年氏行刺那日,三福挡在自己身前的动作确实十分勉强,而且明明可以全挡住的,他却留了许多空隙,要不是温如倾关键时刻泼了一杯茶,她早已没命坐在这里听小宁子说话。
只是三福,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他与翡翠一样都是打从府里就跟着自己的,且这些年来,她并不曾薄待了他,连坤宁宫的首领太监都让他当了,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有时候自己虽责罚他,但都是他自己犯错在先,又或者是为了做戏,要说重罚却是一次都没有。
启禀主子,还有一件事小宁子的声音将那拉氏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振一振精神道:还有什么
小宁子越发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师傅与翡翠姑姑有私情,奴才看到师傅将前次主子赏的两颗北海黑珍珠送给了翡翠姑姑,她就戴在脖子上。
这件事比刚才那件更令那拉氏震惊,宫里是不许太监与宫女对食的,三福他们竟敢如此大胆做出有违伦常的事
因为宫规不许,所以这种事特别遭忌讳,一旦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不说有私情的两人会受罚,就是他们的主子也会受到牵连。所以,这也是她最不喜的事。
不等那拉氏说话,小宁子已经连连磕头,哀声道:主子,师傅与翡翠姑姑想必是因为宫中寂寞才在一起的,求您千万要责罚他们。
那拉氏将前倾的身子缓缓往后靠,待后背接触到垫子后方冷言道:一句寂寞便可以漠视宫规了吗本宫倒想问问他们眼中可还有本宫这个主子吗
见小宁子要开口,她抬手道:好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再替他们求着。稍一思索后又道:传翡翠来见本宫。
是。小宁子心中暗喜,今日对他来说,可算是双喜临门,不止挣了一个八品顶戴,还发现了这么大的两个秘密。之前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顺理成章说出这些事,且又不会让那拉氏觉得他是在刻意针对。
哼,三福,你不是喜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吗我就看你今日之后是否还能那么得意
小宁子去敲门的时候,翡翠刚刚上床,听到敲门声赶紧披衣来开门,看到站在外头的小宁子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么晚了,你寻我还有事吗
小宁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奴才哪敢打扰姑姑,是主子命奴才来传姑姑前去问话。
翡翠奇怪地道:问话这个时候问什么话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姑姑您去了就清楚了。不知为何,小宁子脸上的笑意令翡翠瘆得慌,猛然想起黄昏时分在树后看到的那个人影,难不成真是小宁子若是这样,那此刻那拉氏传她问话,必定凶多吉少。
小宁子催促道:姑姑若没什么事,咱们就走吧,可不好让主子久等。
翡翠心思飞转,在小宁子略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中道:慢着,我有些内急,等我去方便一下,免得待会儿在主子面前出丑。
这个小宁子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听出翡翠话中的推脱之意,逐道:姑姑还是忍耐一下吧,主子那头可一直等着姑姑呢。
他越是这样,翡翠越是知道事情不妙,否则何必跟个冤鬼似的催着自己去,当下沉了脸道:人有三急,你倒是忍一下给我看看小宁子,我知你得主子赏识刚升了正八品太监,可是想在我面前摆谱,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虽知翡翠很快就会倒大霉,但这个时候,小宁子还是不敢过于放肆,带着一丝委屈道:奴才哪敢,只是怕去晚了主子那边不好交待。
主子向来是讲理的人,有何好难交待的,若是主子问起,我自会回答。扔下这句话,她将门呯的一关,把小宁子晾在外面。
小宁子摸摸差点被门板撞到的鼻子,神色狞厉地哼道: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等去了主子面前,我看你怎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