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内现炒些家常炒菜准备招呼着客人,家里的小姑娘跑了出去买了一瓶酒和一些卤菜,很快都摆上了桌。招呼着客人举筷的那会儿,小屋内激烈的咳嗽声打破了应酬的过程,老人卡在嗓子眼的痰动在小小的屋子里震荡,局促的呼吸让主人全家立即向小屋去,夫妻熟练得给老人捶背吸痰,小姑娘从角落拖出了个小型氧气灌,麻利的给老人戴上呼吸器,一会儿,振动咳嗽的老人这才安静了下来,应急有序中看出这户人家对老人的沉积病况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着围着老人有序忙碌着的一家三口,旁观的他们体会到这个家看上去较为清贫的原因了。众所周知,最近些年的科研人员的工资数额提升幅度挺大,可是增加在医疗和教育的花销幅度更大,家里有位百病缠身的老人和正在求学的孩子,这个需付出更多开销的家庭怎能不清贫。
收拾妥当的夫妻俩向客人示意抱歉,收拾了老人房间内痰迹的小姑娘向客人道别了,她要上学了。
为了打消屋内沉静的气氛上,在座中年纪算是最小的方有容抢着吃饭吃菜,欢噗中和这家沉默的主人说着话,“念书的时候学理科,老师还说过生化不分家,您是学专业化学的那一定对生物也有所研究,听说雄性蚕茧吐出的丝挑拣出来能织出丝绸中最高档的丝织品,您说有没有可能经过生化的方式来分解出雄性蚕茧?”
“可以。”对交际不熟练的男主人客气的给他们夹菜,应着的他和对着他眨眼的方有容对上了。
“——可以?”含着土豆丝的方有容张大了眼睛。
“理论上绝对可行,不过,雄性的蚕比雌性的蚕茧更好吗?”他对蚕茧这玩意儿不懂,也开始有些好奇心了, “以前听说过有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就是没什么用处,就停下来,要是给我们一些时间技术攻关,应该没问题。”
按着脑门,方有容深深体会着国人研究技术的智慧和经济运营脱轨交臂而过的惨烈现状,“只要技术能找到合适的土壤就一定能带来经济效益。”方有容喃喃的说着经济频道主持人的台词。
看着较为好奇不解的知识分子,方有容连忙把国内丝绸现状大致整理了一下,“我的公司是代理进出口的,其中的单子大半是丝绸出口,刚才说的那个用雄性蚕茧的丝绸织出来的丝绸和普通蚕茧织出来的丝绸的价格相差好几倍,就这样,基本上还找不到货源。我们国家的丝绸是占据全世界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可是丝绸的价格全是外国人说了算,只有这样少量的深加工的有高附加值的产品才能自己作主,要是能把这样的技术研发出来,我们的丝绸就能物有所值了。”这就是在小外贸上班的好处,他的老板徐翊一直代理出口的丝绸外单,连带着他对丝绸的小知识也在上升,关于什么雄性蚕茧的丝能织出更有档次的丝绸,会在价值上能有非常大的利润空间这件事当然是从徐翊那儿听到了的了,但是国外的单子到了,他们一路联系下来,很多厂家都没有这个科研生产技术,也无法得到这个技术,没想到,实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得到了半肯定了的信息。
“如果您能信任我和张校长,请您授权让我们帮您联系对口的丝绸厂,让他们投入研究资金研发这个项目,我们保证,绝对不从中拿回扣。”看了也清楚这两位知识分子夫妻实在没有什么经济感觉,说不准别人说两句就把技术交了出来,那就他们自己下手吧,让知识分子多挣点钱没什么不好。他要做科技的经纪人!
正在对和南方不同口味的餐饮很有兴趣下筷的张校长对上方有容的目光,他也应着。
诧异的男主人道,“这并不是我的专业领域,需要跨行业的研发人员进行组合,研发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们寻找合适的研发人员——”
“只要研发不是问题就行了。”激动的方有容握着对方的手,不管怎么说,这可又是个成功的一小步,现在的他恨不得立即就给徐翊打去电话,让徐翊好好敲他那些丝绸商一顿。
对过于激动的方有容,在场年纪都比他大的人们都觉得很有意思,不管怎么说,看出来了,这是个热心肠。
相比方有容的激动,张校长就显得不以为然多了,“我觉得你不要这样太高兴,研发是一个问题,可我觉得有自己的品牌才是提高附加值最主要的。就像一件能卖到三百元以上的皮尔?卡丹衬衣一样,一旦剪掉了它的商标,同样还是那件衬衣,或许只能卖到二十块而已,所以,我觉得我国产品从根本上还是附加值太低的问题。”
“对噢。”方有容再次对睿智的张校长投去崇拜的目光。
看着在座的各位,张校长道,“我也是经商的,在国内竞争无序化中我也吃过亏,据我所知,现在的企业只要能拿到外单就在同行竞争上乱压价,最后导致把利润空间全部暴露给了外国人,对于丝绸新技术研发的事情,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双赢,可是一旦像传销一样到处传播,多数的丝绸厂都能生产,那肯定又得相互压价无序竞争,最终又得导致和普通丝绸一样的结局,有些时候,垄断是需要的。”张校长挥挥手挡住方有容崇敬的视线,他爽朗得笑了起来,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老弟分析的,我觉得在找合适的企业进行合作之前,我对你有个建议,不算是为了国家利益民族利益这种夸张的名目,就是只为了自己企业的发展,找几个同行业的人,大家坐下来谈谈。对了,你就找你们的外贸经理,我请我老弟出马,别看他是律师,他对经济比对法律在行。”
“对,对。”为自己不成熟而惭愧的方有容连忙借花献佛,端起酒敬张校长一杯,一边看着听着的主家笑了起来,抢着也喝了一杯,气氛一下子热火起来。
这顿午饭吃得欢快,相互留了电话号码保持随时联系。这位研究员应着本周就把所有工艺数据资料都准备好,下周就去县里去看厂里的设备准备着手改造。关于县里的油漆厂也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出准备,既然原有设备必须进行改造,厂里的厂长科长得回去准备一定的资金。看着这位胸有成竹的研究员,大家都为此行一路顺风而干杯。
天不早了,他也要上班了,收下女主人专程为他们准备的核桃和红枣这些地方特产,客人们不推脱欢喜的接受让不善应酬的女主人很高兴。
谈笑着和客人们走出家属区到很宽阔的大路上到公交站点等车。
“看,那就是省市补贴给我们这些单位盖的新楼。”指着远处隐隐约约能见的小高楼群中那几座还没有撤走吊塔的新建高楼,扶着眼镜的男主人有掩藏不住喜悦,“我们家分到的是两室两厅,这些都是省市政府补贴的,基本上只需缴付成本价,明年春节的时候,我们就能搬上新家了。”旁边的女主人也仰首遥遥看着那远远的小高楼群,目光充满了喜悦。
回转身,他看着对着拍照的张校长道,“在单位里,我和沈文华真的不熟悉,对他的辞职,我一直觉得他辜负了国家的培养,不能原谅,可是今天,接触您和小方,我能体会沈文华还是那个有着铮铮傲骨的技术骨干。要是您见着他,帮我说声‘谢谢’。”
“他是有点孤僻,待人老是淡淡的,其实是个热心人。”张校长看着那远处林立的成了规模的小高楼群,那就是因为不平分配而使得沈文华义无反顾离开研究所的分配房吗?真想过去看看,最终还是放弃了。
送客人们上了直接到这个城市的中轴线的东大街,在那里可以换乘到这个城市任何一个方位的公交。
快到上班时间了,他们夫妻要上班了,方有容他们也要赶着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上了公交,和送行的夫妻相互轻轻挥着手,直到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中。看着身边倒退过了的无数庭院深深的研究所,这些被树木遮掩的深处不是阴郁,那是年轮厚重的沉淀,这是个值得尊重的地方。
在厚重的钟楼前摆了造型,张校长现成的相机给大家留下了在这个西北中心城市的中心点的影像,没有再耽搁了,在火车站分手,油漆厂的厂长和同来的科长搭上直接到家乡的火车先行一步,回去后还有大量准备工作要做。很想借着出差机会留着旅游一下的方有容和张校长最终决定回程。张校长家还有两个宝贝,方有容也有好几天没到单位报到了,不知道徐翊怎么收拾只请一天假的他呢。
搭上暮行朝至的火车,还好,还没到春运高峰,空调车上人不多也很干净宽敞。一路上和挺投缘的张校长兴致勃勃的为此讨论着这项有可能研究成功的技术,热心肠的张校长对丝绸没半点研究,叽叽咕咕中达成了周末召集几个熟人聚餐顺便开个小会研讨一下的意想,总之,一个主旨是绝对不变的,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人家知识分子少拿了。
两天三个地方跑的方有容对自己这几天的作为好生得意,这几天忙碌的形成让心境充满了成就感,早晨,被广播叫醒的方有容先下了车,张校长还要多做一个小时才能到达他所在的城市。
跟着人群走出火车站地下甬道,人海如潮的拥挤显出了大都会真实的繁荣。摸摸脸上,在火车上睡得没形,现在一脸油污,趁着还早,赶着回家冲洗一下吧。
搭了地铁换了公交终于回到了温馨小家,打开有三四天没回来的家门,迎面的闷味儿显出屋子久未有人居住。打开半扇窗子散散味道,窗台上的吊兰有点缺水了,显得萎靡不振,赶紧用小洒壶喷上甘露浇灌浇灌。
盛则刚不在家。合得很整齐的桌面上有未动的痕迹,盛则刚消失了吗?
伸手摸摸床上,寝具有点儿板结,显然这些天一直没人居住。方有容好奇的看着眼前,有着奇怪的感觉升上心头,而这个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居然没有一点点感觉!面对这个突然没有了人气的小家,方有容反而产生着——噢,盛则刚真的消失了呀。
待在安静的房间里看着安静的四周,本以为不安躁动的所有症状都没有出现,不见了的盛则刚那天的话语不是在讹诈哄骗他。被一盛则刚未曾讹他的安心感包围着,有这样认知的方有容自己都意外的开心起来,本以为的悸动、不安和不知何去何从那些奇怪的联想都没有产生。也是,就像出门在外的他自己不需要报备他人,全力奔波在城市中央一样,盛则刚在外奔波努力的感觉充盈着他的遐想,一个有事业的男人奔波在社会中又有什么值得不安的呢。
调整不出不安感的方有容冲浴后开始大肆翻找着被盛则刚衣物占据了大半个衣橱的服装,那些可都是高档货,他早就看中了个休闲款式的羊毛绒毛衣了,趁着盛则刚不在家,赶紧翻出来体验一下国际名牌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