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真的没死。”左龙渊一直阴沉着脸,这个时候却恍然叹道,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悦色。
伊薇没有捕捉到他的那一丝悦色,继续暴跳如雷:“可是左赫不愿意见你,他现在一个人在某个地方过活,所以你就当他死了吧!但是那个冒牌货千万不要放过,至少也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左龙渊没有回答伊薇,因为这个时候营帐的帘子被掀起,走进来一名副将,手里托着一盏银盘,递到左龙渊面前毕恭毕敬地汇报道:“元帅,东西取出来了。”
“啊——”
伊薇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左龙渊顺势张开怀抱,她果然屁颠屁颠地绕过桌子奔了过来,只是屁颠得委实有些惊恐过度,在左龙渊怀里跳脚了半天还是没有平缓了呼吸,指着托盘内那一双血淋淋的眼睛,问左龙渊道:“这、这、这是八王的?”
左龙渊点点头,然后吩咐副将可以出去了:“别吓着王妃吃不下夜宵了。”
伊薇虽然今天一整天只啃了十分之一的大饼,但是这个时候却赫然恶心地想要吐它个翻江倒海,直到那名副将带着眼睛走了良久,才余悸未消地松开紧颤着左龙渊腰身的爪子。
“你故意吓我的?”伊薇满目幽怨地看着左龙渊,戚戚然问道,心忖哪有这么巧的事?刚说到要挖了人家眼睛,眼睛就被送过来了。
“没。”左龙渊却否认。
伊薇想要说“你有,你丫就有!”,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左龙渊怀里了,这事儿离奇得有些过头了吧?随即迅速起身,闪到桌子边边角,瞪着左龙渊怒道:“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要吓我然后趁机吃我豆腐!”
左龙渊不知道“吃豆腐”什么意思,但也大致了然了伊薇的愤怒,于是慢条斯理又极其欠扁地提醒她道:“是你自己奔到我怀里来的。”
“我……我才没那么贱呢!”伊薇驳斥。
“是,你比这更贱。”左龙渊谑笑。
“你骂我?”
“是你自我贬低在先。”
“左龙渊!”伊薇的小宇宙这个时候不爆发更待何时,“我忍无可忍了!你一次次弯曲我的意思来嘲笑我,利用我设计捕获来救乌邪的人,不顾我的死活任我在外面风餐露宿,现在还蓄谋吓我、占我便宜、骂我犯贱,做人不可以这样不厚道的!你到底想拿乌邪怎么样?”
这一通话,前言不搭后语,尤其是最后一句,就像大黑身上长了条猪尾巴,完全不搭界,然而左龙渊淡淡一笑,问道:“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伊薇一愣之后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这没有什么可否认的,自己虽然不是圣母玛利亚,但是对于乌邪的同情和怜悯却远远大于对自己,一路上纠结的不正是左龙渊的一句话嘛?
“只要降书达到本王的要求,自然会放了他。”左龙渊缓缓道。
“当真?”伊薇的喜悦在脸上绽放了三秒钟之后随即消失,“你的降书要求,不会过分到让乌邪宁愿自杀了事吧?”
“自然不会。”
“我不信。”伊薇狐疑地瞪了眼左龙渊,觉得腹黑如他滥发好心除非大黑生出的小马会说人话。
“从明天开始,本王要率兵逐个摧毁南军仍自在我朝地盘上负隅顽抗的残余,然后每天斩杀一颗南军将士的脑袋送去给容柠,相信不出三天,就可以拿到降书,到时候你再决定信不信本王也不迟。”
三天?!
左龙渊的这句话在伊薇的脑袋里萦绕了整整三天,三天内,伊薇住在营地不曾外出,并不知晓边疆战事的惨烈,当然,惨烈的是南军,兵败得委实叫一个势如破竹,龙军每每高歌凯旋,然后由副帅阡羽当众斩下一名俘虏的头颅,派使者直接送达南荣国皇宫,于是三天之后,蓼远王终于承受不了打击,害怕某一天被送来的人头是太子乌邪的,慌忙快马传书给前线的容柠,告之她立马停止战事。
于是打了一个多月的两国之战,在左龙渊的预期中,在南荣国的一纸降书中,结束了。
递交降书的那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而受降过程很是传奇,伊薇也是道听途说的:据说左龙渊和容柠两个人各自遣退了身边随从,包了一座楼阁密谈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候出来的那一刻,左龙渊的表情仍自波澜不惊,而容柠虽然也淡淡然,嘴角却含着微微笑意。
貌似谈判和谐,降书也签得满意,但是两国使者进去屋里一看,发现里面一片狼藉……(至于发现什么,使者说法五花八门,伊薇不忍耳闻)
之后的事情更是传奇到离奇,左龙渊突然宣布南荣国不再附属于大龙王朝,两国从此平等往来互通有无,而容柠很快就将翁副将的完好遗体和大活人慕青青打包送回,左龙渊也按照三天前告之伊薇的话将乌邪和余下的南军部将遣送回国,一切顺利得不像话。
极度不像话!
当天晚上,就在龙军营地的将士们豪酒欢庆的时候,伊薇心事重重地闪进了左龙渊的寝帐。
“你怎么不出去庆祝?”伊薇站在寝帐门口,看着独自躺在软榻上的左龙渊,语气略带幽怨地问道,问完之后在心底狠扇自己耳光,自己何时褪变成怨妇了?
“累了。”左龙渊径自闭目养神,并不看伊薇,语气淡漠却听不出疲倦。
“就这样打完了?”伊薇走到他前面,愣愣地看着他问道,这场战役结束之快委实出乎自己的预料,诚然南军崩溃是主因,但是最出乎意料的还是左龙渊和容柠两个人谈判之后的结局,伊薇总结着这场两国之战是一个男人(左龙渊)和一个女人(容柠)之间的战役,而这样的总结莫名让伊薇的脑袋瓜子里留下了不怎么纯洁的阴影。
“嗯。”左龙渊回答伊薇的只有这淡淡一声鼻音。
“你……你和容柠谈了一个下午,究竟谈了些什么?”伊薇站在他面前,忐忑地站在他面前,不无怨恨地看着他怡然自得地卧躺在榻里。
“这是两国的秘密,你不该问。”左龙渊似是千百年没闭够眼睛,此刻愣是晾着伊薇站在面前,却懒得抬眼看她一眼。
“看我一眼你丫会死啊!”伊薇突然烦躁起来,脱口怒骂道。
左龙渊终于睁开他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来,深邃的眸光里透着谑笑:“你在莫名烦躁些什么?”
“他们说……他们说你们两个谈判的房间里……乱成一片。”伊薇在直面左龙渊眸子里摄魂般的神采时,总是忍不住说话结巴,一结巴思维就乱,一乱就犯窘而小脸通红。
左龙渊微皱着眉头定定看了她足足有十秒钟,突然忍俊不禁而失声出了声,并且一笑还一发不可收拾,窝在他那张洗净了的心爱白虎皮里颤个不停。
“你笑什么!”伊薇火了,他每次笑无非是笑自己的窘迫,未免太伤人自尊了。
“你……”左龙渊欲言又止,因为实在是笑抽了,伊薇还是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得意忘形,正要愤愤然一走了之,他突然手一伸将伊薇胳膊一拉,伊薇便顺势跌到了他身上,被他双手往纤腰上一环,听着他犹自带笑的勾魂嗓音慢悠悠问道,“你这个脑袋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我有想什么吗?我什么都没想啊!”伊薇第一次由他这么抱着,不做一丝挣扎,却只为自己的尴尬辩解道。
“外面的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惹得你这般猜想?”左龙渊的唇瓣覆在伊薇耳垂边,每说一个字都摩挲着她的敏感,引得伊薇一脸憋屈地嘟囔道:“说什么的都有,说你英雄气概风流倜傥的,说容柠如降天仙花容月貌的,说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什么?”左龙渊再度忍俊不禁,从后侧看着伊薇涨红的了小脸,委实逗乐了自己波澜不惊的心。
“反正、反正容柠一出来面带笑意,他们就说什么说男人女人,床上好办事……”伊薇只是把话传递给左龙渊,并不代表自己的意思,只是自己比外头那些人更好奇于那乱成一片的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要知道我们两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究竟干了些什么,就带我去见左赫,回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看着怀里人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左龙渊觉得逗够了也笑够了,便掩去面上戏谑,覆在她耳畔轻语道,尽管是轻语,口吻却带了三分强势,似是不容伊薇拒绝。
“但是……我答应左赫不告诉你他还活着的,并且也不能带你去看他。”伊薇转过身来,望着他的深眸,褪去眼里的窘意和愤愤,诚恳坦然道。
“为什么?”
“他和先皇一样,中了一种剧毒,那种毒是当年有人秘制出来专门对付你们左氏皇族的,他怕传染给你,所以……”伊薇无需再说下去,凝望左龙渊坚定的眼神,她就该知道,在自己告诉他左赫未死的那一刻起,他就必然要去看他一次的。
“这么担心我,就陪我一起去吧。”岂料,左龙渊如此自恋,手掌轻轻按在伊薇的后脑勺上好让她正视自己的摄魂眸子,缓缓吐出这句话道。
“不是我担心,是左赫担心。”伊薇瞪他,他的手掌便稍稍施力,让伊薇的脸凑得越来越近,直到伊薇的鼻子尖尖抵上他的下巴吃痛地娇呼一声方松了力道,而伊薇也自觉投降了,“好好好,我陪你去,但你必须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回来后就告诉我你跟容柠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啊!”
左龙渊只笑而不答,在伊薇的怒视下更是笑得放肆。
笑不死你!伊薇心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