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启傲掩面而笑,一边笑还一边不时的往瑞晗和别而这边看。无奈李良成只是垂头答话,倒并不曾见到他这般神色。
对于眼前的李良成,瑞晗心中还是满意。只是崔启傲和淮南王的做法,着实让瑞晗心中很是不快。
于是微微侧身,一瞥却见到敏儿小小的身影躲在清笼的灯影后,薄绡的竹帘半垂半卷,掩得她面上明暗一片。
瑞晗不知道敏儿此时会作何想法,因为她知道,敏儿的心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只有一个人的位置,那就是影十七。
可是影十七心中的想法,在敏儿的心中早就了然,她既走不进影十七的心,也不能完全忘记他,大概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他在前线,可还安好?
大概是李良成的反应让崔启傲有些始料不及,他沉默了那么片刻,决定先换个问题,侧面进攻。
无奈之下,崔启傲只好笑了笑,夸了李良成一句忠义之后,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李将军是本地人吗?也不知这菜用的合不合口味?”
说着,崔启傲又将头转向淮南王:“王爷也真是的,李将军要来的话,应该事先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打听下,这样弄得措手不及,要是李将军心中有想法,王爷可是要负责!”
李良成脸色更红了,瑞晗则偷偷一笑,李良成是将门之后,一身子的男人争气,大概还真受不了崔启傲这种阴柔美的男人。
李良成片刻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马上发下筷子,对瑞晗恭敬的说,“末将是湖州府南府人,并不是本地人。”
瑞晗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李良成倒也还不笨,至少他知道在这里到底谁才是真正能做主,或者是真正客观的人。
“这可巧了。”瑞晗扬一扬脸,吩咐敏儿把温好的黄酒端来,“我的这个妹妹,也是湖州南府人,不过她离开故土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大概也记不得什么事情了,如果以后李将军有时间,倒是可以跟她说说家乡的事情!”
瑞晗这话一说完,就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看好李良成,也觉得敏儿可以和他交往下。
毕竟守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等待,还不如抓住眼前的幸福来的实际。
敏儿出来,除去李良成,其他的三人都略有吃惊,这一次出来,敏儿是明显有了打扮。
她长长地头发没有像平常一眼,随意的梳成个大辫子,反倒松松挽成个求仙髻,发边簪了朵白玉兰,更平添几分妩媚。
敏儿端了酒盏过来,毕恭毕敬的侍候在一旁,脸上却有几分红晕。
眼见这样,瑞晗心中明白了几分。敏儿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想通透,想明白,一旦那道心结解开,她就会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崔启傲抢在瑞晗的前面接过酒壶,格外殷勤的给李良成斟了一杯,又给瑞晗斟满,口中亦是笑道,“今日厨房里温的酒便是江浙的十年陈酿的黄酒,原本还怕李将军喝不习惯呢。现在看来倒是正好!”
李良成有些尴尬,华夏有个士兵当中,有个相当不人性的固定,就是无论你是否出征,只要华夏在和外敌交战,任何在编的将领士兵,都不可以饮酒。
“这位大哥,这个恐怕不行,如今摄政王带着大军在前方作战,末将还是应该遵守军规!”
李良成端起酒盏,略迟疑了一下。崔启傲那里肯这样就罢手,可他也知道自己在李良成的面前,是说不上话的,于是他向淮南王使了个眼色。
淮南王会意,于是劝道:“这是家宴,不须遵循那些军中的规矩,良成且尝尝看,这酒是否有家乡的味道?”
李良成却之不过,尝了一口,不免的点了头,赞道,“这酒着实不错,温而滑实,入口有余芳,却是上好的陈酿。就算是在家乡,也是难得的美酒!”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又轻声道,“我从军久已,算起来也有十余年没有尝到这样的家乡佳酿了。不瞒夫人和王爷说,我自从离开家乡之后,便是日日夜夜都在思乡中度过!”
瑞晗瞧见他微微闭目,眼角却有几丝斑驳的光影投伫,给他添了几许沉郁之气,看来提起家乡确实让他有些动容了。
瑞晗同样是远离家乡的人,虽然那个家乡的印象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越来越模糊。
但也许她的家在另一个世界中,更是回不去了,不免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于是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小陶杯,淡淡问道,“李将军很早就参军了?”
对于李良成的一切,瑞晗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之所以会这样问,可以说完全是为了敏儿。
在她看来,敏儿现在会动心,也只是因为她想开了而已。如果要让敏儿真正的接受李良成,除非她在心中佩服李良成,换句话说,就是要让李良成征服她!
“我十三岁便来到京城投靠狄萱将军,十五岁开始就随他一起出征打仗,算起来今年恰是第十二个年头了。这些年来南北征伐,总是想回家看看,不瞒夫人说,其实末将的家乡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但是最为李家最后的一脉,哪怕只是为先人的坟上上一捧新土也好!”
李良成又呷了一口酒,缓缓言道。
李良成这段出自肺腑的深情言论,不当将酒桌上的瑞晗打动,更是深深的打动了她身后的敏儿。
敏儿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到底在哪里,她只记得早年的时候家乡闹灾,家中这有她这一个孩子,父母怕她受苦便将她卖进了肃王府。
虽说卖的都是死契,但这毕竟是王府,这个年代的大户人家都讲究孝礼治家,也从没有真个不让赎身的道理。
若是到了年岁家里来接,便也会放人,赎身银子多半也不会要,若是伺候的年深日久有了感情的,多半还要置一些陪嫁物品风风光光的送回家去。
在过年敏儿就要三十九岁,在这个世界里女子十七八岁多已出阁。三十九岁,已经是奶奶级别的人物,一想到这些,瑞晗心中又是一阵痛心,都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才让敏儿的大好青春白白流逝。
几个人一时默默,各自都饮了几杯酒,不免都怀了几分心事,几分愁肠。
大概此时的情景才是崔启傲最想要看到的,他斟酒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快。
一时间,几人都是一杯一杯的饮,满室昏暗的光影被拉长,浑然不觉间,时间已经进入了深夜。
崔启傲本想让李良成留下,但无奈瑞晗始终不肯,于是只好作罢。
这天,敏儿在书房中为瑞晗整理书籍,却看见有个人影走了进来。
她还以为是崔启傲来了,懒懒的说道,“崔领主今天怎么这样有闲心,不去天机令办公,难道说找夫人有事情?”
那人却闷不作声的进了房中,慢慢吞吞的走到书桌前。敏儿这才恍然一抬头,却见好一个武将打扮的人站在床前,脸红的跟柿子一样,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敏儿仔细的打量着眼前人,猛然想起这个是那日来府上的李良成。只是此时他看上去,更像是个白面书生,少了几分那日武将的风采。
此时敏儿的脸上已经红的跟苹果一般,她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脸红。
两人相视一笑,本想问问对方怎么样了,结果异口同声的说了个“你……”,都瞬时住了口,不约而同的想起往事,瞬时亲近了几分。
李良成大概是敏儿所见最腼腆的人,那个你字出来了半天,却没有了下文。好在敏儿是常年跟在瑞晗身边,平时也不怕生,此时更加显得她落落大方。
见李良成不说话,敏儿只得嬉笑着开口:“那日我记得将军喝醉了,现在可好了?我倒是没机会喝醉过,但也听别人说,宿醉是最难受的事情!”
李良成没想到敏儿还记得自己的事情,腼腆的点点头,自顾自的说道,“有劳姑娘挂念了,那日和夫人聊的投机,居然喝醉了,幸亏摄政王爷不在,否则我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敏儿也笑笑,这话李良成倒是没说错,肃王这个人对军队的事情最为在意,他要是知道自己手下的将领在自己的家中喝的烂醉,不说将李良成打入大牢,就是身上的板子,也不会少。
敏儿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憨厚,就指了指书桌不远处的椅子说,“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这些天没瞧到你,倒也少了人说话呢。”
敏儿面上又红了红,愈发腼腆的挨着椅子边坐着,并不敢将屁股全部坐在椅子上。
谁知刚刚挨到个床边,却疼得龇牙咧嘴,一闪身坐到了地上,摔痛的面目都有几分扭曲。
敏儿觉得奇怪,急忙将他扶起来,急声问:“你怎么了?身上不舒服么?”
李良成红着脸爬了起来,连声说着没事,把手里紧紧攥着的一个包裹搁在了书桌上,轻声说道,“我那天听夫人说,咱们是一个地方的人,恰好前几日有个老乡从家乡来,给我带了点家乡的特产,我想着你一定很长时间没吃过,还是先送给你来尝尝……”
敏儿一怔,她从来没想过,瑞晗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居然在眼前这个男人当做最重要的事情。
“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毕竟是……”敏儿的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了。
只见李良成腼腆的冲自己点点头,也不等她将话说完,转身跑出了书房。
恰好这个时候,瑞晗从外面走进来,差点撞个满怀,一下子,李良成更加窘迫。
站在那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