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与白希云乘着寻常的小马车,因为空间狭窄,他们二人索性相拥而坐,齐妙靠在白希云怀中,枕着他曲起的右腿,笑着道:“咱们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白希云笑的云淡风轻。
齐妙拉过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双手握住,又拍了拍他血管清晰的手背,道:“你会不会难过?”
“那你会难过吗?”白希云不答反问。
齐妙便明白了白希云的意思,将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笑着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的?再者说,他们不是我的父母,对我又从来都没有多少善意,我也不会因为他们所作所为而心伤,自然不会难过了。”
“你不难过,自然也不难过。”白希云笑着以额头抵着她的,爱怜的啄她的嫣唇,“我只是没有想到,安陆侯会这样草率的赶走咱们,这样的做法着实是太不够理智了。若是稍微有一点脑子的,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无所谓啊,反正他也没有做过什么有脑子的事。”齐妙无所谓的轻笑。
白希云禁不住也笑。
马车外头跟随的婢女虽然不知道世子爷和夫人在说什么,可是能听得出世子与夫人并没有悲伤,心里也就放了心。
可是这样一大堆仆婢,穿着都是沁园统一的深青色常服,又浩浩荡荡的穿过了集市,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也有哪些卖菜的商户认识其中负责采办的妈妈,就好奇的问:“孙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府上又是有什么大活动?可要订我的菜吗?!”
孙妈妈摇头,同情又心疼的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欲言又止,又叹息的往前走。
没有世子爷和夫人的吩咐,他们是绝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让人笑话的。
可是孙妈妈这样做,就引得所有人都更加好奇了。
这么看着,一大堆的人垂头丧气的往一个方向走,而且还像是拖家带口的模样,不知道安陆侯府到底怎么了。
马车上,齐妙笑着道:“咱们这就去庄子上吧,我正好也想看看玻璃花房里的药草怎么样了。”
“也好,咱们暂且就安置在那里。至于我的账册……”
“要紧的东西我都让玉莲送去聚贤阁了,稍后请阿焱跑一趟,帮忙取来就是了。”
白希云刮齐妙的鼻子,“你这个鬼机灵。”
二人又是一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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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陆侯府中,老太君被强行送回锦绣园,就已经气的哭晕过去一场,忙的白希汐和白希澜焦急的又是按人中又是拍后背,总算是哄的老太君顺过了这口气来,外头又有小丫头飞奔到廊下,脆生生的说:“世子和夫人都被赶走了,沁园的下人们也都跟着走了。安陆侯夫人没准许世子和夫人带走任何东西,这会子正在沁园抄家呢。”
老太君气的一翻眼睛,又要晕过去。
白希汐和白希澜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无奈和绝望。
这还是一个家吗?
连身为世子的哥哥都被赶走了。而且还是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许带走,病弱的二哥和怀有身孕的嫂子,带着一大群仆婢,没有了府里月钱,要怎么生活?
饶是如此,他们的母亲非但没有同情,还跑去沁园先抄家,好像生怕有什么金银细软被谁弄走了似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难道他们将来成婚,也会遇到这样的婆婆吗?将自己和丈夫分文不许带走的赶出去,然后将嫁妆之类的都据为己有?
白希汐与白希澜已经能感觉到背脊上的冷汗都汇聚成了小流顺着腰间向下流去。
姚妈妈这厢好容易又给老太君顺过气来,焦急的安慰道:“老太君,您千万要想开,千万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夫人和侯爷也是憋气憋了多久的,前一阵子侯爷那副样子,不也都是因为齐氏吗?如今撵走了,反倒少了个祸害,您也就别跟侯爷置气了,母子两个哪里有隔夜仇的?您再见了侯爷,可就不要在给脸色看了。事已至此,您就是再反对再生气,又能如何呢?”
老太君听着姚妈妈的话是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再一想今日白永春那个疾言厉色的模样,玻璃心就碎了一地,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苍老的老脸上满是绝望伤心之色,“那个孽障,当初我多不容易生养了他,为了他我操碎了心,当年年轻的那些荒唐事,哪一件不是我给他收拾残局的,到头来,他媳妇叫我这个做婆母的尊什么三从四德,他连个屁都没敢放出来,他这也叫个爷们!我真是疼错了人,就不该疼他啊!”
老太君哭的声泪俱下。
因子不言父过,白希汐和白希澜虽然觉得今日白永春做的不地道,张氏做法更是龌龊,无奈他们是她们的父母,也只能这般忍耐下来,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到了廊下。
白希汐低声道:“四姐,这个家越来越乌烟瘴气了。我原本想着,与二嫂交好,将来也能让日子容易一些,想不到就连二嫂都被撵走了。将来咱们的未来在何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做女子的,又有谁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白希澜忧郁的皱着眉,“女人的这一生,无非就是拼个运气罢了,二嫂的运气不好,可也有好的一面,至少二哥对她是一颗心的,如果二哥对她的真心哪一日没有了,这才是真的可怜。”
“是啊。”白希汐有些 想哭。齐妙未免太惨了一些。在后妈手里长大本就不容易,娘家是那样也就罢了,进了,婆家的们一直被刁难,从来没有享受过宁静,现在还被迫跟着丈夫撵了出去。白希云若是个正常 的人也就罢了, 奈何他身体病弱,就算是从前不好现在已经治好了,可是以前的那些病灶也像是毒瘤一样隐藏在他的身体里。
这般隐藏着,不知道何时发作。
而且,一个女子的未来都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如果白希云真正有了变心之意,齐妙又该怎么办?她甚至连一个可以哭诉的人都没有,连普通人能做道的回娘家,都没处回。
白希汐想到这里,禁不住哭了起来。就是白希澜看着也是一阵难过。
二人正在垂泪,忽然见白希暮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三哥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白希暮低声道:“娘现在在沁园抄捡呢,我也没办法阻拦,爹现在去了祠堂,可能是给祖宗磕头禀告二哥被赶走的事,我想趁着这会子,咱们凑一些银子给二哥送去。他带着二嫂,还有那么多的下人,出去没有银子可怎么生活?”
白希汐和白希澜连连点头:“还是三个想的周到。这东西必然是要送过去的。只是我们也不知道二哥他们去哪里了啊。”
“这还不容易?咱们去问就是了,二哥和二嫂又不会偷偷摸摸走开,怎么也能打听的出来他们往哪里去。”
“只是,咱们的月钱,每个月香粉点心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也着实不是很宽裕。”白希汐有些无奈。
白希澜也道:“是啊,二哥若是和二嫂出去顶门立户的过日子,咱们的那一点真的不够帮忙。”
“聊胜于无吧。”白希暮叹息道:“咱们都是指望着侯府过日子,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没见今日大哥和大嫂根本都没有去沁园。”
白希澜、白希汐都默然。
白希暮一想到白希远和刘氏平日里灰溜溜过的老鼠一样的安静日子,就觉得没办法怪他们。
白希远庶子,偏偏又是庶长子,这等于是一个打张氏脸的存在,张氏对白希远和刘氏就没有好过的时候,他们自身难保,又如何来沁园帮忙?
这个家,真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白希暮觉得自己若是真的能有选择,一定不想在家里继续住下去。
三人又是沉默。
正当这时,张氏眉开眼笑脚下生风的进了锦绣园大门,仔细去看她头上的头面就会觉得眼熟。不是因为她戴过,而是因为那样新鲜别致的花样簪子,曾经是齐妙的。
只是齐妙是年轻少女,张氏是半老徐娘,这么大的岁数,还戴少女新鲜的粉嫩花头簪子,着实是有些不搭调。而且这还明摆着告诉别人,张氏霸占了齐妙没办法带走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等物。
白希澜都替张氏脸红,忙过去道:“母亲,这簪子……不如拆开来重新请珠宝师父在打一下花样儿?”
张氏眼睛一瞪,脚步顿住道:“怎么,我带着不好看?”
“不,只是这毕竟是二嫂的东西,您……”
“你少废话,刚才我要惩治那个小贱人你就在跟前阻拦,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想再管我的事?那个小贱人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东西都是极好的,她有好几身衣裳一看就是新作的还没上身呢料子花样子都好看,只可惜她生的小腰就那么一点点,谁穿得上啊,你们姐妹等会去看看,谁穿得上谁就穿吧。”
张氏用手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又嘟囔道:“她的胭脂水粉我也看了,却没找到她身上用的那种香露,难道她还有时间随身带走了?”
白希澜觉得脸都要烧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