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玫妃立为皇后,授册宝。
这其间顺治和太后又有一点小摩擦,我当然也是从头到尾的旁观参与了。太后早发觉了,只要我在场,他儿子就比较好说话,所以基本上只要有什么刺头儿的难理的事情,都会把我叫过去——我又不是润滑油!
这摩擦因为淑妃。
太后很想在玫妃封后的同时,给淑妃加个衔,就是那个惠字,其实这个字没有什么大不了,也没实际的用处——又不加薪水待遇,但是这时候的人特别看重这个。据说重要的王公大臣死了以后,为了谥号里的一个字,活着的人可以吵上大半年不干正事儿。而顺治这次是坚决不干,不但不想给她加封,还想把她削贬两级。从正妃到庶妃——从庶妃到嫔,两级。太后自然不答应,于是乎,这么小点儿事,娘俩又开始顶牛。
顺治的心理我明白,他觉得憋屈。而且这家伙的毛病是眼里不揉沙子,爱则欲其生,憎则欲其死。看着碍眼的人,能容忍你继续碍眼已经不错了,还要给你优待?门儿都没有!
其实我的办法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就是大家各退一步,和和稀泥打太平拳,太后的提议也不提了,顺治的想法也就作罢。淑妃还是当她的淑妃,既没有变淑惠妃,也没有降成淑嫔。但是这件事当然也不保密——我就说这宫里真的没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更何况在慈宁宫扯着大嗓门儿议论的事情。所以,当然淑妃本人不可能不知道。莫名其妙,这笔账又算到了我的头上,她认为是因为我从中作梗她才当不成淑惠妃,相见的时候那态度简直是水火不容两眼嗖嗖的射小飞刀子捅我。
好吧,反正也不欠这一件,我和她本来也没有什么融洽相处的可能性。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对我有敌意。
当然生活不是没有乐趣的。顺治居然从一个传教士那里弄了些咖啡豆来,于是永寿宫的窗户里,还偶尔飘出了一阵咖啡香……
顺治虽然对这些东西好奇,可是不代表他很欣赏。
“一股子糊味儿,有什么好喝?”
我笑:“皇上不简单嘛,还能知道这是一股糊味儿。难道你吃过烧糊的御膳?”
他不悦的皱眉看我:“你把朕当什么人了?朕也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到那个地步!”
我呵呵笑,往咖啡里兑牛乳和糖的时候,忽然好象有个什么想法掠过脑海,但是……没抓住。
“想什么呢?”
想不起来。
我摇摇头:“就是走神儿了。咖啡这个东西其实我也不那么喜欢,不过偶尔尝尝换换口味也好。听人说喝多了晚上睡不着觉。”
“是,汤玛法也是这样说。”他凑近我:“你现在好象懂得很多东西。”
我一点不心虚:“那是,人有生而知之者,你没见识过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他指着我笑:“是是是,你这样厚的脸皮,我真的没见识过。”
我洋洋得意:“噫,厚脸皮也是样本事啊。告诉你,厚脸皮的人往往比薄脸皮的人做事情更容易成功的。”
我们在窗户底下,我摆布咖啡,他拿着两张不算要紧的折子在看:“为什么这样说?”
“哪,这很明白的事嘛。比如说,要做一件事,是很可能会失败的事情,脸皮薄的人可能害怕失败后被别人笑话啦,或是其他一些不必要的顾虑就不敢去做。但是脸皮厚的人就不怕,去试的话,总有成功的机会。不试的话,那就一定是失败了。再比如,要是一个人快要饿死了,面子薄的人可能还拉不下脸去乞讨,但是厚脸皮就肯定会积极的努力让自己不饿死不冻死,这很明摆着事嘛。”我看看他,笑嘻嘻的说:“再比如说,某人大白天就在妃子的宫里流连,不去书房也不去和翰林编修们讲究学问去,薄脸皮可能就会害怕明天会被非议,厚脸皮就不怕啦。”
他先前听的一愣一愣的,到最后明白过来,佯怒说:“好啊,连我你也敢编排!好大的胆子!”捋袖子就扑过来,我赶紧跳开,绕着椅子躲他。
穷折腾了一会儿,他没占着便宜,我也没得什么好处,两个人累的坐在椅子里直喘气。
明显的是锻炼不够的两个人啊!才跑跑路就累成这样。
“咖啡非要凉了,你真不喝啊?”
他摇摇头,一脸嫌恶。
我捧起杯子来轻轻尝了一口。
唔,还行,就是奶味儿不大够,我喜欢多加牛奶,闻起来也香,口感也更滑润……
牛奶……
我抬头看他:“宫里有养牛吧?”
他继续看折子,说:“那是自然,不然天天喝的**难道要去外头寻不成?那寻回来的也不鲜了啊。”
是哦,不过我想多半不是那种黑白花大奶牛吧。可能也就是一般的母黄牛……
我又开始发呆,顺治已经见怪不怪——哦,由于他的要求,只有我和他的时候,他让我喊他名字。可是我觉得真是多此一举,只有我和他的时候,我说话的对象当然只有他了,那还要喊名字干嘛?反正没有名字他也知道我是在对他说话。
“你忙你的,我去看看玄烨醒了没有。”
可能最近在萌乳牙的关系,这孩子睡的不象以前那么踏实安稳,口水也多了。
乳 母说这孩子比平常孩子来的健壮得多。
儿子健康我当然高兴……可是……
最近宫内外隐隐又蒙了一层阴影,听说是京城外缘,又有地方发现得天花的人了。
我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因为历史上的顺治……官方说法是疾病,但是更详细的说,他应该是死于天花。
还有我的玄烨……
历史的康熙皇帝是得过天花而未死的幸存者,但是我的孩子能不能逃得过这一劫?毕竟他和那个同名玄烨,并不是同一个人啊。
现代已经没有得天花了,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种过疫苗,俗话叫种痘。原来的我,手臂上有一块圆形的小疤,我们那个时代是人人都有的。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疫苗和痘苗这些措施啊!十个人得天花有一半以上会送命,剩下的还会落下麻子脸,破相毁容。
乳母正坐在摇篮边做针线,看到我进去,连忙站了起来。
我摆摆手不让她行礼,走近摇篮边去看儿子。
他睡的正香,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放在耳朵旁边,那象一个要打人的姿势。
“睡了多会儿了?”我轻声问。
“刚睡着没一会儿。”乳母搬椅子给我。
看着他红润象苹果似的小脸儿,我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象现在这么充实,这么宁定过。
就算一万人人要来伤害他,我也一定会挡在他前头。
原来……做一个母亲,是这样的感觉。
“孙嬷嬷,你听说过……种痘么?”
她有点惊讶,仔细想了想,低声回答:“娘娘,南边儿似乎有这样的郎中,说是可以接痘以避免……见喜。只是,这接痘听说不成的,常有小孩子……熬不过去的也多。”
是啊,我知道。
这时候接痘,既不安全也不是万全之策。
但是,印象里有另外一种办法,要安全简单的多。
我看着儿子胖乎乎的脸……
玄烨,妈妈会保护你的,一切危险,妈妈都替你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