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 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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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老刀的刀砍如他身体的同时,银发男子就已经出了血,不过那老刀却没有看到。

不过不是伤口处。

而是从银发男子苍白的眼瞳中,蓦的像泪般的倏然渗出一颗晶莹的很剔透、并且红的发艳的血滴。

这一滴泪一般的艳血,像是被老刀这一劈之力震落的果实,又像是被风吹落秋叶一样,从银发青年的面颊上跌落下来,像是有生命似的,蓦的在空中划了半个弧,便落在那老刀刚才持刀的手背上。

然后这滴血便消失了。

既像是被风干了,又像是失足滑落,更像是钻了进去。

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

众人都很震惊,他们都十分清楚老刀的一劈之力,居然被那看起来若不经风的年轻人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劈。

他们虽然早已认定这银发男子的不凡,但经这一劈,他们要重新估计着那年轻人的战力。也不由默默衡量着自己的胜算。

此时,老刀更震惊,但他已经远远退离银发青年,站在自己同伙的人群众中了。

一个和他面貌相仿的男子急速迎上,虽没什言语,但关切之色显而易见,显然,他便是老刀的同伴之一。

然而老刀摇摇头,刚想说话,却不知为何突然急喘了起来。像一个突然患了急哮喘的病人一般,连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不,他整个身体的皮肤都在瞬间变得的惨白,甚至全身的皮肤竟迅速干枯萎缩。几乎惨白到透明的表皮下,无数红绿相间的干枯血管清晰可见,向蛛网般的错综盘扎着。

————像是被吸血鬼抽干了血液的尸体,或者经过千年风干的木乃伊般的。

然而老刀却还活着,两颗干枯的眼球深陷在眼窝中,嘴张得老大,露出灰白色枯虬的牙龈,两排牙齿竟颗颗颤抖,似要立刻掉落一般。一根萎缩到只有指肚般大小的舌头,遏遏的抖着,发出丝毫不似人语的咿咿声。

老刀虽然他全身都好像在瞬间枯萎了,但是他的厚实的胸膛却高高的突鼓起来,像妇人丰满的**般的高高耸着。

仔细听去,他胸中竟还发出流水般诡异的咕噜咕噜声。

这一幕怪异无比,但只有少数人的视线向他看去,余下人的仍然无声的盯着包围圈中央的年轻人,但所有人都缓缓的掏出了武器。

和老刀面目相仿的男子有些手足无措的急急抱住他,口中大声喊着老刀的名字,但是他第二声还没有喊出来的时候,老刀突然便爆炸了。

像是一个瑰丽无匹绚烂绝伦的烟花。

然而这烟花无声绽开在他那的高耸的胸里。

姹紫嫣红的妖红映在他早已经失神的双眼里,居然蓦的出现一丝光彩。

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刀在想些什么?

那银色头发年轻人眼瞳中渗出的一滴鲜血,没入老刀手背,渗进他的血管,然后迅速在他的体内游动起来,然后停在他心腔内。

不知为何,原本输向全身的血液,竟猛然同时回流起来,急速向他的心腔内汇去。

不光如此,他身体里几乎所有的体液,也都像听到召唤一般,突破各自的腔壁,向心腔汇去。

原本只能容纳部分血液的心脏,已经容纳不下如此多的液体。

但不知为何它仍然猛力的收缩着。

不断汇积,不停压缩。

终于,当他的体腔已经承受不了体内的液压时,他便爆炸了。

像是一颗血的爆弹。

从他全身迅速枯萎开始,到他爆炸,一共不过两三秒钟的时间。

澎的一声轻响,老刀的身体像是一个血色礼花般的爆裂开来。喊他的那个汉子被溅的遍身朱红。

像是一个血色染缸里刚出来的人一样。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紧紧抓在手里只有那老刀那已经干枯了的双臂。身体别的部分,已经变成混淆不清的一堆碎肉了。

他蓦的像山魈般尖声叫了起来,不知道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恨。

叫声未停,他就已然亮出兵刃,向包围圈中央的银发男子猛扑过去。

他是老刀同胞弟弟,叫做小刀。

他也用刀。

也从未有过失手。

是个实力更胜于乃兄的用刀高手。

他杀人也比老刀更准确、更迅速,也更残忍。但是他的名声已经没有老刀那样显赫。

所以他不忿,所以他拼命杀人。无论佣金多少,不论目标是老人、乞丐还是小孩,只要给钱,甚至只要奉承的他高兴、开心,他就会接手。

他杀人不为钱,只为名。堪堪出道十年,他杀的人数已经是老刀的数倍了。

但他名声仍不及老刀。

小刀的这柄刀比开山刀更短,更锐,也更怪。

三棱,无刃,独尖,也无柄。

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根铁刺更为恰当点。

冷兵器的重量在一定程度上,能增加杀伤的力度。

老刀的开山刀就是如此。

但是小刀的这柄怪刀却极轻,看起来黝黑无光,浑如铁铸,但如果拎在手中就能察觉得到,这柄怪刀只有它看起来的一半重量。

因为它是中空。像是一根极其锋利,有结构奇巧的吸管。

这结构酷似吸管般的刀,当然不是用来吸饮料的,而是吸血。只要被刺中,伤者的血便会迅速从这管里流出。

更为可怕的一点是,这刀的三楞中暗藏有倒刺的机关。刀身入体后,机关会把倒刺弹出,死死地扣抓住刀身附近的骨肉,让人痛得发狂却无法拔出。

只要杯这柄刀刺进体内,就再也没有办法拔掉。体内的血就会不停从这刀管里流出,直到流干为止。

中刀的人像是被鬼怪吸干了血一样。所以这柄刀,就叫做吸血刀。

小刀没有他哥那些杀手锏和绝招,只有一击。

刺。

然而,能躲过他一刺的人,却没有过。

因为他的速度极快。

确然,瞬间他便已经贴进那银发男子的体旁。瞬间也没停,便把手中的吸血刀向他的体内狠狠地送进去。

很显然,银发男子发现了这疾扑过来的小刀和他的刀。但他却像极困倦,极疲惫般的,竟丝毫都不想挪动一下。

直到这柄吸血刀刺入他的体内。

小刀刺出这一刀的时候,显然是用了全力全速。所以那柄刀狠狠地从银发男子的肋缝间,深深地扎了进去。

全场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脆弱肋骨被刺穿、压碎的独特声音,他们也都看见,银发男子的脸上映过一丝极痛的神色。

这是这个年轻人自露面以来,第一次显露表情。

虽然这神色迅速隐入了他的眉间,但却让百余名杀手放心不少。

原来他也是会痛的。

原来他并不是刀枪不如的机器人,也不是吸血僵尸。

随即不少人不由得后悔。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得手,就不容别人抢先了。

小刀显然也没想到如此容易就能得手。

他一愣,速退。

这也是他杀了很多人才得来的经验。

因为,吸血刀刺入人体后,很可能不会让人立时死去。然而受了这一刺一痛一惊的人,涉死前的反击力,绝然巨大。他曾经吃过这种亏。

所以他一得手,就弃刀速退。

他退的速度比他扑上的速度更快。因为一个是要别人的命,一个是别人要他的命。相比而言,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确然,他退的速度非常快,一瞬便退回原处。

但是,一个人却比他更快。

那个被他刺中的年轻人,极如影随形的紧贴着他的身子,瞬间也到了他所退到的地方。

还没等他愕异,那年轻人却动了。

他缓而无力的抬起了左手,向小刀徐徐抓去。

小刀自然惊极,再急速退去。

然而,这一次他却逃不掉了。那看似缓慢、无力之极的手,不知为何他偏偏躲不掉、避不开。

这只和那年轻人脸色同样苍白瘦削的手,像一只铁钳般的,牢牢的卡住他的咽喉。

冰冷,坚硬。

那只手触到小刀的颈子时,他就已经吓得魂飞天外了。

因为,他丝毫感觉不到那是一只活人的手。而却感觉到是一把毫无生命的,冰冷的刀!

而且这只手死死的卡住他的咽喉,举高。让他两个脚尖都离地了,才缓缓的,一分一分的缩紧、收紧、握紧。

小刀被迫迅速进入窒息。他拼命挣扎着,但是那里挣扎的开!

在还没真正窒息的瞬间,他就听见自己脑后传来一声极其清脆,却又极其轻微的骨管爆裂声。

然后他就死了。

小刀死时恐惧的眼神还绝然不信的望着那个银发男子。

因为他的吸血刀深深的**他的身体,但连一滴血都没有吸出来。

古尔邦全身都在颤抖。

一部分原因是恐惧,一部分原因是莫名的兴奋,还有一部分原因竟然是因为他感到可笑。

笑那两个死人。

笑他们自不量力。

他们的死是他早就知道的。但是看到那一副攻击时自信满满,得手时的一瞬间欣喜若狂的神情,古尔邦还是想笑。

而他最愿意看到的还是他们脸上那种,狂喜向绝望转换的瞬间的表情。这种神情上高峰向低谷的颠覆,这种急速的落差,再高明的演员也扮演不出来。

古尔邦特别爱看演戏。

从他小时家乡镇上的木偶戏,到他长大后在百老汇看的歌剧,他都会看得如痴如醉。直到他成为富豪后,还专门投资建过大戏剧院。

他觉得这种即时的表演,要比剪接后掺杂蒙太奇的电视电影要真实的多。他觉得所有戏里,最难演出的还是死亡。

这虽然都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但是几乎没有人能把它细致真实地表演出来。因为活着的人没有一个亲身体验过那种感觉。

但他在这五天里看得非常过瘾。

真实的死亡之戏剧。

他把所有的财产甚至生命,都当作看戏的门票。

今天是这戏剧的最后一幕。往日只做观众的他,今天也将成为一个演员。

所以恐惧的要命的他,也兴奋得要命。

百余名保镖眼睁睁的看着老刀兄弟两个被杀,没有一个动的。而且还在想:这样的人再多一些才好呢。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把他们当成饵,只有这种饵下水,才能让那银发男子的真正实力显露出来。

这样,才能了解他的弱点。然后才能谋而后动。

经过两个饵的死亡,他们估摸了解到对手的实力。

那速度、抗击力和腕力虽然惊人,但也不如何可怕,因为他们之间有不少人都能做得到,而且也许会做得更好一些。

但让他们不可思议的是,那银发男子丝毫没动一下,老刀就自己爆裂了。

他们看出,那年轻人似乎有种魔法一般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可怕能力。

这使他们也会怕,也感到恐惧。但仍然要去面对这种可怕的敌人。

这是他们工作的规矩。

那个银发男子伸出手臂,把刺伤他的小刀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稍一用力,便扼断了他的颈椎。

但也在这的同时,散落在人群中的几十把因格拉姆M-10型机枪已然悄声扬起,瞄准了银发青年,而且毫不犹豫便扣动了扳机。

每把枪的子弹以每分钟九百发的速度向他倾了过去。

即使他速度绝快,骨头再硬,但他能躲得过、挡得住这子弹吗?

不能。

一瞬间,数千发子弹像流水般的倾注在被包围中那个频频闪动的人影,尘土飞扬,鲜血溅起,中枪的躯体像是一块摔在地上又踩了一脚的奶酪。

溃,烂。

尘土和硝烟散过之后,他们发现那个身体被数百枚子弹击烂得不成人型。

不过那是小刀还未变冷的尸体。那银发男子像是丝毫没动过一般,立在远处。

他把尸体当成了盾牌。

众人皆惊。

在场所有的枪支再次举起,瞄准,扣动扳机。

然而,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们的目标却不见了。只见人影一闪,银发男子已经在他们视野里消失了。

从他身上渗出的那一滴晶莹剔透的血,也消失在人群中。

真正的屠杀开始了。

瞬即,轻微的爆裂声响起,十数个手持轻型机枪的人几乎再同一时间里,身上爆起血花。像是一个盛大节日的礼花般的,绚烂异常。

那个银发男子已经冲入了人群。

枪声,喊杀声,怒吼声,惨呼声,裂风声,爆裂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他像一只野兽,不,像是一只极狰狞的恶鬼般,合着无声的狂啸朝着刀光枪口最密集的地方冲去。

无数刀锋、刀刃、刀尖在他身体上留下无数切伤、割伤、砍伤、刺伤,无数子弹划过,洞穿他的四肢、躯干。

但他也在同时辟断、折断、捏断、击断面前的肢体,破开他面前的胸膛,抓出、扯出、挖出敌人的内脏,击爆、捏爆、扭断那些还在呼吸着的头颅……

虽然他受的每一击对普通人来说,都是致命伤。但是那种强到恐怖的愈合力,使他成为恶魔一般的不死鸟。

无数次疼痛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转瞬即失,他一次也没有因为疼痛停下他的进攻。而且,每次疼痛之后,让他下一次的攻击更厉、更狠、更凶。

只人影一晃,就有数条生命立时消失。

一簇苍芒在人群中辗转穿梭、挪移,速度快的连成一线苍茫的银光,像是枝巨大笔尖上的狼毫,在尽情挥洒着写意山水一般。

然而,那墨,是血。

他人的血。银发青年只受伤,不流血。

此时,他身上已经镶满了各式的利器。

不管是砍入、刺入,还是捅入他身体的兵刃,无一例外都被他的骨,他的筋肌牢牢的夹住。这些铁器依附在他的身体上,没有让他的速度有丝毫的减弱,反而越来越快。

这他本身的苍芒一起,整个人都发出了银光,炫出了苍芒。

所有的人已经完全被他散发出来的杀意和死气所摄住了,他们的心里竟同时想到一个字

———鬼!

一只苍色的鬼!

这山岗上的百多人像是同时在作一个恶梦。梦中他们被一只巨大并且散着苍芒的厉鬼或者死兽,撕裂,噬食。

此时每个人都能闻得到、嗅得出、看得见、感觉得到这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已经完全把他们卷紧,缚紧,攥紧了。

平日里把恐惧和死亡带给别人的他们,却彻彻底底的尝到死亡恐惧的滋味。

从来对别人的哀求和凄啼无动于衷的冷血杀手,也不有自主的在死亡的强大压力下,歇斯底里的拼命哭嚎。

他们再也无力战斗。

不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发誓,只要能逃的一命,就立即远离这个行当,即使永远沿街乞讨,也不愿再踏入一步了。

然而他们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有人都无法逃脱。`

因为,这个银发苍芒的恶鬼根本不给这些人逃命的机会,尽管这么多人四散而逃,但他竟以一人之力去堵,去截,去追,去杀每一个人。

杀人时,他的眼中,脸上竟都发着光————那种由凡人突然变成了圣人、魔头时一般的光芒。

他已杀得性起,杀的畅快,已然若疯若狂若颠。

他疯狂地吼啸、尽情地嘶鸣。

百十人震天响的惨呛呼声,哭喊声,渐渐的,渐渐的弱了下去。

立着的人一个个的爆开、炸裂、分尸。

他们的血扬在空中,化作浅红、深红、艳红、殷红、凄红的雨,洒落下来,这样一块本毫无生气的死地突然变得生机勃勃。

干枯的草丛,以及龟裂的土地似乎突然被赋有了生命般的,欢快的饮着这些从天而降的红色温热的液体,兴许春天的时候这里的草会空前的茂盛起来。

当它们饱到再也饮不了,储不下这些液体时,这些滔滔不绝的红色液体才顺着坡度缓缓的向山坡下流去,淌去。

然后渐渐变冷,凝固。

当一声枪响后,最后一个保镖倒了下去,山岗上再次恢复了沉寂。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倒下,银发男子的神色和眼神的光芒,再次暗淡下来,回复成一片死寂和沧桑。

满头银发的苍芒,也似乎随着战斗结束而再次黯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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