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已近午时,明黄色的仪仗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出现在了璋庆门前,候了一上午的大臣嫔妃们都松了口气,纷纷跪地行礼。
有些许久未见过圣言的嫔妃竟激动的哭了出来,贤妃自恃得宠,与贵妃并肩跪在了銮驾旁边,微抬起手臂,仿佛在等着宇文明澈携她一起走上銮驾,可宇文皓轩却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连轿辇都没下便径直进了宫门。
贵妃不屑的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贤妃后,带领众嫔妃起身,贤妃的心中向来没有尊敬过贵妃,今日却被她耻笑,更不愿服输,虽然失了面子,却也挺胸抬头丝毫不失仪态。
众人见宇文浩轩态度反常,皆面面相觑提心吊胆,猜想出巡中遇到什么不顺以至龙颜不悦,谁也猜想不到,宇文皓轩省略掉繁文缛节只是担心夕芫的身体会吃不消。
夕芫夹在护卫中间低头行走,护卫的人数众多,她又经过一番改装,若不仔细分辨很难发现。
再次回到宫中,这几个月所做的都变成了徒劳,一切又回到原点,可夕芫心中却十分的平静,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也许是在宫外所经历的艰辛磨平了她的脾性,也许是早已认命,她的余生注定要在这囚牢一般的宫廷中度过。
经过嫔妃面前时,夕芫用余光瞟向为首的贵妃和贤妃,贵妃还如以前一样雍容端庄,只是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条,而贤妃却比以前更加意气风发,气势大有盖过贵妃之势。
夕芫撇嘴轻笑,她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贵妃和贤妃立刻便撕破了脸,如今就算她回来,这两个人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联起手来了,虽然她没有贵妃开国世家的背景,亦没有贤妃大国公主的身份,可她却有腹中的孩子。
在宫中生存什么样的背景都不牢靠,唯有子嗣才最实在的。
夕芫不自觉地摸向腹部,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她居然要利用自己还未出生的骨肉来谋划前程,天下有哪个母亲会甘愿如此?可身在宫中,夕芫别无他法。
心思一阵烦乱,脚步也有些踉跄,一旁的雪春赶忙扶住她,以免引起其他人注意。
夕芫知道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强稳住心神恢复如常。
进入璋庆门宇文浩轩秘密安排的接应一路护送,夕芫和雪春先是换上内侍的衣服,混入内宫宫闱,后又找机会扮作宫女进入婉韵宫。
而宇文浩轩则在璋庆殿大摆宴席,和宫妃们聚首一堂,后宫之中少有人走动,守卫也多偏重于璋庆殿周围,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盘问。
婉韵宫内寂静无声,不见任何宫人忙碌的身影,宫苑中虽有正午暖阳的照拂,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景致楼台看上去还算整洁,只是细微处不难发现败落的迹象。
宫中之人惯常跟红踩白,夕芫早已预见婉韵宫的情形,可真正亲眼看到,心中还是难免凄凉,她离开这段时日,宫中谣传她已病入膏肓,但凡能有其他出路的宫人断然不会再留在婉韵宫,那些没有出路的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尽心。
夕芫看着眼前一片萧索的景象,冷冷轻笑,宫中人心的薄凉她算是领教了,得势时看似繁华可大多都只是假象,只有失利时还能守在身边的才是切实拥有的。
几十米外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伫立在墙角处,夕芫刚想仔细去看,身后的雪春便脱口叫道,“凡桃姐姐!”
凡桃听见叫声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们回去再说。
夕芫望着身形明显消瘦的凡桃,眼眶泛出一股酸意,这段时间婉韵宫里能主事的人只有凡桃一个,不过她虽处事有魄力,可毕竟不是主子,身份不足以服众,做事处处受辖制,一定也撑得很辛苦。
夕芫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向素梦阁的方向走,凡桃则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们。
素梦阁里的宫人一早便被凡桃找理由支走,相较于宫苑中更加清冷,夕芫推开寝殿的门,鼻息突地一酸,寝殿中的一切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连临走前吃的杏仁糕还摆在桌子上,仿佛她从来没离开过。
“娘娘!”凡桃尾随着进来后,噗通一声跪在夕芫面前,“都是奴婢侍候不周,让您受苦了!” 夕芫紧忙扶起她说道,“怎么会是你的错?是我太任性自作主张,害你担心才是。”
凡桃用自己的巾帕拂去凳面的微尘,扶夕芫坐定后,眼中含泪道,“娘娘,如果您执意要做什么,只要您觉得是对的,奴婢绝不会阻拦,只求娘娘再也不要这样不辞而别。”
夕芫满是歉意的执起她的手,“不会,我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经历了这么多,很多事情我也彻底看透了,有些东西是永远强求不来的,可那些该得到的我也再不会退让。”
凡桃见她这次回来神色坚定许多,已不再像以前行事瞻前顾后,心中倍感安慰,笑道,“娘娘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先不要想那些烦心事了,奴婢已经吩咐烧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菜,稍后就好,奴婢先服侍您沐浴更衣。”说罢便换来宫女准备沐浴汤池。
自从被韩玉掳到匈奴,她们便没有洗过澡,匈奴不比中原气候温和,没有能时常沐浴的条件,而匈奴人生性随意,更没有沐浴的习惯,有的匈奴人一生洗过几次澡,甚至用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
虽然凡桃没有明说,可夕芫知道自己和雪春身上的味道一定不好闻,便匆匆沐浴更衣去了。
待沐浴完后,烧厨房的菜刚刚上齐,可夕芫看到后却紧蹙双眉。
菜式的确都是她爱吃的,可有所用的大部分食材都十分的珍贵,有的连宇文皓轩也不能时时享用,如果是在她盛宠时弄到这些并不足奇,可现在宫中都只当没她这个主子了,想必弄到这些定是费尽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