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漠北边关外的匈奴大军,虽然没有攻城的动向,可是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抢掠骚扰周边的村镇,许多百姓为了躲避杀戮成性的匈奴人,举家搬离了世代居住的故土,涌向上京的方向,上京城中一时间聚集了无数的难民,白日靠乞讨为生,夜晚便睡在街道两侧的屋檐下,生活苦不堪言。
可无论外面是什么情形,富丽堂皇的后宫中一如往昔是一片欢声笑语,后宫中对外界消息虽然闭塞,可在眼皮底下的变化,并非不能传入,宫人们每日都有出宫办事的,自然会把上京城中消息一并带回。
只是处尊养优的宫嫔们对这些消息并不关心,就算饿死冻死再多的人,于她们都没有半分关系,虽然吃穿用度在宫中常被克扣,可即使这样在普通百姓看来,她们的日子过得也是无比奢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夕芫半倚在明黄色的软靠上,有些睁不开眼,明明刚睡醒了午觉,可身体上的困乏还是萦绕不去。
也许是这几天走了太多的路累着了,夕芫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起身伸了几下筋骨,这些天她日日让雪春陪着,几乎将后宫的每一处都走了个遍,雪春那么活泼爱动的性子,都被累的不停抱怨,何况是她呢!
夕芫坐直了身体,见门口职守的宫人有些瞌睡,轻手轻脚地下了软榻,慢慢打开角柜,伸到最里面摸了摸,嘴角显出一丝微笑,又轻轻将柜门关上。
正打算走回软榻,门口的珠帘却‘哗啦’一声被掀开,几乎就要睡过去的宫人听到声响猛地打了个激灵,差点将八角台上的琉璃花瓶打翻,还好被眼疾手快的凡桃扶住了。
宫人忙跪地求饶道,“奴婢不是故意偷懒的,今天上午一直跟着雪春姐姐打扫偏殿,所以才有些困乏。”
凡桃对宫人的管制一向严格,可对犯了错的宫人,只要是初犯并勇于认错的她一般都不会重责,可今日职守的这个小宫女明显不知道她的脾性,一味的推脱责任撇清自己。
凡桃不悦的皱起眉头,严厉道,“打扫偏殿的又不止你一个,怎么其他人都没偷懒就你偷懒?去把院子里的水缸打满,什么时候干完了什么时候吃饭。”
小宫女面有难色,可对于管事宫女的命令不敢违背,哭丧着脸退了出去,院中的几个水缸足有半人高,是为了防止走水时用的,要想全部打满,她一个人怕是一天也打不完。
责罚完小宫女,凡桃走到软榻前,向夕芫福身道,“娘娘今天怎么不出去了?今天的天气可比前几天都要好呢!”
夕芫看了眼窗外,掩口打着哈欠道,“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困乏的很,许是前几天玩的太累了。”
她平日极好静,很少出院门走动,可这几天却一反常态,日日拉着雪春在宫中闲逛,一开始凡桃还有些担心,可看她似乎玩的很高兴,精神也比前一阵好了不少,便没有阻拦。
凡桃整理了榻桌上摆放的几本书,又给她沏了壶热茶,笑道,“娘娘还说呢!一开始奴婢以为您心情不好出去散心,谁知道您是看花赏景去了,害的奴婢担心了好几日呢!”
夕芫的神色有一瞬不自然,可立刻笑着掩饰过去,“去年夏天我没在宫中,御花园里的景色也没有好好赏看过,前几日无意中路过才发现,真是美不胜收呢!”
凡桃笑嗔道,“那您也不至于这么急着去赏看啊,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娘娘还怕看不完吗?”
夕芫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晌才回转过来,凡桃一直忙着收拾桌面摆设上的浮尘,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只是半天没听到她说话,停下手里的活,看向她若有所思问道,“娘娘在想什么?这几天怎么总爱发愣?”
夕芫收回心神指向榻边的楠木凳,笑道,“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吧!”
凡桃觉得她神色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没有推辞依言坐到凳上。
夕芫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有些不自在,才笑道,“其实依你的能力若一直呆在尚工局里,必定会有出头的一天,现在这样跟着我着实有些委屈你了。”
凡桃被她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疑惑的问道,“娘娘怎么说起这个,能跟随娘娘这样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哪会有什么委屈?”
夕芫欣慰的笑了笑,知道她所说的并不恭维的话,凡桃虽然做事勤快利落,可她既没有背景也没有银钱,若是一直在尚工局当差,顶多也就能混个五六品的小女史,虽然月例会比现在多一些,可在尚局那种地方,品阶低的宫女经常会受到品阶高的宫女们欺压,那些没有品阶的宫人也不会太将她们当回事,所以她们往往是最难做的。
夕芫从榻上的矮桌下拿出一个青色的包裹递给她,包裹虽然不大却很有分量,凡桃接在手中明显的坠了一下,打开一看全是珠钗宝玉,晃得她眼花缭乱。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这些不是奴婢以前给您收拾到饰盒里的吗?”凡桃抱着沉甸甸的首饰,不解的问道。
夕芫和煦的一笑,“最近咱们的月例不够用,这些个首饰能换些银钱使,就先放到你那,左右我也不戴,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尽管挑去就是。”
凡桃疑惑的看着手中的首饰,虽然婉韵宫的月例被克扣,可她们以前攒下的银钱还有很多,根本不必用首饰来换,而且这些首饰随便拿出一样都价值连城,夕芫却随随便便的就要赏给她,凡桃总觉得夕芫最近的举动有些奇怪。
她将包裹从新系好放到矮桌上,说道,“这些娘娘先自己留着,现在咱们的银钱还够用,不急着用它换。”
夕芫却没有收起来,而是又将包裹推给凡桃,“你收着吧,总会用得着的,到时候这些首饰你就看着用,不用和我说。”
凡桃见夕芫执意要如此,便不再推却,几天来她一直被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着,怀中抱着这包沉甸甸的首饰时,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可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找不出头绪来,觉得可能是自己有些神经紧张,便暂且放到一边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