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拂过树梢,打得叶片‘沙沙’作响,回廊两侧的宫灯,随风摇摆不定忽明忽暗,在寂静的夜里,说不出的凄凉诡异。
风从领口吹进汗湿的皮肤,夕芫环住双肩打了个寒颤,凡桃忙将手中的斗篷罩在她身上,神色有些担忧。
夕芫从花蕊宫出来后,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路上颦眉低首,什么也不说,凡桃担心的问了几句,可她却只是摇头。
身上乍凉,混沌的头脑也随之清醒了几分,夕芫停下脚步在回廊边坐下,涣散的双眸又渐渐凝聚起光芒,望向乌云蔽月的夜空,若有所思。
刚才在花蕊宫,贤妃的一番话确实让她失了心智,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却又觉得疑点重重。
贤妃刚才的表现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只有她自己心中最清楚,可她所掌握的战事详情却不是一个宫嫔应该知道。
一百年前盛极一时的陈国凭借兵强马壮曾一统中原,将匈奴驱逐与荒漠深处,为中原带来了久违的安宁,可好景不常,仅过了十几年,辛苦打下的江山便在一夜之间倾塌。
其实陈国的灭亡并不是在朝夕之间,陈帝在打下江山后因常年的忧心操劳,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终没有熬过开朝第一年的冬天,他的儿子继位后只一味沉迷在后宫之中,对嫔妃的要求百依百顺。
甚至为了博宠妃一笑,将朝政全权交由其打理,可他的宠妃只知给自家人谋利,丝毫不顾及百姓的疾苦,他在位的十几年中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最后终于被各地藩王联手倾灭,中原也从那时四分五裂,开始了不断的纷争,一直持续到今日。
由于陈国的覆灭完全因后宫干政而起,所以姜国建国时深引以为戒,对后宫嫔妃的管制尤为严苛,不允许任何有关朝政的消息传入后宫,更将嫔妃妄议朝政定为大罪。
后宫与外界往来的书信都必须经过仔细的检验方可传递,稍有不妥便会被扣押销毁,所以贤妃不可能从家书中得知任何有关战事的消息。
如果她所说的属实,一定是有另外的渠道获取消息,可她一个宫嫔要知道这些做什么呢?如果她所说的是假,那她撒下如此的弥天大谎,必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想看自己担惊受怕的样子吗?
夕芫摇了摇头,贤妃虽然与她不合,可面上却一直没有太大的冲突,以贤妃骄傲的性子根本从未将她放在眼中过,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折磨她一个失宠的嫔妃呢?
想起这些时日所得到的有关战事的消息,几乎都是雪春从其他宫人那里听来的,其实静下心仔细想想,并不难发现蹊跷之处,身份低微的宫人若没人授意,哪里来的胆子妄论朝政,又那么巧的全是被雪春听到了呢?
夕芫微眯起双眼,眸中闪过一丝警觉,联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原来自己早已一步步的落入了圈套,设套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贤妃,或许还不止她一个,她们吃准了自己不会置宁国与不顾,盼着她情急之下找宇文皓轩大闹一场。
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定会依宫规被打入冷宫,看来贤妃这次不但要让她失宠,更要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贤妃也许没算到,宇文皓轩根本就不见她的面,她就是想闹也无处可闹。
夕芫迅速起身走下回廊,可去的方向却不是婉韵宫,凡桃快步跟上疑惑的问道,“娘娘还要去哪?这么晚了不回宫吗?”
猛地停住脚步,夕芫转头问向她,“昨日你说皇上这些天都是在梦馨居与大臣们商议政事的,对吗?”
凡桃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据实答道,“是,听御前的人说,皇上这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才没去璋庆殿。”
夕芫在原地踌躇了几步,看向梦馨居的方向,神色中透出几分决意,她想要验证贤妃说的话是否属实只有一个途径,就是从宇文皓轩着手,他日常批阅的奏章中一定会有这些消息。
夕芫忆起贤妃说今夜要去鸳鸾殿侍寝,她想要避开宇文皓轩潜入梦馨居,今晚便是绝佳的机会。
估摸就快到宫门下钥的时辰了,夕芫将凡桃带至僻静处说了自己的计划,凡桃虽然不太赞同,可见她心意已决便也只好答应。
她们绕过几处僻静难走的小路,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这扇小门是梦馨居后院的另一个出口,因常年不开又隐在树木草丛之间,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夕芫还是在和宇文明澈一起来梦馨居的时候,宇文明澈无意间告诉她的。
凡桃上前轻推了几下,门是从里面插住的,她向西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轻身一跃翻过矮墙,从里面将门打开让夕芫进入。
梦馨居的后院树木林立,平日除了修剪花草的宫人外极少有人踏足,守卫与前院相比也松懈很多,夕芫和凡桃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便靠近了暖阁,暖阁的前门自然是有宫人把手,她们要想进入只能从后面的窗子爬进。
夕芫和凡桃蹲在暖阁后面观察了一阵,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这个时辰宇文皓轩应该已经去了鸳鸾殿,夕芫的心中有些黯然,可想起眼前的处境,用手轻拍了几下脸颊,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轻推了几面窗扇,都是从里面锁住的,夕芫心中一阵焦急,御前的宫人做事极为谨慎,哪怕一点小事也会反复检查,现在还不到可以打开窗扇通风的季节,这些窗扇看来是从去年秋日起就已锁上了,应该不会有打开的。
可正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凡桃却轻易的推开了角落里的一扇小窗,夕芫喜出望外的走过去,向窗内看了看,暖阁中虽然还燃着几只火烛,可因为灯芯过长的缘故光亮已经变得暗淡,看来宇文皓轩已经离开多时了。
她吩咐凡桃在窗外把风,独自翻进暖阁内,直奔宇文皓轩批阅奏章的桌案走了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墙角处的暗影中,一双眼眸正紧紧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