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可贤妃的面色却依然冷若冰霜,吴美人见她不为所动竟掴起了自己的脸,硬是扇了十几下,贤妃才摆手说道,“好歹也是主子,让奴才看去像什么样子,算了,念你是初犯本宫就不追究了,天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说罢不耐的一甩衣袖,走到殿首出坐下,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吴美人。
吴美人擦了擦额上的汗,畏缩着起身退出殿外,临转身时狠狠的瞪了夕芫一眼,暗黑色的眸中,那份阴狠和不甘让夕芫的心不由得一颤。
贤妃看着吴美人离去的背影,眸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夕芫垂首默立,似是被刚才的事吓到了,可嘴角边的笑意却慢慢荡开,虽然贤妃没有立即和吴美人翻脸,可芥蒂的种子已然在心中种下,就算她们联起手来,也不可能真正相互信任,只要人与人之间有了心结,猜忌离心便是迟早的事了。
贤妃收回目光,依然还沉浸在刚才的不悦中,看向站在殿中的夕芫,漠然的说道,“夕昭容可真是稀客呢!自入宫以来还是头一次到本宫这来吧?”
夕芫听出她话中的讽刺之意,面色微窘,福身道,“嫔妾听闻娘娘不喜吵闹,所以才一直没有过来拜访,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贤妃性情孤傲势利在宫中人人皆知,上门拜会的嫔妃需得先呈上拜礼,她看得上眼才会接见,若看不上眼,便让宫人将拜礼扔出门外,丝毫不给嫔妃们留情面,可想要巴结她的人却依然趋之若鹜,被拒接了一次,下次便会寻来更好的东西赶去进献。
只是最近不知怎的,贤妃一改傲慢的脾性,对各宫嫔妃分外热络起来,不分出身贵贱封制高低,皆笑脸相迎,一时间花蕊宫成了宫中最热闹的所在,迎来送往川流不息。
夕芫特意挑在晚膳后过来,便是想避开白日里纷杂的耳目,晚膳以后各宫嫔妃多呆在自己的居所,甚少有人出来走动。
贤妃见夕芫恭敬的无可挑剔,知道再出言刁难也只是给自己添堵罢了,遂开门见山道,“夕昭容这么晚前来,想必不单单是来看望本宫的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天色不早了,一会儿本宫还要去鸳鸾殿侍寝呢!”
贤妃的脸上写满了不耐和轻蔑,夕芫进到正殿这么久,她连茶水和座位都没让宫人准备,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夕芫只当没有看见,态度依旧恭和的说道,“嫔妾前来确实还有一事,如今成国和宁国的战事,娘娘应该有所耳闻吧?”
贤妃娥眉微蹙的摇了摇头,故作忧愁的轻叹道,“这事我也是近几天才从成国来的家书中得知,现在的局面本宫也不愿见到,不说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就说本宫与妹妹同在宫中,这日后见了面本宫真是不知要怎样面对妹妹了。”
说罢一阵捶胸顿足,似是有多痛心疾首一般,只是面上空有悲戚,却不见眸中有星点泪光闪动。
夕芫在心中冷笑,贤妃明显是早有准备,定是算到自己一定会来求助,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倒让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夕芫不是胆小面薄的人,既然来了又怎会被这点小小的伎俩驳回去,掀起裙摆的前襟双膝跪地,恳求道,“娘娘菩萨心肠,嫔妾求您修书一封,恳请成帝放过宁国,宁国不过弹丸之地,实在无须如此大动干戈,还请娘娘能体谅宁国数十万无辜的百姓。”
贤妃是成帝同胞双生的妹妹,两人的关系自然要比其他兄妹更亲一些,他们的生母是成国先帝的结发妻子,贤妃是嫡出长公主,在成国的地位除了成帝之外无人能及,说话也是有些分量的。
夕芫虽然没有几分把握贤妃会帮她这个忙,可她现在已是走投无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去试一下。
贤妃对她这样直白的求助有些惊讶,可只是一瞬便做出无奈的神色说道,“不是本宫不想帮你,本宫现在是姜国的嫔妃,早已不是成国的公主了,再说妇道人家的话怎能左右朝堂?”
贤妃不肯帮忙本也在意料之中,可夕芫的心还是忍不住沉了下去,如今她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贤妃见她失望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又道,“不过本宫倒是有些内幕消息可以告诉你。”
夕芫猛地抬起头,像是又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只是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贤妃接下来说的消息上,却没有看到贤妃眼中闪过的一丝阴狠和算计。
“本宫的母后在写给来的家书中提起过,皇兄并不是真的想要覆灭宁国,其实只要宁国肯俯首称臣年年纳贡,皇兄不但不会为难,还会派兵护佑宁国周边,宁帝本也有这样的意图,只是你们宁国的大皇子,还有一个姓卫的将军,他们主张誓死抵抗,哎!只可怜那么多无辜的百姓要跟着一起遭殃了!”
在听到俯首称臣时夕芫的身体微晃了几下,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俯首称臣就意味着亡国了,宁帝胆小怕事,为了保命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可大皇兄和卫征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何能做出这等卖国求荣的事?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贤妃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成国的兵力多于宁国千百倍不止,之所以迟迟没有大动作,便是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破城之日屠尽城池,是成国军队历来的规矩,真要到那时说什么都没用了,其实明知不敌何必再抵抗呢?难道那么多人命还不如脸面重要吗?”
夕芫暗暗握紧了双拳,思绪早已飘到了千里之遥的宁国,仿佛已经看到了尸横遍野,寒鸦悲鸣的景象,面色瞬间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嘴唇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贤妃则悠闲的轻啜了一口香茗,斜倚在身侧的金缕绒软垫上,微挑的眼角拉起了长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