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香突然好想知道,那个能混迹于风尘之中,流落在烟花巷里,却还能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究竟有着怎样的传奇。自己深知那个地方的可怕,而她,竟能全身而退,竟能保全清白之躯,竟能让这些男子年年岁岁地惦念,重要的是,那种惦念不是身体上的放浪,而是在心中浅浅的情怀。
念香想,或许当初自己的拈酸吃醋都是那样的多余,因为,同她的对抗与较量都是徒劳的,因为,人永远永远都无法战胜一个死去的人,就如人无法打痛空气一样。没有过多地思考,她突然没有联系地说:“她是爱孟昶??????”话未尽,却是急忙刹住口,尴尬地看着王甫,不知他心上的伤是否已痊愈?
王甫淡淡一笑,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他的眼睛平静得如同早已超脱于尘世之间,那种平静是经历过世事后逐渐积淀下的沉寂。千帆看过,剩下的那颗心,不会再起丝毫微澜。又或者,从最初,他的爱就从未像烈火一般燃烧过,只如一波湖水,静静地涓流,却流尽这一生一世的情。
念香忽然间想起了那幅画,那幅孟昶的画像,原本以为它不过是他欺君罔上的证据,现今想来,它却是王甫心中一个永远不灭的结。他曾默默地观望着她,不求回报,甚至不知她心中可曾有他,他容忍着她从一个男人的怀抱中走入另一个男人的世界里,他的无私近乎是失去理智,愚蠢至极的,他的爱深沉的已经可以包容她的任何,甚至是她的男人。他只是希望有一天,她的眼眸会在他身上再次停留,如初见时一般,这一生,他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念香的心竟为他而痛,她望着他,如同解除咒语一般,她多么希望她的这句话可以解开他的束缚,可以或多或少消除他一点点的心理负担,“其实,皇上早就知道那画像就是孟昶了,我想,皇上不会追究的的,放心。”
他只稍稍一愣,反应远没有念香想象的大,他缓缓仰起头,那样慢地摇头,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一种解脱,轻叹道:“唉,皇上确是个多情的种子,也不枉她最后为他所做的一切了。”
念香的心忽然因这一句而抽紧,她痴痴地问:“她不是不爱皇上吗?”
侧目望向她,他笑笑,他忘了她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她的心中可以容纳的只有她爱的人,而他,也希望那个男人心中不存他人,即使他身为帝王。他安抚一般说:“没有爱,但总有情吧,人对天,对地,对树,对花皆有情,对朝夕相处的人又怎能无情?”
重重一叹,他心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无人替代,缓慢地复述,噩梦在他脑中又一次浮现:“她为情所累,反送了卿卿性命。每年皇上都会在白露之后,秋分之前去围场狩猎,偏偏那年想画些猎装的雄姿,便要我随行。费夫人也在随行人中,她本来素有热症,不想去的,又怕驳了皇上的颜面,扫了他的兴致,便随驾前往。初去的几日都很正常,无外乎饮酒、狩猎、骑马、比武,热闹得很。唉!谁知竟是平地起风波,至回宫的前一天,便出了天大的事。”
念香克制不住接话:“发生了什么事?”
“至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树林,究竟是上天注定,还有有人故意算计陷害的,或许,她走了,将永远不会有答案了。而我,那天却因为一股莫名的烦躁情绪而鬼使神差地误入了那可怕的树林,看到了,我这一辈子都不愿看到的,知道了,我这一辈子都不愿知道的。”他急促地呼吸着,每一次胸口快速的起伏都像是一种伤痕的洗礼,却原来,痛至今天。
“一开始,我只是胡乱走走,边走边看,是一阵奇怪的争吵声吸引了我。我其实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事情的人,可是,当听到那一句‘如果走漏了风声,便是谋反的大罪,是要掉脑袋的’时,我竟然像是被魔障住了,停下我的脚步,第一次像一个窥视者一样,故意放低走路的声音,潜意识告诉自己,如果被发现了,会是什么可怕的后果。慢慢靠近,离说话的人越近我的心也就跳的越快,甚至都有点呼吸不畅快了。终于,在一丛茂林后,我看见了说话的人,我想, 你应该该知道是谁吧?”
他意味深长地用眼神在询问着她,念香轻点了下头,原来,他对皇位的野心已不是存了一天两天了,这些年,他的网,在宫中、在朝堂究竟布下了多少,除了张贵妃在皇上身边又有何人?想着都觉得可怕万分。
“那天,和王爷面对面站着的人,长相极为特殊,看来不像是咱们汉人,后来听他二人对话,我才知道,那人便是楼兰国的二王子,而当我听到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时,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偷听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响动,被他们发现了,我便会死无全尸,而现在,我却觉得,即使当年我没被发现,如今的苟活却是背负着天大的负担,我甚至从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睛。”
“那为何你今天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