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实很有说服力，下一刻，黑洞消失了，一个传送门出现在巫妖的面前。

“你应该有话要和我们说，”还是那个干涩的声音：“进来。”

幽银之火没有丝毫的犹豫，迈步走进了前方未知的世界。

呐喊和惨叫响彻了原野，魔法和箭矢遮蔽着天空，尸体让原本空旷的地面显得狭窄不堪，鲜血让贫瘠荒凉的土地上破天荒第一次出现了河流…

这里就是亡灵们与神魔的战场，在这里，骨龙与天使性命相搏，巫妖与魔鬼拼死厮杀，骑士与腐尸同归于尽，恶灵与法师共同走向毁灭，数不清的生物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冲向前方，用手里的兵刃或者魔法夺去对手的生命，或者被对手夺去生命。没有怜悯，没有公平，没有恐惧，所有的人都被一种狂热的情绪支配着，忘我地投入到这场战争之中。

在短暂的集结和休整之后，神魔双方的联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亡灵界的前线，这一次，没有相互推诿，没有互相算计，两方面的统帅保持了出奇的一致，在同一时刻向亡灵们的防线发起了进攻。

尽管对于这次进攻早有防备，尽管在这个世界中占尽了主场优势，实力上的悬殊差距依然让亡灵们在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的对手面前节节败退，只是几个小时，他们的战线已经被迫后退了至少两百公里。

对于那些指挥战斗的大亡灵们来说，那些属下的伤亡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亡灵界还存在，新的亡灵就会像雨后的蘑菇那样不断出现，他们唯一的目的只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他们”的醒来。

就在不久之前，所有负有守护责任的亡灵都感觉到了来自后方平原上的脉动，那是“他们”即将醒来的先兆，这给他们注入了极大的动力，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为了能够坚持到“他们”的醒来，这些大亡灵不得不动用了“他们”传授的最有威力的法术。

亡灵的狂热，这是这一法术的名字，当全体大亡灵同时使用这个魔法的时候，任何处于亡灵界范围内的亡灵，无论是弃民还是不死生物，都将迸发出无比的勇气和战斗欲望。在这欲望的支配下，即使是最低等的骷髅也敢于和天使进行战斗，为了战胜对手，每个亡灵都会用尽一切手段，包括和敌人同归于尽——事实上，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神魔联军的损失是这样造成的，在亡灵们燃烧灵魂产生的冲击下，除非力量远远超过对方，几乎没有谁能够幸免。

远离战场的某个飞行堡垒中，自然之神和火神以及战神成三角形站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周围，凝神注视着水晶球中显示的战况，在他们的身后，分属不同阵营的天使和神诋们界限分明地站成了三群。

艾里欧斯的心中充满了兴奋与喜悦——几乎和那些大亡灵不分先后，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远处灰色平原的脉动，这是来自灵魂的脉动，只有亡灵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对于自然之神来说，这脉动预示着他的使命即将完成，也许明天，也许就在下一刻，他的父亲们就会醒来，神魔的时代就要过去，属于亡灵的时代即将到来，而他，作为帮助“他们”醒来的最大功臣，无疑将成为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人物。

自然之神不得不感谢那个装扮成文学与酿酒之神的巫妖，如果不是他的坚持与劝说，甚至是胁迫，他将不会下定决心，而如果他没有设法说服诸神同意与恶魔联盟直接进攻亡灵界，“他们”将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通过战争吸收到众多的灵魂，进而获得足够的动力提前完成提升，从沉睡中醒来。

一切都是那样完美，在似乎唾手可得的胜利面前，艾里欧斯差点忘记了自己仍然在诸神中间，如果不是这时战场上发生的一个异常情况引起了神诋们的惊讶，从而将他惊醒的话，那么这个伪装成神诋长达数百万年的巫妖很可能就此暴露。

在战场上，正在舍生忘死厮杀的亡灵大军突然开始退却，他们或者借助魔法飞上空中，或者利用亡灵界的独特环境的帮助钻进地下，纷纷脱离了战场，转眼间，除了少数被围困在中间的亡灵，几乎所有神魔双方的军队都失去了他们的对手。

“他们在干什么？”飞行堡垒中，一个神诋不解地问道：“难道他们准备放弃抵抗吗？”

他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在大多数亡灵撤离后的几秒钟，无数粗大的光柱从天而降，落在神魔联军的阵营之中，将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军队全部变成了灰烬。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在最初的一瞬间，那些观战的神诋和魔王几乎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而当他们醒悟过来时，巨大的恐惧在他们心中油然升起。

数百万精锐的士兵和法师，包括天使和恶魔这样强力的种族，以及十几十位神诋和同样数量的魔王，毫无疑问，只有宇宙之心能够造成这样的效果，眼前的事实充分说明，那些亡灵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件威力无比的神器，在这一刻，绝大多数人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如何将属于自己的势力完好地撤出这个世界。

——但并非所有人都在这样想，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在诸神的飞行堡垒之中，神诋们的三位领袖几乎不约而同地发布了命令：集结所有剩余的部队，全力向灰色平原进攻。

就在这个命令在三位第一等级神诋的压力下被充满怀疑的诸神执行的同时，在远离诸神的另外一座飞行堡垒上，卡伦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去通知我们的盟友，我们必须马上向灰色平原进发。”深渊之主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对下方负责与诸神联络的魔王吩咐道：“告诉他们，那只是亡灵们的轨迹，假如他们真的掌握了宇宙之心，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但如果他们仍旧迟疑的话，那些家伙很快就会真正拥有那件神器。”

灰色平原。

亡灵界中所有剩余的亡灵——大约有百万之数——此时全都安静地聚集在这个曾经被他们走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加以重视的地方，在他们的最前面，那些负有守护之责的大亡灵们恭敬地望着前方的天空，仿佛等候王者到来的臣民。

激烈的战斗使得这些拥有强大实力的大亡灵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原本有资格唤醒“他们”的五十名亡灵，此时仅剩下了二十八人，此刻，在其中一名最古老的亡灵的带领下，他们大声地念诵着赞美亡灵界主宰的颂词，同时把自己的魔力远远不断地送上空中，以帮助“他们”尽快从醒来后的迷茫中恢复。

没有人派出任何的警戒，那些很可能尾随他们到达这里的神魔完全没有被大亡灵们放在心上，在这些亡灵的眼里，在即将醒来的“他们”面前，那些不可一世的存在并不比稻草人强大多少。

“伟大的父，我们共同的主宰，您们的无上威严终将照耀整个宇宙，在您们的无穷力量下，任何蝼蚁终将化为尘土。”古老亡灵的吟唱回荡在平原之上，晦涩而苍凉的音调令所有听到的亡灵都感到了来自灵魂的颤动。

“我们是您永远忠诚的臣仆，您的意愿便是我们的一切，您的意志将指引着我们征服敌人，您的目光将告诉我们宇宙的真理。”吟唱的对象由复数变成了单数，这并非是一时的口误，所有大亡灵都在同一时刻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变化，这变化让他们更加充满了信心。

排山倒海一样的力量从亡灵们的背后袭来，站在最外围的近十万亡灵在察觉到作用在自身的这股力量之前就已经变为了虚无。但这力量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在扫清了外围的敌人之后，它分成了几股，犹如吞吃猎物的巨蟒般翻滚卷动着，屠戮着那些没有半点抵抗能力的亡灵。

在三百万神魔忠实信徒的全部力量，加上数十位神魔的联手所形成的这一波攻击面前，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

但这些神魔并没有注意到，那些被杀死的亡灵的灵魂并没有消散到整个空间之中，在被敌人的力量毁灭后，组成它们的粒子在人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飞了高空，并在那里无声无息地聚集起来。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战神对身边的火神说道：“这些亡灵好像完全没有抵抗的意识，他们仿佛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消灭。”

在距离他们数十公里远的地方，卡伦同样感觉到了异常，这种异常让他不安。

“告诉那些没有参与攻击的人，马上撤到平原以外。”在一连串的打击之后，魔王谨慎的天性让他在这种难以推测的情况下做出了最小心的决定。

一个随侍在他身旁的魔王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礼，倒退着向飞行堡垒的指挥大厅外走去，准备传达主人的命令。

然而他永远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了，在他认为已经对卡伦表达了足够的敬意，转过身走出大厅的一刻，一道细小而暗淡的光线击中了他，将他在瞬间分解。

指挥大厅的空气仿佛突然间凝固了起来，无形的力场笼罩着这个广阔的空间，在大厅的尽头，原本端坐在宝座上的卡伦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高台，慑人的精光在他的眼中闪烁，汹涌的能量在不经意间从他的体表散发出去，摧毁着大厅中的事物。

“幽银之火，”魔王冰冷的眼神足以冻结一切，“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

巫妖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大厅中，那笼罩大厅的力场似乎对他毫无作用。

“我带你去看一件事情。”幽银之火微笑着对自己的老对手说道，下一刻，一个黑洞在卡伦的身边打开，全神戒备的魔王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在第一时间被吸了进去，接着，在黑洞关闭的同时，巫妖也消失在大厅之中。

星界。

这个除了无尽的星空之外别无他物的空间，连接着所有已知和未知的世界，此时，巫妖和全身被牢牢束缚着的卡伦正悬浮在这星空中，通过法术制造的镜像观察着亡灵界的战争。

神魔对亡灵们的屠杀仍在继续，无数亡灵永远消失在宇宙之中，但没有人退却，在对手可怕的攻击之下，他们所做的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毁灭的到来。

“该死的，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战神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种近乎诡异的形势令他感到一种某名的紧张，即使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他依然感受到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

“我们不该和他们纠缠，”阿斯安特尔面色严肃地说道：“叫我们其余的人立刻向平原深处进发，必须尽快找出持有宇宙之心的亡灵。”

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余两位众神领袖的赞同，于是，除了正在肆意杀戮的部队，天界大军中剩余的队伍纷纷绕过战场，冲向前方荒芜的平原。这个举动马上引起了魔域军队的连锁反应，在无法得到卡伦的指示的情况下，几个位于第一层的魔王迅速进行了短暂的商议，并最终决定追随诸神的脚步，一同向前挺进。

“好戏，”星空中，幽银之火对卡伦说道：“就要上演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卡伦从魔法镜像中看到了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广阔的灰色平原上，冲天而起的，直径至少在两公里的粗大光柱从整个平原的地下钻出，将所有挡在它们前进路上的事物化为虚无。接着，几乎在这些光柱出现的同时，一圈圈波浪般连绵不绝的光晕以这些光柱为中心向周围闪电扩散开去，这些挟带着恐怖能量的光晕轻松地摧毁着沿途遇到的一切，并且彼此间很快发生了激烈的碰撞，这些碰撞在扰乱那些光晕原本规律的形状的同时更进一步引起了整个空间的动荡。随着无数能量流的激荡翻卷，一道道黑色的空间裂缝出现在平原的空中，将那里的空间切割成无数碎片，最后，当整个平原都被耀眼的光芒笼罩时，这里的空间终于完全崩溃了。

这一切都只是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发生，在这可怕的灾难面前，无论是诸神还是那些魔王都显得脆弱无比，在这场灾难中，他们号称强大的力量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使之比那些信徒多存活了片刻。只是一转眼，这个宇宙中最强大的两个种族，连同他们的上千万信徒，全都变成了宇宙里最基本的粒子。

“神力结晶。”幽银之火为卡伦解说道：“两百颗小型的神力结晶，分别埋设在平原的不同位置，在宇宙之心的强大力场束缚下，它们的威力被局限在灰色平原，与此同时，这件神器的力量禁锢了整个平原的空间，没有人能够强行突破这样的限制而逃离那里。”

巫妖转过身，看着面前充满了震惊的魔王：“对我的作品还满意吗？伟大的智慧之神？”

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幕之后，真实身份的暴露已经对无法造成任何的冲击了，智慧之神极力定下来，目光炯炯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巫妖，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说出任何话。

“在我进行最后一个步骤之前，”幽银之火说道：“我想，你有权力知道这一切，因为这些事情几乎都是因你而起。”

原本亘古不变的星界的星空此时突然产生了一丝微弱却明显的波动，这波动对于巫妖和被他保护起来的卡伦没有任何影响，但在远处，那些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星球却纷纷在波动的作用下解体。

“诸神和魔王们不仅是一些原力聚集所形成的具有强大力量的生物，”巫妖接着说道：“他们是被宇宙认可的某种规则或者力量的代言人和具象化产物，当他们在同时全部被毁灭时，在产生出新的神魔之前，宇宙将处于动荡之中，即使是最稳定的星界也会受到波及，在这个时候，宇宙规则对事物的束缚将会降到最低点。”

卡伦静静地听着幽银之火的讲述，隐约透出一丝思考的目光。

“从我到达这个宇宙起，”幽银之火继续说道：“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刻。你所有用来保护自己的后备措施，除了那个被消灭的眷顾者，都已经在刚才下神魔陨落的同时被我的手所毁灭，更重要的是，那个在你被宇宙打败后被强行分裂出去的，有着你大半力量，却唯独没有半点智慧的哈伦，已经和另一个存在的意识进行融合，它现在已经不再是你的一部分——尽管在过去的岁月里，你一直在努力设法使它与你重新合一却没有成功，但它在本质上仍旧和你同出一源——而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你再也无法像上次被诸神杀死，以及被空间风暴撕碎时那样借助这些后备手段来得到重生，一切把你和这个宇宙绑在一起的联系已经全部被斩断。”两团紫色的火焰从巫妖的眼中升起，与此同时，一把无数星光凝聚成的宝剑出现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