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午夜场

伍泰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整个人向后猛退一步，啪嚓一声干净利落地撞断了一旁床角的一块。

他瞪大双眼，摆好架势，往刚刚自己睡着的地方看去，却见一穿着牛仔裤、米色紧身外套的女子坐在旁边，一手抚胸一手撑地，也瞪大了秀目看着他。

“筱谨姐！？怎么是你？！”伍泰张大了嘴巴讶道。

那坐在他刚刚地铺旁的，正是女作家叶筱谨！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伍泰看到叶筱谨白了自己一眼，低声嗔道：“就是拿头发弄下鼻子而已，怎么反应这么大，吓了我一跳。”

伍泰想起刚刚迷糊中鼻子痒痒的感觉，想来就是筱谨姐秀发的逗弄了。又想到自己伸手一推，似乎推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体，那不就是筱谨姐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叶筱谨的胸脯上。

“乱看什么！”虽然伍泰背着窗户，叶筱谨看不清他的脸，但女性的直觉却可以清晰地感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哪里，不由得嗔道。

平时叶筱谨都是一副标准的淑女模样，不论是和萧芮、李秋云还是小她几岁的姚瑶、奕宁在一起，都是娴静温柔笑不露齿的，哪里见过这般神态。不过每次和伍泰单独在一起时，似乎格外轻松放得开。

“还不快拉我起来。”叶筱谨看到伍泰仍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低声唤道。

伍泰赶紧上前将她拉起，一边问道：“筱谨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我房间的？”说着瞅了眼台桌上的闹钟，此时已是十二点二十。

“我知道你睡的少，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够了。走，陪我去看电影。”叶筱谨微笑着对他说道。

看着她俏脸上，那弯弯的眼睛，弯弯的眉毛，秀气的小嘴弯起秀气的弧线，伍泰不由产生种错觉，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筱谨姐，是个和姚瑶差不多年纪的小女生。

“你发什么呆呢？”叶筱谨在他眼前晃了晃白皙的手，问道。

“噢？啊？没。”

“你不想和我去？”叶筱谨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

伍泰摇头：“不是。”

闻得此言，叶筱谨抿嘴微笑，拉上伍泰的手，一边向走廊走去一边说道：“那就走吧，脚步轻点，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伍泰跟着叶筱谨走到了楼下，在门口处换上鞋，然后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叶筱谨去车库把她的标致６０７开了出来，伍泰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有些不解地问：“筱谨姐，你怎么这么晚突然想去看电影？”

来到Ｓ市的这几个月时间，叶筱谨和伍泰之间的接触，似乎大多数都是在夜深人静其他人都睡着时。由于伍泰都是半夜睡醒，而叶筱谨也经常通宵写稿，当她找不到灵感时，就会拉上伍泰上露天阳台去聊天，有时候两人也会在月明星稀的夜里，到小区的花园去走走逛逛。

不过像今天这样，半夜驾车离家去看电影，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也是叶筱谨第一次把伍泰叫醒。以往都是伍泰醒的时候，她才会过来找他的。所以，不免让伍泰心中猜测，筱谨姐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

叶筱谨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俏脸含笑，道：“我就是突然想看电影了，也写不下稿去，就拉你一起去电影院。怎么样？现在困不困？”

伍泰摇摇头：“不困。筱谨姐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

“谢谢你，阿泰。”叶筱谨看着前方，微笑道。

伍泰觉得，今晚筱谨姐的眼睛特别的亮，像黑宝石一样，有种深邃的瑰光。

深夜的Ｓ市与白天时相比，又是另一副景象。形形**的人都在街头巷尾出没，热闹程度一点不逊白日。在几条著名的黑色大道，随便找几个打扮穿着像马仔、三五成群聚在街边的家伙问问，几乎都可以买到你所要的任何违法物品，不论是大麻、白粉、走私货，还是枪支弹药。

几乎每夜，在这些看似黑色大道的不知名小巷或酒吧、舞厅的后门，都会报销几条人命。有的是死于意外，有的则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或欠了不该欠的债。

当然，发生得最多的，就是争风吃醋或是利益分配引发的火拼，其间一些零星的私人恩怨也从未间断。

总之，黑夜笼罩下的Ｓ市，是一片肮脏而血腥的原始森林。而像天王大道那样的地方，则是这原始森林的最中心点。那里都是真正的ＢＯＳＳ和老大出没的地方，反而没有那么多的虾米们闹出的杂事，显得相对平静，秩序井然。

当然，在Ｓ市，也有一些街道、一些区域是“白色”的。这些地方，被称为“白色大道”。大多数是一些跨过集团、本市巨商、国内富贾所经营的公司、商场，也有些诸如振冯集团等本地巨鳄开发的房地产，这些地方统称为“白色空间”。黑帮的人，都守着规矩不会去碰这里的人，也不会来这里闹事滋乱。

不过，凡事都非绝对，并不是你住在“白色空间”，在“白色大道”开店就绝对安全，麻烦一样随时都会找上你。

在这原始森林般的城市里生存，你不要指望警察，不要指望所谓道义，这里的法则是弱肉强食，这里奉行的是成王败寇。只有拥有一定的金钱或是权力，才有生存权和所谓的“自由”。

伍泰额头贴着车窗，静静地看着这座城市，这座由陌生慢慢熟悉，到现在慢慢融入的城市。以前他对于这座城市的黑暗一面只有些泛泛的了解，甚至还只停留在大学城“十三英”的基础上。但自从打了那场黑拳后，他明白了，这座城市，从骨子里，已经是黑色的了。那重重的黑幕，紧紧地罩在城市的上空，一抬头就陷入其中，气都喘不过来。

黑帮、巨商、官员，甚至是普通的民众，都属于这黑色的洪流，在其中浸得久了，不管你是黄色还是白色，终究都会被同化成黑色。

伍泰知道，自己那夜在拳台上虽然没有当场杀死一个人，所打的，也都是些嗜血杀手或亡命凶徒，但也已经慢慢地沉入了这黑色的洪流中……

“嘿！”旁边的叶筱谨猛地拍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不会是又睡着了吧？我记得你一向是睡一个半到俩个小时的啊，今天还没睡够吗？”

伍泰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神游天外，竟连什么时候已到了电影院都没注意。

两人下了车，并肩走近电影院。

虽是午夜，看电影的人却也并非寥寥，许多情侣和失眠的人都喜欢到通宵电影院来打发漫漫长夜。

伍泰抬头一看放映时间表，下一场电影是美国片《蝙蝠侠》。

筱谨姐应该不喜欢看这种片吧？他把目光投向叶筱谨，却见她并没什么表示，想来也是没有其他选择了。

两人买了票，又到电影院的购物超市里买了两杯饮料和一罐薯条，便差不多到了入场的时间。

这部电影伍泰之前在电脑上就已经看过一次，所以并没有什么新鲜感，看这类好莱坞大片，基本上图的也就是个新鲜感而已。整部片子里，唯一能让伍泰感兴趣的，恐怕就只有蝙蝠侠的那辆战车了。它让伍泰想起了那随铁叔他们一起消失的“暴龙”。

现实中的“暴龙”可一点都不会比电影里的“蝙蝠侠战车”差。就像现实里的伍泰，三下五除二就能把“蝙蝠侠”那样的家伙放倒一样。

伍泰也有想过问萧芮铁叔的行踪，毕竟当初最开始时，就是萧芮介绍自己去铁叔处买摩托车的，她很有可能知道铁叔的去向。但若是如此的话，“暴龙”恐怕很难不让萧芮知道，而一旦萧芮知道，那其他人也都会慢慢知道他的这辆车。以“暴龙”的特征和性能，会惹来相当多的非议，舅妈也绝不会同意自己骑这么辆惹眼的巨无霸上路。

而骑着“暴龙”上路，又几乎注定会惹上不少事。如果家里的人事先知道骑“暴龙”的是他伍泰的话，那麻烦还能断的了吗。

所以，就算要搞到“暴龙”，也只能秘密行事。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费尽周章打黑拳搞那五百万来买车的缘故了。

“阿泰……阿泰……阿泰！！？”旁边的叶筱谨拿手掐住了伍泰的鼻子，这才再次把他的心思从天外神游中拉回来。

叶筱谨微皱眉头：“你怎么又发呆啦？”

伍泰尴尬地干咳几声掩饰道：“没有，我只是看电影看得太入迷了。”

“哦？”叶筱谨点点头，忽然把臻首凑过来，在他耳边悄声道：“我问你个问题。”

她的秀发又有几根钻到了伍泰的耳朵里，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痒痒麻麻的感觉，也立时想起之前迷糊睡梦中伸手推到筱谨姐所碰到的部位，脸刷的红了起来，体重也蓬蓬剧增，屁股下的椅子嘎吱嘎吱开始裂缝。

“嗯？你怎么了？”叶筱谨发现了伍泰的异样，询问道：“什么声音？”

伍泰赶紧把屁股微抬几毫米，把力量支撑到大腿、膝盖及小腿上，深吸一口气，赶紧让自己不去想那不该想的事，解释道：“只是放了个屁，大概刚刚着凉了。”还好电影院里光线昏暗，叶筱谨看不到伍泰那燥红的脸颊和尴尬的表情。

叶筱谨闻言，轻轻拍了他一下，佯嗔道：“在姐姐面前放响屁，没礼貌。”

“筱谨姐，你刚刚说要问什么问题？”伍泰赶紧扯开话题。

“嗯。我是想问，如果你是这电影的主角，你会像他那么做吗？”叶筱谨问道。

伍泰一愣。

叶筱谨见伍泰半天没答话，便道：“那换个问法，你看过《蜘蛛侠》、《超人》吧？如果你有像蜘蛛侠、超人那样的力量，你会像他们一样去做那些维护正义的事吗？”

蜘蛛侠里的主角一面是城市的英雄，一面却连个送披萨的工作都保不住，生活拮据。超人一方面无所不能，所向披靡，受万人敬仰，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另一方面，平凡的身份却无法获得心爱女孩的芳心。

他们的力量，带来的是责任。

伍泰呆呆地想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