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可法家的幼狮,吞拿,在森林里纵马狂奔,黑幽幽的树影偶尔漏下血红色的光芒,前面是浓雾弥漫,后面是恐怖群狼。
还有可怕的,男巫。
他眼睛的余光能看见瓦雷利亚,还有汤麦斯爵士,流亡地的首领彼德摧马赶上来,这家伙是个擅长骑射的游侠,是马背上的移动杀手。林根莫尔蒙爵士的头盔都掉落了,还好他活着,他比倒在琴痕堡的那些人要幸运很多。
吞拿一度以为失去了这些最重要的部下,突围而出的时候,几乎只有骑兵有机会逃生,还有不少被巨狼和狼人扑下战马,感谢太阳王圣托马斯,如果瓦雷利亚和父亲的两个家臣没有逃出来,甚至如果失去了流亡地的首领彼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早晨,巨木森林的朝阳为什么还不升起来?没有人比吞拿此刻更需要阳光,北地的朝阳,快升起来吧。
周围的密林中全是马蹄声,究竟有多少人逃出来?五十人?六十人?离开昔日城的时候有近三百名职业军人,如今竟然仅仅剩下几十人。
马蹄的慌乱和骑兵们互相呼喊保持联系的声音,此起彼伏。
更清晰的还有身后海潮一般的野兽的喘息声。
轰隆,一匹战马失蹄倒下,也许是疲倦,也许是被森林里的断木绊倒。没有人停下来,所有的逃生者都麻木了,只知道用力的踢着马刺,狂奔而逃。
一天一夜,琴痕堡的血战死了太多的同伴了,现在剩下的都只想求生,战斗初始的愤怒早被鲜血浇灭,现在只求能逃过身后的群狼。
“走,不要回头。”这是流亡地首领彼德的喊声,他一直这么喊叫着,因为他们流亡地的浪人们,总是会回头去救落马的兄弟。
吞拿突然发现自己还不如这些流浪汉,他突然发现贵族之间的关系,领主与封臣之间的关系,还不如这些流浪汉们真挚和巩固。
真是可悲!
威灵顿罗伊男爵和他的弟弟阿德被丢弃在琴痕堡,吞拿发誓曾经努力想要救出他们,但是西边的城墙倒塌后,狼群就像洪水一样冲进来。
就算那时候,彼德不将他抓住,拖上战马,不对他大吼,“快走!吞拿大人,快走!”吞拿也会走的。
吞拿在城墙倒塌的瞬间,就明白自己失败了,他所有的勇气在那一刻被摧毁,他心里第一次害怕,发现勇气原来是无法抵抗命运的。命运排山倒海,就如秘语森林出来的黑压压的狼群。他曾经奢望奇迹会发生,他顽强和部下们并肩作战,但事实是,牺牲了无数武士的性命以后,琴痕堡没有等来任何援兵,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奇迹的!琴痕堡的城墙倒塌了。吞拿几乎能听见罗伊家的贵族惨死前的凄厉哀号。
“向东,吞拿大人,从这里必须向东!”彼德追上吞拿,大声叫嚷着。
吞拿已经失去主张,他恍然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前面是岔道口,他右手依然抓着宝剑,他挥舞着宝剑,命令逃亡者们,“向东!向东!突围!强行突围!”
天色微白,雾气未散,树林里的残兵们跟随着吞拿继续张皇地狂奔。他们的身后,浓雾和山峦的剪影初现,森林里不断涌出零星的狼群,几个骑着马的人影隐约可见,不时发出悠长的狼嗥声。
后面有比狼人更可怕的东西,那些浑身冒着浓烟的男巫彻底摧毁了武士们的信心。那些恐怖的男巫犹如驱逐了群狼,甚至有一次,将落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骑兵直接点燃了,那个可怜人和下面的坐骑一起燃烧着幽幽绿火,像瞎蝙蝠一样冲进森林中,随后被狼群包围,在野兽的狂欢般的撕咬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的吞拿他们对付的不仅仅是群狼了,是群魔,几乎没有人再有勇气想试图正面抵抗了。
没有人。
游侠们的乱箭是唯一能阻挡后面群狼的利器,彼德和他的四个浪人不停的拉弓回射。
天幕上是火云滚滚,周围是树影憧憧。
前面是浓雾,后面是群魔。
不知道这种可悲和惊惶的逃亡持续了多久,吞拿发现马蹄声越来越响,而那些野兽的鼻息和咆哮声,连同海潮般的死亡气息,渐渐变弱,终至平息,惟有悠远之处传来隐隐狼嗥。前方,是巨木森林中的一片丘陵,在那斜坡绿草之上,是万丈红霞,一轮朝阳射出夺目金光,跃出山峦和森林。
群狼和血色之雾一起退回林中,有幸又一次目睹森林日出的人们勒住战马,不禁颤抖的感恩信奉的神灵。
吞拿筋疲力尽,翻身下马。席可法家族护卫团副团长,瓦雷利亚走过来,将浑身污血的吞拿拉住,“吞拿,你受伤了吗?”
吞拿感觉不到浑身哪里有疼痛的感觉,他几乎麻木了,他望着瓦雷利亚,迟钝地摇了摇头。
旁边众人纷纷下马,很多是直接摔下来,连和被血染成暗红色的盔甲重重砸在地上,这些男人们都蓬头垢面,浑身污黑,不知道是泥还是血迹。他们神情疲惫,弯着腰,有的跪地呕吐,有的低声哀泣,有的默默无语,这些男人们的眼睛都苍白又惊惶,饱含恐惧,盯着吞拿,似乎都在悲伤询问,“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不断有骑马的人从后面丛林里追上来,各个方向都有,人数陆续增加着。
令吞拿他们震惊的是,居然最后,栗发少女路加尼亚,也在十几名罗伊家的骑士和军人的保护下,冲出树林。
“是罗伊家的。”瓦雷利亚说道。
“那女的逃出来了。”流亡地的首领彼德语气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