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的回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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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整个巴比伦城,阿波罗帝国的首都,阿芙洛蒂亚星球最雄伟的文明都市,灯火辉煌,无声地匍匐在我的脚下。我俯视着数千米之下的都市,有种不真实的空虚感,能感觉人们的狂欢,但是耳边只有寂静,和我相伴的是蓝黑色的天幕,距离那无垠的星空如此的近,甚至令人不由猜测,那几颗最耀眼的星光,就是帝国的空间防御站。我坐在巴比伦城最高耸的建筑顶端,修罗神殿的拱形圆顶上。今夜,岂止是巴比伦城在欢呼,整个阿波罗帝国,阿芙洛蒂亚星球上,所有阿波罗族人都在欢呼,甚至,那些围绕在帝国星球轨道上的空间站和武装卫星上的人们,都在欢呼。如果暂时忽略阿芙洛蒂亚星球以外的文明和智慧生物,现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此情此景。整个世界都在欢呼,除我之外。

因为今天上午,在帝国军事学院的结业典礼上,科科丽亚,一个美丽的女孩儿,我最好的伙伴,她突然从人群中悬浮起来,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空才停止,然后被金黄色的光晕笼罩着,那秀美的脸如瓷器一样破碎,然后是她周身蓝白相间的尉官军服,也在无形的力量作用下,一点一点粉碎。当所有束缚她的东西都化为乌有,她如初生的婴儿一样夺目绽放在半空中,那熟悉的婀娜姿态更加妖娆了,一丝不挂,当时她害羞极了,两只手慌忙地用乌黑的长发遮蔽着白皙丰满的身体,怎么可能掩饰住呢,就是用尽巴比伦的绸缎,都无法遮蔽她摄人魂魄的美妙。所有人都如醉如痴目睹这异像的时候,她的背后伸展开一对半透明的五彩翅膀,一直伸展开,完全展开后,双翅接近五米多宽。当科科丽亚伸展开翅膀的同时,她的羞涩仿佛一扫而光,她的脸庞安静下来,双手自然在身体两边张开,她的神情就像一个凌驾众生的女王。她一双黑艳丽灵活的大眼睛似乎从空中望向我的方向,我不知道那眼神里有什么,我只读懂了一个意思,怜悯。这是我最害怕的时刻,就是我曾经见过阿塔利、还有亚当,还有普罗修斯的眼神中,都显露过的那种含义,居高临下,威严,自信,望着我和周围芸芸众生时的怜悯。目睹科科丽亚在空中伸展传说中的神翼,卑微如凡人的我又能如何?我目瞪口呆地意识到,我一直担心的,最可怕的噩梦应验了。

科科丽亚,她当着三千多名帝国军校毕业生,蝶变了。

蝶变,阿波罗人传说中的蜕变,万中挑一的进化特例,几十亿阿波罗人中都百年难遇的超级进化。在我十三岁之前,一直当它是个神话。不仅是我,帝国的大多数人也一直当蝶变是神庙祭祀由我们古老的宗教演变出来的神话,虽然人人都说过这个名词,但是并没有人认真过。十三岁那一年,我的伙伴之一,阿塔利,一个少年期的男孩儿,在任何人都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在城市中心的广场上发生了蝶变,伸展出五米宽的浅黑色翅膀,飞离了地面。帝国震惊,很多人才知道,蝶变不是祭祀的宗教神话,而是事实。这对于我的触动是难以想象的,谁会想到,和我朝夕相处的童时伙伴,居然是太阳神的直属后裔,并且还进化出远古时代的形态。

阿塔利的巨变使我们这些懵懂的少年开了眼界,一直沉浸在化学,物理,几何,微积分和哲学等现代科技中的我,才知道帝国还有强大的神学和超自然系统的存在。有神殿,神学院,议会,科学院和诸多专门关注阿波罗人进化和超能力的事务机构。而且,阿塔利的这次蝶变,是阿波罗人进化事件沉寂了一千三百多年来的第一例,所以震撼性是前所未有的。阿波罗人一般的寿命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岁,平均二十四年一个时代,五十几代阿波罗人里面都没有一例蝶变,难怪蝶变都快成为传说了。

阿塔利被帝国封爵,直接晋升为帝国议员,他所属的盖伦家族中,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少年都被神殿召见,并且同一年,在巴比伦城最盛大的祭祀仪式上轮流完成了祈神法事。我当时目睹着这些幸运儿身穿金色祭祀袍走进神坛,羡慕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估计当时目睹盛事的所有少年都和我一样的想法。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祈神意味着什么,估计巴比伦城的大多数成年人也不知道,有一个人知道内情,我的亚父,西塞罗,我无意中发现他一脸的担忧,牙关紧咬,紧张地站在我身后。我当时还不知道西塞罗为什么会如此古怪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后,显赫的盖伦家族会突然从巴比伦城销声匿迹,想起来,那时候,我真的太无知了。不过,无知的,又何止是我一人呢。

阿塔利蝶变后就离开了我和伙伴们,他已经成为帝国的半神,据说从此以后,阿塔利可以直接和阿波罗帝国的皇帝见面,面对面地说话,地位巨大的差异使我们立刻身处两个世界。我们这些少年都猜测着他是否拥有我们远古祖先那可怕的,随心所欲的力量,但是没有人给我们答案,这件事情对我们的影响,几乎等同于一名同伴被雷电直接霹中,某种意义上说,可怕又惊险,但是我们其他人还可以不受影响的生活,这一点当时谁也没有意识到,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任何人的想象和预期。

神殿召见所有盖伦家族十六岁以下少年,并且对他们祈神,是因为神殿认为同是盖伦家族的成员,是有可能拥有同阿塔利一样的太阳神基因的。但是,那浩大的仪式进行完一年以后,人们期待的盖伦家族依然沉寂,而阿塔利的一个好友,当然,也是我的另一个伙伴,亚当,在他十四岁的生日那天,赫然发生了蜕变,展开了一对浅绿色的神翼,蝶变了。

阿波罗帝国举国欢呼的同时,也震惊了。这一次,就是弱智都能发觉了其中不寻常的意义,这比雷电两次霹中同一个人的几率还要罕见。居然两年时间,连续发生两起阿波罗人的超级进化事件,而且两起超级进化事件的当事人是从小伴随超过五年的伙伴。

帝国神殿和科学院等机构把注意力聚焦到了我和伙伴的身上,阿塔利、亚当、普罗修斯、科科丽亚和我,最亲密的五个人,五个童年一直纠缠在一起,少年后也不愿意分开的五人友情团体被发掘出来。这是当年关于这个五人团体的第一个新闻,太阳神基因的罕见共鸣事件。而后,科学院的一群百岁专家经过研究,提出一个划时代的理论,太阳神基因拥有者会强烈的彼此吸引。并且大胆预测,阿波罗帝国将迎来一千年来最大的盛事,帝国在不久将来,还会迎来另一个超级进化者,这将使帝国现在的路易王朝永载史册,可以和历史上的大流士王朝媲美,同时拥有三个超级进化的阿波罗人。而即将出现的,未来的超级进化者,将非常有可能从我们这五人团体中,剩余的三个普通人里面出现,也就是从普罗修斯、科科丽亚和我中间出现。当时,我们三个人还不知道,帝国的皇帝陛下,路易王,也是一名超级进化者,一名拥有暗金色翅膀的修罗半神,而且金翅是最尊贵的颜色。

被关注和期待是一种幸福,或者说,刚开始被期待的时候,是一种荣耀和幸福,但是不久就会变化。我十四岁那年,和普罗修斯、科科丽亚一起,被皇帝路易王召见,我平生第一次踏上巴比伦城通往皇宫的金色阶梯,数十万级的阶梯在灿烂的阳光下发着光,阶梯一边是深渊,深渊里是咆哮奔流的哑怒暗河,而阶梯的另一边是逐渐被我抛在脚下的巴比伦城。走完金色阶梯的最后几级时,我不顾前面颂诗者和祭祀,也不顾忌身后的举旗使者和近卫兵们,旁若无人的跪倒在皇宫的大门口,我因为激动泪流满面,双手抱在胸前,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这雄伟的宫殿里,我即将见到的那个尊贵的皇帝,路易王,他就是我的父亲。十四年,我将第一次亲眼见到父亲,那个给我生命,给我一切荣耀和喜悦机会的男人。

阿波罗帝国的皇帝,路易王,是我的父亲。但是我却不是王子,甚至不是王族,仅仅是一个赫流明家族的普通贵族。这并不奇怪,也没有隐藏任何阴谋和宫廷政变。阿波罗帝国像我这样的少年据说至少有两千万之众,都是路易王的子裔。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是阿波罗帝国的等级制度和法律所致。帝国的阿波罗人有四种等级,王族,贵族,平民和贱民。平民和贱民有自由的繁殖权力,但是他们的后代,都没有教育和成为贵族的权利,永远从事帝国最危险、下贱和粗鄙的劳作。贵族有受教育权利,但是生育权必须得到皇帝首肯。唯一拥有自由生育权利的是王族,但是如果任何一方非王族,则后代,都属于普通贵族。路易王召见我的消息传递到赫流明家族的首领,我的母亲大人,赫兰朵儿主母大人那里后,我才被第一次告之,路易王是我的父亲,而一直抚养我,陪伴我,教育我和保护我的那些亚父们,都是主母大人的男宠,和我并无血缘关系。我望着母亲身旁的亚父西塞罗,这个和我的命运纠缠在一起的养父和指导者,他的神情复杂,似乎被男宠这个词伤害了。

我跪在皇宫的大门前,直到被科科丽亚温柔的用手拉起,我望着她秀丽的面庞和美到极点的眼睛,心里想着,她会不会也是路易王的子女,或许我们这五个人都是兄弟,不然我们怎么会感觉这么亲密,我总是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愿望,他们吸引着我。以前我曾经害怕过失去他们,在我知道自己原来是路易王的子裔后,我坦然了,阿塔利、亚当、普罗修斯、科科丽亚肯定也是路易王的子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彼此失去对方了,我们的血缘把命运已经联系在一起了。

路易王是一位六百多岁的阿波罗人,他的不凡是显而易见的,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他。我们三个人第一次见到他身后收拢着的巨大暗金色翅膀,才知道皇帝也是拥有太阳神基因的修罗,阿塔利和亚当的翅膀都是类似皮膜状态的,而路易王的神翼上竟然覆盖着浓密的羽毛,这华美深深吸引了我,我小心的不住打量着这个尊贵的男人,给予我生命的人,我内心只有激动和强烈亲近他的愿望,以至当他问我有什么要求的时候,我瞠目结舌地,颤抖着叫了声父亲,皇宫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我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种狂妄的逾越言辞,足以使我立刻被处死。路易王用一种很和缓的语气,打破了可怕的寂静,“赫流明家族的艾伦,五人中最年少的男孩子,对吗?”我激动地点着头,两眼放着光彩。路易王又对其他两人说道,“奥波利家族的普罗修斯,伊兰家族的科科丽亚,没有错,你们三个,还有阿塔利和亚当,都是我的子女,你们是手足,但是记住,你们只能称呼我为陛下,帝国有超过两千万你们的手足,这所有人,都只能称呼我为陛下,帝国的王子只有一位,他是雅各王。”

我满面通红,同时感觉胸前一阵空虚,有点疼,更多的是惭愧,而路易王身旁一名端坐着的青年,非常友好地微微对我们三人一笑,他就是我们的兄长,帝国唯一的王子,雅各王。我对他的印象大概就在那微笑中形成了,以至后来他亲手处死了我的一位亲密的朋友,我也没有怨恨他,更别说报复了。

“你们三个,帝国议会决定,给你们祈神。”路易王用很平缓的声音告诉我们。

当我如梦里行走一样,返回赫流明家族后,亚父西塞罗抓住我,焦急地询问我关于一切,当我告诉路易王最后那句要给我们三个人祈神后,亚父西塞罗脸色苍白,踉跄着后退着,坐在庭院的长廊边沿,刚好,母亲大人和随从走了出来,她惊讶地望着西塞罗,“西塞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脸像死人一样难看?”

“皇帝陛下,路易王,决定给艾伦祈神。”亚父站起来,尽量保持着礼仪,用一种悲伤的眼睛望着我说道。

“天!”母亲大人身体微微一震,几分钟后,哀叹了一声。

“怎么啦?难道这不好吗?”我被他们的反应吓坏了。

“必须告诉他。”亚父西塞罗征求着母亲大人的意见,母亲大人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接受祈神后,如果七百个日夜结束时,仍然还没有蝶变,你将会被处死。”亚父说道。

我感觉我的头皮猛力地收缩了一下,让我脖子都发疼,我唯一的表示是难以置信张大了嘴。接着,西塞罗告诉我,这是为了防止拥有太阳基因的修罗半神,发生可怕的异化,堕落进黑暗的另一面。是否祈神,我是没有选择的,不过,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祈神。或者让我平庸生活在地面,或者让我飞翔在天空,我无法忍受拥有翅膀,却不能飞翔的日子。尽管,我客观来说,还没有真正拥有过翅膀。但是,从皇宫回来的当天,我是确信自己也会和阿塔利他们一样,完美的超级进化的,我甚至听见了背后扑打双翅的声音。

我们三人的祈神仪式果然如期举行,当我在祭坛中的时候,一度兴奋莫名,仿佛看见最灿烂的一片星空在光芒中出现,我几乎忍不住欢呼,随后,它黯淡下去,那灿烂的光芒变成了记忆挥之不去。又过了一段时间,一直很关注祈神事件的我听到传闻,盖伦家族的六个少年被秘密处死。那一刻,我才开始感觉到恐惧,右腹下感觉凉凉的,背后发冷。那时候,我的祈神仪式刚刚过去一年,我十五岁。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虽然偶尔忧虑,但是并不担心,因为那时候我们是三个人,都一样的境遇,一样进入了帝国军事学院深造。在我数着西塞罗告诉我的七百个日夜结束了六百五十个以后,在一次学院组织的造访外星际第二十一边防站,模拟星际对抗的演习中,发生了一起意外。我驾驶着雷鸟级重型战斗机,在两架僚机的掩护下,企图攻击演习敌方的一个战斗编队时候,亲眼目睹普罗修斯驾驶的雷鸟战机,和我一样型号的星际战机被一艘巡洋舰用大口径的高斯加农炮打了个对穿,大型星际战舰的可怕射程和破坏里从此植入我的脑海,七十公里外的震撼一炮居然将雷鸟打了个对穿。

整个通讯频道都能听见教官的怒吼,“哪个混蛋!居然给乌鸦装了实弹!停火!所有战舰立刻停火!”几百艘战舰全都凝固般静止了,二十一边防站周围的星际空间里,只有一个物体在继续移动,被打穿了的那架雷鸟,虽然演习用的是教练机,但是也重达两百多吨的星际战斗机,战机翻滚的轨迹里有液体状扇形喷射出来,估计脉冲引擎和燃料舱遭到破坏,这将机毁人亡,所有人在教学录象中无数次见识过这种致命打击后战机的命运,脉冲引擎就是一个微型核反应堆。

“该死的混蛋!准备上军事法庭吧!”教官不知道是诅咒着巡洋舰的阻击炮手,还是诅咒装实弹的糊涂军械官,然后又吼道,“愣着干什么,来不及撤离的打开防护罩,马上就是近距离真空核裂变。”周围的战舰都开始启动防护罩,蓝白色的能量罩陆续被打开着,而距离最近的我大脑里一片空白,我对自己说,我的兄弟,普罗修斯,在那架战机里面。

我当时几乎失去意识,本能反应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我认为普罗修斯一定会弹射出来,而弹射出来的他是没有防护罩的,如果那架失控的战斗机发生核暴,他必然被冲击波粉碎,我要去救他。我要用自己驾驶的战机帮他阻挡核暴的冲击波,也许,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当我发动脉冲引擎,和战机一起震动着,克服着巨大重力的眩晕,以每秒十几公里的速度向他冲刺的时候,普罗修斯果然弹射了,那架战机和我驾驶的一模一样,单机师格斗机,所以弹射舱只有他。在明确了他的位置以后,我启动了雷达,扫描,定位,短距离跳跃,一气呵成,我的战机准确阻挡在他和失控战机之间,我关闭了脉冲引擎,打开燃烧引擎,小心翼翼向那小小的弹射舱接近,我必须用机械手抓住它后,打开防护罩,才能保护他免受核暴的致命冲击。感谢太阳大神阿蒙,这一切都让我做到了,我抓住了他的弹射舱,启动了防护罩,仅仅十几秒钟后,核暴发生了。

我们距离核暴中心太接近了,虽然我不顾燃料和战机的能量反应,连续短空间跳跃着,但冲击波如影相随,终于,在距离爆炸一千多公里的位置追上了我们。死亡冲击波横扫而来的时候,我搁着驾驶舱,看着弹射舱里的普罗修斯,我能看见他眼里的惊慌。他的弹射舱不是我驾驶的百吨级战斗机,那薄弱的救生舱像蜡烛一样逐渐熔化,在我以为将失去他的时候,都绝望的时候,他居然在核冲击即将夺去他性命的前一刻,蝶变了。

这就是命运的无常性,事情最开始的时候,谁能想到,七十公里以外的大型星际巡洋舰会一炮打中比陨石碎片还小的雷鸟战机;谁又能想到,普罗修斯的雷鸟刚好在切换能量防护罩,结果裸机被直接打了对穿;谁又能想到脉冲引擎真的会核暴;谁又能想到我们逃出一千多公里后,冲击波居然还是粉碎了普罗修斯的救生舱;谁又能想到,普罗修斯在劫难逃的时候,他超级进化了。

当我劫后余生,发现普罗修斯奇迹般地幸存下来了,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传说中的修罗半神的强悍生命力,他全身焦黑,却行动如常,不借助宇航服,也能在机舱外自由行动。返回二十一边防站以后,我冲出驾驶舱,想拥抱他,他从半空中朝我飞来。他身体表面的焦黑逐渐蜕去,逐渐变成柔和的银白色,背后是一对五米宽的,银白色的翅膀,微微扇动着。他的气质和神态无比俊美,我的内心突然像撕裂了一般剧痛起来,一种强烈的自卑和颓废感油然而升,而我周围所有的战机技师们都不约而同的半跪下一只腿,卑微的低下了头,我挣扎着,我不愿意跪下,但是随着那夺目的光芒逐渐接近,我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和压迫感打败了,当普罗修斯飞到面前,向我伸开双臂,我已经和所有人一样,半跪下一条腿,向他膜拜。帝国的等级制度和法律,已经把地位,权力和身份刻进了我的生命里。他飘浮起来,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我和周围的人,“艾伦,我进化了。”

“普罗修斯,我的兄弟,难道你不再是我的兄弟了吗?不给我拥抱了吗?”我跪在地上,心里大叫着,但是我知道这非常可笑,我不由自主地姿态已经使他无法像个兄弟一样拥抱我,在他蝶变的瞬间,我们之间已经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了。我望着整个二十一边防站的阿波罗人们,他们都膜拜你,普罗修斯,我们身处的社会,已经把我和你截然分割开了。

十六岁的时候,普罗修斯完成了超级进化,阿塔利和亚当的蝶变,给我的是震惊,而普罗修斯蝶变,已经给我带来刻骨铭心的伤心和失落了,那种自卑感如此强烈,如火焰焚烧着我,我情绪失控了好几天,沮丧忧虑,患得患失,不想说话,没有食欲。直到科科丽亚温柔的,不顾一切冲过来,抱住我,对我说,“还有我陪着你,艾伦,看着我,记住,还有我。”

普罗修斯的蝶变使整个帝国为之欣喜若狂,三名拥有太阳神基因的修罗半神,如果算上老皇帝路易,那就是四名修罗半神,这是阿波罗人历史记载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更为震撼的是,近几年连续蝶变的半神,全都是童年就聚集在一起的五个最亲密的伙伴。科学院的那群老头子的权威性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着。因为他们提出来的,太阳神基因的共鸣理论和互相吸引理论再次被证明,他们都当自己是有预言能力的先知了。

我开始忍不住生气了,该死,为什么偏偏是普罗修斯、亚当和阿塔利,偏偏让他们先进行超级进化,让他们先蝶变,特别是阿塔利,早在三年前就早早蝶变,而把我和科科丽亚像个傻瓜一样剩在这里,让整个帝国的几十亿混蛋们用显微镜来研究我们,就像研究两只毛毛虫,什么时候会破茧而出,展开翅膀。混蛋,我甚至潜意识开始憎恨这种命运,潜意识想,如果我们五个人中间,没有阿塔利三年前的首先蝶变,也许事情会更好也不一定。因为我开始害怕了,万一那些科学院的老东西的理论错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太阳神基因的共鸣理论和什么狗屁的互相吸引理论怎么办?万一真的就他们三个超级进化成功,而我和科科丽亚是普通人,那五十天后把我们处死,这种命运,是不是对我们剩余的两个人,太残酷了些?

那五十多天,我体会到什么叫死囚,每天,每时每刻,我都在祈祷着奇迹发生,而全世界的人,都在等着我们两个完成那该死的超级进化,最开始的荣耀到此刻,已经成为可怕的负担和责任,而且对于我们这两个当事人,还有更可怕的意义,是距离我们上绞架的刑期。

在祈神日以后第七百个日夜即将到达的时刻,一个特赦令被帝国议会和皇帝亲自颁发,决定给予我和科科丽亚再一次祈神仪式,也就是说,两个死刑犯被缓刑了七百天。这把我从疯狂的边缘拯救回来,我痛苦的继续开始日复一日的等待和祈求奇迹降临的生活。生活被简化了,对于我和科科丽亚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唯一的就是蝶变。虽然我们继续在帝国军事学院深造着,我只有拼命投入那些危险的训练和演习才能忘记一天天逼近的行刑日期,就这样,我选修了帝国军事学院所有的近战格斗机种的课程,追求刺激和危险,成了逃避可怕又悲哀的现实的唯一方式。

我没有崩溃,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科科丽亚还陪着我,还和我一样作为一个普通人祈祷着,这使我感觉很安慰,而且,她每次对我说的话,都会使我有勇气结束失望的一天,期待新的一天,“还有我陪着你,艾伦,看着我,记住,还有我。”她曾经对我这么温柔的说过。

而今天,在第二次祈神后的第五百三十天,我失去她了。

我快十九岁了,科学院的那些老古董说过,阿波罗人漫漫历史记载中,超过十六岁以后的超级进化事件,根本没有,科科丽亚是唯一的特例,这种断言几乎使我崩溃。说什么太阳神基因共鸣的也是他们,说什么互相吸引的也是他们,现在断言十六岁以后科科丽亚蝶变是特例中的特例的,也是他们。如果我知道会发生这种混蛋事情,我就十三岁的时候把科学院的老家伙都杀了,那就不会有什么基因共鸣事件,让我去祈神,现在可好,造成这种局面,我不是赫流明家族的贵族,也不是什么拥有太阳神基因的修罗半神,什么都不是,我现在就是一个死缓,数着期限度日的不会变蝴蝶的毛毛虫。

整个巴比伦城,整个阿芙洛蒂亚星球,都在欢呼,除我之外。我望着天幕边缘的光芒,那不会是恒星升起的曙光,现在还太早,这将是一个漫漫长夜。坐在修罗神殿的拱形圆顶上,眺望远处那高耸的山顶建筑,那是帝国皇宫,里面住着给我生命的男人,路易王。给我生命的人,我周围的伙伴,都那么杰出,都如此优秀,居然都是拥有太阳神基因的修罗,都成功的超级进化了,偏偏我一个,傻瓜。我越来越担心,万一,万一真的,五个人中间,就出了差错,我是个普通人,那这命运和我开的玩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望着几千米之下的灯火通明的巴比伦城,如果我现在,从几千米高的神殿顶端纵身跳下去,会不会也像普罗修斯危急关头一样,激发出太阳神基因,而伸展开和科科丽亚、亚当他们一样的翅膀。也许,我该跳下去。摔死,也比几个月后,被皇帝处死好,至少没有那么悲哀和可笑。真的,也许,我该跳下去。我站起来,张开双臂,望着璀璨星空和广漠大地,望着数千米之下的巴比伦城,我不想继续被命运戏弄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现在就结束。或者轰轰烈烈地活着,或者轰轰烈烈地死去,我要跳下去。

阿修罗的回归(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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