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范德亲王放下手中的书籍,道:“进来吧。”
房门推开,萧特走进书房,俊秀的脸上挂着愉快的微笑,明亮的双目中掩不住一份喜色,手里拿着一份简报:“爸爸,方丹上校送来快报,巍恩已经完成了萨拉门托古堡的使命。”说着,他把简报放在了范德的书桌上。
范德举起简报读了一遍,颌首道:“小伙子干得不错。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要过几天,说是要处理一些杂务。”
“嗯,你替我回信,叫方丹招待巍恩,让他们好好休息几天。”
萧特点点头,随即道:“爸爸,我准备等巍恩回来,就向太后陛下举荐他做枢密院的书记官,你觉得怎么样?巍恩不是贵族,没有爵位,这个职位对于平民来说已经很高了。”
范德沉吟道:“我认为凡事都要有个过程,一步登天对于年轻人不见得是好事。”
萧特道:“做个书记官也不见得是一步登天啊。”
范德摘下眼睛凝视着萧特,慢慢道:“娜娜,爱护一个人也要讲究方法,否则很可能事与愿违。”
萧特移开目光,不自然地道:“我只是怕埋没了王国的人才而已,难道还让他继续去经营他的小生意?”
范德淡淡道:“书记官这个工作过于清闲,缺少实干的机会,我看未必适合巍恩的性子。”
萧特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如何安排巍恩的事情,咱们再考虑考虑,回头再议吧。”
萧特答应了一句,转身想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闻道:“爸爸,巍恩冒着危险完成这么困难的任务,你怎么却一点儿都不惊讶呢?”
范德微微一笑:“如果巍恩真的具有你曾经告诉我的那种潜质,萨拉门托不过是让他牛刀小试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会比我还缺少对他的信心吧?”
萧特耸了耸肩:“我对他当然有信心。不过,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承认,只要他用心去做了,我就不会吝惜赞美。”说完,拉开房门径直走了。
范德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起一丝苦笑:“这孩子,又犯牛脾气了。”
正想着,仆人来报:“麦斯长老来了。”
“快请。”
麦斯悠然走进书房,一身长长的白袍,一脸长长的白髯,还是往常的样子。
范德道:“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了?”
麦斯饮了一口热茶,方道:“我听说巍恩在罗德岛的事情完了?”
范德点头,麦斯继续道:“巍恩此次出任巡行法官,麦卡锡是背后的策划者。麦卡锡此人心胸狭窄,睚呲必报,这个阴谋失败了,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范德目光闪烁,缓缓道:“这个我知道。”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前两天我和霍华德主教谈了一次,他觉得自己年岁大了,身体不好,准备辞去红衣主教的职位,来圣公会做一些普通的圣职工作。你知道,如果他一走,里约堡现在的平衡就会完全打破了。”
范德听完,捧着手里的茶杯陷入沉思,半天方道:“你可有什么建议?”
“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教会里找出一个能与麦卡锡相抗衡的人出来。”
范德摇头道:“麦卡锡已经在里约堡经营了十几年,短时间找到一位能抗衡他的人谈何容易?霍华德手底下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我本来觉得唐古拉斯非常不错,只可惜……”范德叹了口气:“也许教皇会派来一位有实力的主教来平衡其中的微妙。”
“说起唐古拉斯,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麦斯沉吟道:“唐古拉斯很可能是教皇的侄子。”
“什么?”范德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震惊之色:“你确定?”
“此事虽然很隐秘,但消息的来源出自黄昏城堡,应该不会错。”
范德猛地站起,在书房里来回快速地踱了几步,停在书桌前道:“如果唐古拉斯真是教皇的侄子,那他的处事态度极有可能是得到教皇默许的。难怪他本来中立的态度这两年突然转向了托瑞党,看来这也许就是教皇本人的态度。”
“所以说,你也别期望教皇会派来一个支持宗教改革的人物来维系平衡。老实讲,霍华德之所以不想干了,跟他这两年总受到教皇的斥责有很大的关系,相比起来,教皇对麦卡锡就宽容多了。”
“如此一来,改革的事情势必要变得更难了。”范德喃喃道。
麦斯叹了一口气,道:“神说,凡是顺从他的,将得到荣光。你虽然贵为亲王,但对有些局势,也难以把握啊。”
拉尔瓦捧着一只红色的玫瑰,兴冲冲地走在大街上,脸上写满了欢乐。
这段时间他认识了一位姑娘,这位姑娘不但容貌美丽,而且很懂得欣赏音乐,对他的笛声赞不绝口,说出的话来简直让他心花怒放。
两天前,拉尔瓦做了一些巧妙的试探,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姑娘似乎对他也有好感,并没有拒绝他隐晦的表白,那一刻,狂喜的感觉几乎令他窒息。一路上,他不断憧憬着,如果能娶到这么优雅出色的姑娘,那该是怎样的幸福啊。
拐过一条大街,拉尔瓦停在了一座小楼前,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很快,屋里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房门拉开,门后露出了一张美丽成熟的女人脸庞。
拉尔瓦高兴地道:“阿曼达,是我。”他把鲜花递到了姑娘的面前。
阿曼达默默接过鲜花,低声道:“谢谢你,拉尔瓦,请进吧。”
拉尔瓦走进屋里,他看了看阿曼达脸上的神色,急忙道:“阿曼达,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曼达轻轻摇头,欲言又止。拉尔瓦急道:“有什么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在里约堡又没有什么亲人,你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帮你啊。”
“谁说她在里约堡没有亲人?”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从二楼响了起来。
拉尔瓦神色一怔,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削瘦而英俊的年轻教父正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手里捧着一本圣经,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嘴角虽然挂着平和的微笑,却让人隐隐感到几许压力和距离。
拉尔瓦望着阿曼达,问道:“这位神父是谁?”
“他是我的堂哥休斯,一直在外地,昨天刚回到王都。”阿曼达低声答道。
拉尔瓦转头看着已经走下楼梯的年轻神父,躬身施了一礼:“你好,休斯神父。”
休斯淡淡一笑:“不用客气。阿曼达,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客人坐啊。”
主宾各自落座,阿曼达为拉尔瓦倒上热水,休斯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事吧,我和拉尔瓦先生聊一会儿。”
阿曼达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慢慢离开,来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拉尔瓦一眼,眼里的神情很复杂。拉尔瓦的视线迎上她的目光,心里一窒,他觉得阿曼达的目光里充斥着苦恼和无奈。
听着她快步上楼的脚步声,休斯神父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听阿曼达说你很有音乐才华,长笛也吹得非常好听。”
拉尔瓦连忙道:“谢谢你的称赞。”
“我这个妹妹从小就痴迷音乐,尤其是民间音乐,经常使她陶醉在美妙的世界里。”休斯微笑地继续道。
“是的,阿曼达小姐是一位很懂得欣赏音乐的姑娘。”
“可是音乐不能让人衣食无忧啊。女人可以钟情音乐,但是一个家庭如果只有音乐,那就太悲哀了。”
拉尔瓦沉默下来,他能听得出休斯话里的弦外之音。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是一位长笛演奏手,那您在什么剧团从事演出呢?”
拉尔瓦嗫嚅着,面孔有些绯红:“我没在剧团工作,我在一个叫紫蔷薇的乐队里表演。”
“紫蔷薇乐队?”休斯呵呵一笑:“哦,我最近倒是听朋友提起过,你们这个乐队虽然成立没多久,不过在王都也算小有名气了。”
“最近确实表演了不少节目,不过还谈不上有什么名气。”拉尔瓦谦虚道。
“这样啊。”休斯点了点头。拉尔瓦看了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还算比较温和:“我妹妹的父母因为患病很早就去世了,这个世界上,我恐怕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记得她父母离开人世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帮助她获得幸福。可是你知道,一个女人幸福不幸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拉尔瓦笔直地坐在椅子里,眼神呆呆地看着杯中微微漾动的热水。
“唉。”休斯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妹妹性格比较孤僻,一直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当我妹妹在写给我的信中提到你时,我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因此,我决定立刻赶回王都。”
拉尔瓦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继续无言地沉默。
“老实讲,我是不太同意你们继续交往的,因为嫁给一个艺人,请原谅我的无礼,往往是得不到什么幸福的,我本打算为她介绍一个骑士或者商人的。为了这个,我妹妹昨天晚上和我大吵了一架。拉尔瓦”休斯脸上露出苦笑:“这可是我妹妹生平第一次和我顶嘴。”
听到这里,拉尔瓦又激动,又惶恐,结结巴巴地道:“休斯先生……我……”
休斯微微摇手:“你无须解释,也许我妹妹的选择是对的。有句老话不是说吗?热爱音乐的灵魂是善良的灵魂,如今这个世界太浮躁了,能找到善良的人生活或许是神赐给我妹妹最大的幸福。”
听完这番话,拉尔瓦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神父并不像其他的教堂传教士那样专制和刻板,不但和蔼平静,而且善解人意。
“不过,拉尔瓦,在一个乐队里表演,这份工作太不稳定了。如果你成了家,说不定哪天你们的乐队一解散,你恐怕连养家糊口的收入都没有了。”
拉尔瓦脸色一黯,点了点头。的确,组织一个家庭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可是如果放弃了音乐,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迷茫啊。
“所以呢,我有个想法,你可以听一听。我正好认识一位皇家剧院的朋友,听说他现在正在寻找一位风笛演奏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如果他认可的话,你也许能得到一份收入还算过得去的工作,而且未来也有保障。
拉尔瓦猛地抬头,凝视着休斯神父,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休斯微笑着:“你觉得怎么样?”
拉尔瓦想开口立即答应,但一想起乐队里那些朝夕相伴,同甘共苦的朋友们,他的心里又犹豫了。
休斯淡淡一笑:“这样吧,你先回去考虑考虑,等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不过,拉尔瓦,时间可不等人。”
拉尔瓦用力地点了点头:“神父先生,无论如何,非常感谢你的好意。”
“只要我妹妹幸福了,你就算感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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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约堡,夜色朦胧。
一艘帆船顺着密苏尔河缓缓驶入水门,虽然天色已暗,但由于已经是残秋初冬,所以还没到水门大闸合拢的时间。
巍恩站在船头,环视着运河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笑道:“终于回来了。”
若拉站在他的身边,往手心吐了一口哈气,搓了搓手掌:“王都比罗德岛冷多了。”
“那是当然,罗德岛毕竟在亚热带啊。”
“亚热带是什么?”若拉一侧头,好奇地问道。
巍恩噎了一下:“亚热带是什么?哦,那是一种海带,只能生长在温度很高的海域。”
若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又胡扯呢吧。”
“嘿嘿。”巍恩尴尬地一笑:“你穿得也太单薄了些,怎么,没带多余的衣服?”
若拉摇摇头:“没事,我们练武之人寒暑不侵。”
巍恩嘟囔了一句:“你以为你是金刚啊,还寒暑不侵。你等一下。”说着,他转身钻进了船舱,没过多久,手里捧着一件衣服回到了若拉的身边:“穿上这个。”
若拉接了过来:“这衣服哪来的?一看质地就很好。”小鼻子抽动了几下:“还带着一股清香。”
“是萧特借给我的,可以防水和保暖。”
“萧特对你可真不错。”若拉一边嘟囔着,一边套上了衣服,随即长出一口气道:“好暖和啊。”
“呵呵,贵族就是贵族,随便一出手,就够咱们小老百姓幸福的。”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老百姓了,巍恩骑士,巍恩法官。”若拉一扁嘴,故作不屑地道。
“我?哪能,若拉同志,我会永远保持无产阶级的革命本色。”巍恩昂首道。
若拉听完,吃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