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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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因她是魔?”李云卿急声问道。

“那倒不是。”老者摆摆手,神情严峻起来,道:“你只知她当年为救你冰封了这个山洞,除外又知什么?”

李云卿茫然道:“其中还有隐晦?请前辈指点。”

老者又缓缓站起,枯瘦的长手一挥,三人面前那隔空大阵逐渐浮现出来,便如一张水帘,摇晃间,越发清晰。待得片刻,又消散而去。他背过伛偻的身子,苍然道:“过来吧。”

三人相顾对望,还是应声走去。

那老者也不回头,凝神望着冰川,眼光似乎早已穿越了那厚厚的冰层,落到那女子身上,许久才慢悠悠道:“你或许疑惑不解,这女子在此三年,每时每刻都在以自身灵力维持这冰川禁咒。随着时日过去,她体内灵力日渐虚弱,这冰川也当是一日薄弱一日,为何你今日看时,冰层反而不减反增。想不透是吧?”

此话正讲在李云卿心头,当即道:“正是,一年以前,冰层并没今日这般厚。”

老者叹道:“魔族女子,为情舍命,呵呵,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小子啊,这女子虽然灵力雄浑,更使出了‘深渊冰魄封界’此等禁咒,但里面的上古魔龙也非儿戏之物啊。”顿了顿,又道:“我看啊,这禁咒顶多支撑上两年。两年之后,这女子灵力虚散,魔龙自然会破势而出。嘿嘿,那老家伙与我斗了千年万年,我怎会让它重新出来?是以我再此抚琴是假,维系那女子灵能是真,以免那魔龙再次出关。”

老者边讲边不住回味那千万年前的往事,显得颇有兴致,突然嘿了一声,道:“这魔龙说来也怪,我和它原本年年都要斗上一次。千年之前,它却突然消失,直至三年前,我才发觉了它的一丝气息。嘿嘿,我循迹而来,它果然在此,原来是被这女子封印住了。”

李云卿恍然,静了片刻,骤然惊呼一声:“不对!”

几人各自一颤,老者道:“如何不对?”

李云卿神情激动,直直瞪住那石柱上的万里冰川,朗声道:“前辈可是说魔龙千年之前,突然不见?”

老者疑惑道:“是啊,直至三年前,才发觉它被这女子封在冰洞之中。”

李云卿道:“前辈可忘了我之前所说,我发现这魔龙时,它早被封在一个**之中。是我擅自去解封印,才导致舒歌以禁咒相救。它千年以前,怕是已被别人封印在内了。”

老者连连摇手,不耐烦道:“你只是想让我救这女子,谁知你话中真假。这魔龙本领通天,又有谁能仅仅一个**封印就将它困了千年?莫要多说了,速速离去,老夫不想再言。”

李云卿正色道:“若我有半句虚言,便受天打雷劈!前辈救了舒歌,破去冰川,自然一目了知。以前辈的能耐,只需将先前的**修复完善,魔龙决计也无法出来。”

老者闻言,目光如电,紧紧注视着他,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不用起誓,我看看便知。”语速很慢,却是一字比一字响亮,李云卿双耳一震,与他目光相接。骤然之间,两道利光直刺入他的双目!

他身躯一颤,刹时禁闭双眼,不免低呼了一声,才将这两道利光阻挡在眼眸之外。他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确定再无利光射来,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依旧是大雪纷飞。

李云卿却觉得似乎与先前有所不同。

他惘然失神,又欲问那老者,举目一看,刹时愣在原处!

此处哪里还有旁人,前方是一根高耸粗大的石柱,而石柱下方,一个庞大的**正徐徐而转,不住流溢出七彩的光色。而**之上,一个八爪八目的蜘蛛妖正不断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嚎。

这是三年之前!

李云卿心头一跳,片刻却缓缓沉静下来,身躯如不受控制般,抖出银枪,往**而去。他每迈出一步,脑海中就对眼下境遇深信不疑,他自然是在三年之前。

他应当去解开那**,带走妖怪回紫微山。

深信不疑!

他的手缓缓向**伸去。

**猛地疾转起来,光色趋趋盛出。

李云卿浑然不知,只知眼下应当如此。解开封印一角,带走妖物。

吼!

终于,魔气浩荡而出,一支龙角拔然力挺,龙息翻天覆地从那一角滚滚流淌,瞬间布满这整个山头!这一处,雪竟再不能往下,天空之中,那龙息宛如形成一条庞大黑龙,扶摇而上,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李云卿身体整个被气浪一击,往后直飞而出。这一刻,他仿佛如此熟悉。

“云卿……晚了……”

一道黄色光芒掠过,在这雪白的苍茫中,若展翅翱翔的飞鸟,轻盈而迅捷。她在空中幽幽转头,眼中尽是温柔怜惜。李云卿想叫她名字,但尚未叫出口。粒粒微妙的浮沉已在空气中升腾,以无以伦比的速度凝结,迅速凝结为一块块巨大的玄冰。玄冰中道道寒气铺天盖地吐出,如蚕丝般缚住那黑色的龙息,一道道将之拉回玄冰之中。

那一刻,庞大的冰川积积而起,全然冰封住洞口,只留了一个朦胧的黄衣。之后,大雪重苏而落。

李云卿心神一荡,猛地站起,往前奔去,哪怕是再这么近看她一眼也好。片刻之间,他脑中闪电般掠过的一阵空荡,眼前一暗一亮,再看到的,那老者颤巍巍的身形立在前方,正与他对视。

李云卿又是一怔。

他足足回想了半盏茶时分,才失声道:“我方才看到了三年之前!”

老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也看了。呵呵,想不到真有人能只以一具封印便困住那魔龙啊。”

莫辰与桐星丝毫不明其中含义,不解道:“什么三年之前,方才怎么了?”

李云卿此刻情绪甚是激动,未有答话,急声问道:“前辈,那可是你施的法术?”

老者慢悠悠踱步,捋须道:“那只是你的梦而已。”已字刚落,他忽然迎风而起,悬浮于空,朗声道:“老夫为荒兽,名梦貘,专食人梦,也专制梦境。自有六界以来,哪个生灵没有梦境,故而我无形无态,无处不在。有梦必有我,有我必有梦。呵呵,雪门中凡人所看到的妖怪,何尝不是他们自己的梦境?”

李云卿骇然失色,惊道:“不对,怎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境?”

梦貘双目一瞪,厉声道:“哪个梦境不真实!”声如惊雷,轰然在这冰天雪地间炸响。

莫辰同样惊骇不已,声音却是弱了几分,道:“梦……那不是虚幻的东西吗?”

梦貘朗声长笑,声势之壮,半空风雪都逆流而起。他长笑之中,将三人一一看过,定眼在莫辰,又是一声厉喝:“虚幻?尘世虚幻还是梦境虚幻?你此刻在尘世还是在梦中?梦中时你又可认为一切虚无飘渺?原本无梦,那都是你!”

莫辰被喝得连退了几步,脑中不断思忖,究竟梦为何物?身置梦中一切不管如何逼真,终是有醒来时刻。于是执着道:“还是虚幻,否则怎会醒来?此时我身处尘世之中,我知道!是吧?桐星。”

转头看去,哪里还有桐星人影。他登时惊慌失措,四野一望,李云卿等人都已不在,就连天山之巅,也消失无踪!

他竟是站在万丈高空!

流云如织飞速而过,一切皆是苍茫的混沌。脚下也不知踩的何物,如若大地,但根本云雾就在下方转瞬即逝。莫辰从未如此近的感受过云雾,这云雾仿若有质,紧紧压向中间,如暴风雨前的积云。

莫辰惊得大喊,声音一出,就似进了无底深渊,再不传回。他惊慌的往背上去拔殇魂,抽剑而出,握在手中的感觉竟与平常不同。他赶紧低眼一看,手中哪里是殇魂巨大古朴的剑柄,此刻手中所握的,是细长轻灵的剑柄,往下往上,剑体薄而长,如若冰晶,透眼即穿。而剑柄也与剑浑然一体,只是口处微微凹下,手握刚好。更有一抹清澈光华来回游动,如若蛟龙。剑体以内,也可看见天地星斗,蓄绕隐隐的雷电闪鸣。

莫辰顿时愣在原处,这是什么剑,竟可装下天地星辰。自己阅剑无数,但就算把所有加起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一把分毫。殇魂固然诡异莫测,但这把,浩然无比的天地之气凛然就在身前,那正气滚滚荡荡,无穷无尽,多余的气芒往四方渲泄,完全是压迫性的力量。

莫辰想,如果自己是只生存在夏天的虫蚁,那这柄剑,定然在寒冬之中。

他将剑缓缓拿到跟前,却有种从心底漫出的安慰。细细将剑从上而下看去,待到剑柄。猛然看到自己的手腕竟绑了护手,他一时惊异无比,此时顺着手往身体一看。浑身不知何时穿了一身兵甲,晶白流光,绚丽无比。眼角余光处丝丝黑色飘舞,扭头一瞟,那是一头长发,正在无风的天空起伏飘扬。可以想像,莫辰根本都不知这一切该从何理解,但他心里却深深明白,这就是自己,莫辰。

云雾在此时缓缓散开,耳畔遥遥传来轰雷般的声响。云雾荡尽,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旷之地,上空漂浮着无数碎石和破烂的石像,还有数不清的飞龙灵禽,正在撕咬喷息,那空旷之地上有万千的身影在交织,之间更是不住流溢出各色的光芒。莫辰慢慢看清,万千缠绕的身影在拼杀,那战斗的声响如今清晰可鉴,响彻天穹!

他诧异地四处观望,在天极之北,隐约看到庞大巍峨的门柱,上面横着巨大的牌位,深深刻了两个大字——天界。

莫辰心一抖,但竟慢慢沉淀下来。提了提手中那柄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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