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洗剑坊出现牛背的神兵暗器之后,今日的客流,近乎都是来锻造奇形怪状的暗器。莫辰一觉醒来,只打了一把剑,竟无事可做。
时值正午,阳光大好,莫辰里里外外走了不知多少遍,闲得心浮气躁,掌柜看得眼睛都快花了,招手说:“莫辰、莫辰,你若是实在无事,便去钓几尾鱼回来当作晚饭可好?反正你钓技一流嘛。”
这样的话掌柜也不知说了多少次了,莫辰哈哈一笑,道:“正有此意,等着上好的鱼汤吧!”当即回屋拿了渔具,出门往河道去了。
骆州河道往下,有个颇大的湖泊,据说湖底贯通外域河流,潜流汹涌,湖面却终年平静如镜,是个垂钓的好去处。此湖原名“照镜湖”,后来传说有人看见湖中曾多次走出仙人,又为紫微山下的骆州添了一笔神秘色彩,故更名为“仙子湖”。
至于这传说,莫辰是深信不疑的,毕竟在紫微山麓,人人都信修仙一说。湖中有仙人出现,也不算惊世骇俗。
今日云淡风清,阳光爽朗而不暴晒,堤上早已坐满了垂钓的人,接连湖心的廊桥更是游人如织。莫辰围着湖口走了一会,稍微好上一点的地势均被人占据,无奈之下干脆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看着面前水流枯竭,罕见水草,这种地势,一般很难钓上鱼的。莫辰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又恨恨扫了众人一眼,心忖:“垂钓还是要靠技术,待我钓上几条好鱼,让你们羡慕羡慕。”
抱定想法,莫辰安安静静坐了下来。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日头偏西,仙子湖上一片红波粼粼,不时有人从中扯上一条鱼儿,拍出一道晶红的水光。
莫辰到此刻就钓了几只虾。
看来地势与垂钓是息息相关的。
俗话说,钓鱼上虾,趁早搬家,莫辰心中苦恼,又妒又恨,竟是坐定了此地不愿离去,心想不在这钓上鱼就不走了。
日暮渐渐西临,堤岸的钓者接二连三的离开,仙子湖缓缓沉静下来,湖水已被映成深红,莫辰还愣愣坐在原处。
漫漫长夜,渐渐来了。
……
盟主居 万书楼
万书楼,藏万书。里面大多是历代盟主对江湖管理的手札,还有各门各派的风俗与门规,什么武学秘籍,倒是一本也没有。万书楼位于盟主居后院,分了三层,平日把守严格,除盟主外几乎不让人入。
桐星今日在这里闹了许久,仗着小姐身份和千奇百怪的借口不住进进出出,弄得看守头晕眼花,也不知她究竟何时在内,何时在外,最后干脆不去管她了。反正她是孟家小姐,年岁又不大,还能干什么?
桐星此时已经窝在万书楼内了,她跑到二楼的角落藏好,回想早上看到的纸条,暗自激动。不知今晚这万书楼,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藏身许久,窗外已是星空浩瀚,四周仍毫无动静,桐星渐渐无聊起来。她毕竟是十六岁的姑娘,外面夏虫的鸣叫早勾起她贪玩的本性,打了个呵欠,心道:“那死莫辰该不会骗我吧,臭小子到处糊弄人,竟骗到本姑娘头上来了。明天保证让他死的很难看!”想着愤愤站起身来。
还未站定,便听楼下“咯喇”一声开门的响动,又重重关上。紧接着是一个低沉嘶哑的男音:“这里不会再有人吧?”
桐星一阵惊愕,这声音十分陌生,应当不是盟主居的人,难道……真是纸上写的那个洪雷风?可是他怎么能进万书楼?又在跟谁说话?
桐星微微觉得不妥,小心地将耳朵贴在地板上,又听楼下传来了娇媚的笑声。“呵呵呵,你不也见了,看门的已经打发了,这里除了你我,还能有谁?”
听到这女子说话,桐星差点惊呼出来,这不是云湘姨吗?怎么是她!
此时也由不得多想,她深吸了一口气,稍稍舒缓了心境,凝神聆听。楼下有脚步不住走动的声音,那男子仿似松懈了些,音调也高了一分,道:“事情进展如何?”
听湘姨道:“你今天都问了多少遍了,呵呵,放心吧,都按你所说办的。老家伙现在的身体,还不是一般的差。”
“哈哈哈,那是当然。前些日子那几味药,乃‘狞风毒’,和昨日给你的‘暗水龙井’一样,单服实则无毒,但吸入花香,就会在体内缓缓散变毒性。所不同是,‘狞风毒’需荷香,‘暗水龙井’则需海棠。哈哈,这堂堂盟主居内,何处没有这两种花草。那老家伙现在风毒已发,却还不知,怕是只剩一口气了!”说到最后,男子放声大笑。
“嘘,小声点,好歹还在孟家里。”湘姨娇嗔一句,声音埋怨起来,“你这人也是,东西一次给我不就行了,偏要分几次放到腾龙归海剑里,害我每次取拿都担惊受怕的,你都不知道有多险。”
男人又笑起来,安慰道:“这也是为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那毒粉用之无味,闻着却奇香无比,极易被人发现。小心肝,这孟家也算藏龙卧虎之地,岂能让你冒此大险?腾龙归海剑虽然就放在大堂,却是无人敢碰,实为最妥善之处。”
桐星听到他称湘姨为“小心肝”,又是一惊,这湘姨原来如此不老实,竟敢在自家屋内与外人幽约,还说这些不耻之言。
又听湘姨媚然娇笑,笑音柔腻,直直透上楼来。那般妩媚,桐星虽是女儿家,也觉浑身发软。
“谁是你小心肝了?尽胡说,对了,说到这腾龙归海剑,昨日不知被谁拿了去,今天早上又放了回来。我猜是桐星那丫头拿出去玩了,今早打开了看,东西都在里面。”
“什么!”男子音调不自觉高了几分,又压低嗓子问道:“桐星?老家伙的女儿?嗯,想来也只有她才敢去拿那把剑。还好,否则东窗事发,我虽能杀他们灭口,大事却要毁于一旦。”
桐星直至此刻才明了他们的对话,原来他们口中反复提及的“老家伙”,竟是她父亲孟江海,这二人竟是预谋毒害她爹!那张纸扉,那袋粉末,为何藏在剑柄之中,其中缘故全然浮于水面。桐星惊恐万分,甚至身体开始发颤,难怪爹向来体魄健康,最近却甚是虚弱,竟是被人算计。
楼下二人丝毫不知桐星的紧张,听男子道:“小宝贝,你确定‘火云花’就在这万书楼里?”
“火云花?又是什么东西?”桐星一头雾水,不知这二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茫然间,听湘姨那柔媚的声音道:“我也不知道呀,只是老头子亲口说了,这万书楼有仙力庇护,和别的屋子截然不同。你也真是猴急,等你做了盟主,搬了进来,一点点找不行?偏要今日来寻,你知不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险才带你进来。”
男子嘿嘿一笑,声音却煞是阴沉,“你有所不知,高人授于我的神功,此刻已练到关键,这可不是江湖上那些小伎俩,而是仙术了。我这几天关口实难突破,若能寻得那火云花,取得它的灵气,修为可成破竹之势!于我大事而言,此事半刻也拖不得。”
湘姨又嗔了一声,道:“我也不知是不是就在这里,唉,四下找找吧。那火云花,我总觉得是个传说……”
男子笑道:“云儿宝贝,这些日子可苦了你。等我做了盟主,你便是盟主夫人,那时我再好好报答你。呵呵,你在一楼寻寻看,什么花瓶画卷的,都莫要错过,我到二楼去找。”
湘姨低低应了下,忽然道:“一定就要置他于死地?唉,其实这些年来,我住在孟家,他也算对我不薄……杀了他,是不是有些……”
“住口!”男子厉声打断,缓缓语气道:“但凡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踩在尸骨之上?他一死,江湖才能开始乱世,到时候死的人,何止千百计算?若非如此,我大事怎成?云儿,你目光太短浅了!这般话,休要再提,你我已有夫妻之礼,来日方长,日后你自然知道我所做才是对的!”
此后寂静无声,桐星茫茫然不知他们后来所说有何涵义,但听闻男子说湘姨与他已有夫妻之礼,也是又恼又恨。这云湘姨自小嫁给孟江海的哥哥,因其夫早年患病去世,就一直住在孟家。孟江海报以对哥哥与嫂子的尊敬,一直对她有礼相待,她后来却三番五次对孟江海抛媚引笑,更有甚时故意跌到孟江海怀中。这使得孟江海大为恼火,可顾及孟家在江湖的地位特殊,这等家事又不便处理与道出。
眼下此事,更是惊世骇俗,这云湘姨,也太不知廉耻了。
桐星愤愤不平,两人也再没对话,楼下有了翻箱倒柜的悉悉轻响,楼道处也听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
落脚很轻,在桐星耳中却如轰雷惊炸!
她这才想起二人要找什么火云花,一人一头,分别在楼上楼下寻。桐星捏了捏手心,才发觉已是冷汗涔涔。左右看看,这二楼之前只随父亲来过几次,都是站在门口,对里面构造丝毫不了解。眼前书架虽然密密麻麻,但要一具一具寻看,也做不了藏身之地。
听那脚步声声逼近,桐星更是惊慌,只想离楼道口越远越好。当下也顾不得这大小只是一间屋子,猫着腰往书架深处避去。
埋入书架之中,桐星才发现,这里已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