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北面,一众玄色服饰的壮汉手握兵刃,将场地围成一个方型,空出了中央一席地。
洪雷风负手而立,端立正中。他此时面色清冷许多,没有丝毫的煞气,聚精会神看着擂台,时不时微微一笑。在他怀中,依偎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妇人,她似乎对这比武漠不关心,只是偶尔瞟上一眼,举手投足间尽是千般妩媚,万种妖娆。
每当她抬头与洪雷风对视时,就嫣然一笑,可一旦目光移开,笑容便立即消散,换上淡淡的愁云。
这满面愁容的佳人,正是云湘姨。
“堡主,哈哈哈,你看现在上场的都是些什么人?盟主之位,非你莫属啊!”于洪烈爽朗的笑声传来,从旁大步迈进。
洪雷风淡淡一笑,也不回头看他,道:“于洪烈,这位子固然是我雷家堡的,否则我办这大会作甚?不过此地群雄俱在,你说话小声一点。”
于洪烈又吩咐门人看紧周围,方走到他身旁,神采奕奕,道:“呵呵,我是太过高兴了。原来我都不知堡主的武功竟高到了这等境界,回想第一场时,陆续击败华山、崆峒、青城几派掌门,连胜七场,天下谁还不服?待会决赛时,你再力压群雄,盟主之位,那是坐定了。”
洪雷风脸色一凛,叹道:“是啊,这一日总算是要来了。等我统领江湖,自然将武林带上正统,哼!眼前各门各派所谓武功,不过都是些杂耍而已。江湖从一开始就错了,错了千百年,大错特错!”
云湘姨娇躯微怔,悄然一叹。洪雷风抚着她的乌发,温言道:“云儿,我方才虽说看到孟桐星那女娃儿来了,但你放心,我此刻神功已成,她对我并不重要,我不会杀她的。至于孟家嘛,必是不能让他存在的。唉,你何苦还对孟家念念不忘?”
云湘姨凄凄一笑,黯然道:“没有,我自小看她长大,难免有些不舍。”
她吐气如兰,连站在一旁的于洪烈不免也目眩神驰,连忙回过神来,躬身向洪雷风一拜,“堡主,你一直所言江湖错了,江湖错在何处,我其实并不明白,还要请教堡主高见。”
洪雷风笑道:“于洪烈啊,你这人武功不错,人品正直,不过就是迂腐了点。哈哈哈,眼下你还是好好看这大会,下来我自会向天下宣布。”
于洪烈连声应了,退到一侧,老老实实看着擂台。
此刻阿木尺河已站到擂台一边,那青牛派的大汉奋力挣扎,半天爬不起来。擂管左右看看,继而跑到台中,将擂鼓砰的一敲,朗声道:“这第五场,乃塞北——”
“慢!老子还能打!”擂管话音未落,已被大汉高声制止。
稍稍一愣,见那青牛派的大汉还挣扎不起,尴尬道:“这位英雄,刚才已经鸣金了,要遵从规则……”
“我呸!老子岂会被邦外狗贼打倒?!”怒喝声中,巨汉翻身而起,蹒跚了几步,似乎随时又会摔倒,可见阿木尺河那一摔下手甚重。他此番手无兵刃,也顾不得擂管阻拦,嘶吼一声,便往阿木尺河冲去。
台下群雄亦觉塞外人士不该来争夺中原盟主,都纷纷为那大汉叫好。
阿木尺河倒也不慌,嗤鼻冷笑,那大汉怒不可遏,呼的一拳照他面门击去。如此赤手搏斗,正是阿木尺河所长,他微微侧头,避开几拳,两张肌肉虬结的大手突如大树盘根,一把又将大汉腰带抓紧。
那壮汉登时慌了神,要知再被一摔,决计不可再爬起,日后也难免被武林耻笑。当下他脑中一片絮乱,所学功夫全然不知如何施展,手忙脚乱间,两臂一盘,也将阿木尺河腰带抓住。
一时间,倒是阿木尺河变了脸色,开口道:“这位兄台居然也会我家乡技艺,好,我们就以此一决高下!”说罢凝神聚力,双目瞪视大汉,将之当作家乡摔跤对手一般,并未立即摔倒,而是先对视起来。
那大汉哪懂什么摔跤技艺,只是慌了心神,双手上下乱动,刷一下就把阿木尺河裤子扯了下去。塞外人士果真是豪放不羁,里面居然什么都不穿。
群雄倒抽一口凉气,顿时就澎湃了。
阿木尺河聚精会神,先未在意,听得台下爆发喝彩,才觉下身生凉,低头一看,急得大喝:“我的娘!”
群雄又抽一口凉气,好奇不解,难道塞外人叫下面那个地方是“我的娘”?
“天啊!”莫辰纵声高呼。
桐星羞得满面通红,捂脸不看,嘴里不住咒骂:“这个流氓,这个流氓啊!”
莫辰感慨道:“哎,这是哪门子比武,就没个正经,还是看名门大派的掌门有意思。”
台下霎时乱成一锅粥,轰笑声此起彼伏,其间夹杂了不少声音纷纷吆喝:“什么狗屁功夫,丢人现眼,快快滚下台来!我看今日还是雷家堡的洪堡主武功最高,接下来就不用比了,谁还打的过?”
“洪堡主仁义正直,武艺冠绝,他当盟主老子才服气!你们这些个滥二货色,还比个蛋!”
“洪堡主功夫应当超过孟盟主了,又够侠义气派,老子也赞同他做盟主!”
各式各样的口音中,李云卿微微皱眉,桐星更是听得气氛填膺,低骂道:“这些拍马屁的定是洪雷风暗中布的人手,不要脸!”
李云卿道:“也不尽然,洪雷风若是妖,那他功力定然当属第一。也不知他此刻在何处,众望所归,应当挺身相见才是。”
桐星也不知是否听到他说话,怒道:“就算他再强,他们也不该侮辱我爹,哼!我爹难道还打不过洪雷风?”
李云卿摇头一叹,也不再言。
峡谷之内一片喧哗叫嚷,忽听得后方一个雄壮的声音喊道:“谁说洪雷风胜得了孟盟主?”
这声音也不如此响亮,但内力之浑厚,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送到众人耳中。众人一愕之间,都住了口。
轰!
谷口处的那张木门轰然倒塌,拍荡起厚厚的尘土,但听中央蹄声如雷,数十乘马疾风般冲了进来。当先一人年方四十左右,留了一缕胡须,面色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内功修为显有造诣,方才那一句,应当就由他所说。
然而这数十人,均是头绑白缦,一身丧服,手中各自提了兵刃,无一不是杀气腾腾。
莫辰惊讶道:“这些人是谁?好是奇怪,桐星你知不知道?”
转头看去,桐星面朝那袭人马,已是双目涌泪,浑身微微颤抖,失声道:“孟峰叔叔,是孟峰叔叔!”
莫辰好奇不解,道:“你叫他叔叔?他是你孟家的人?”
桐星未有答话,眼泪夺眶而出,叨叨念道:“孟家十八护法也来了,都来了。不对,二护法怎么不在,四护法也不在?”
她念叨之间,只见那数十丧服人马在入谷十丈处勒马停缰。当先那人纵身一跃,往台上跃去。从谷口到擂台,总计百丈距离之远,他中途只是在群雄的肩臂蜻蜓点水般一踩,便借力腾空跃进几丈。如此一踩一跃,动作一气呵成,顷刻间便已行进了几十丈。
直到他身形出现在擂台上方,群雄才爆发出一阵喝彩:“孟家的云龙游息步!”
桐星也暗赞一声:“孟峰叔叔武功还是这么高强!”
孟峰身形一稳,还未落地,便呼呼拍出两掌,分别击在还在台中**的阿木尺河和壮汉身上。两个大汉登时飞身而出,摔至台下。
孟峰这才轻轻落在擂台之中。他神情凛然,目光如电,一声不吭地将下方群雄一一扫过。擂管不知这身披麻衣的男子为何而来,颤巍巍走到他身旁,小心道:“这位……这位英雄,可是比武来的?那个……孟家好像没人报名吧?”
孟峰看也不看,突然厉声高喝:“洪雷风!你谋害孟盟主,分裂残杀我孟家众人,如今又搞这比武大会,所为何故?!”
群雄哗然,一时静到极致,片刻后如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洪雷风杀了孟盟主?后来不说孟盟主是得病猝死吗?这人是谁?”
“你奶奶的,这人是孟盟主的堂弟孟峰,你不认识啊?江湖早年说的孟家双杰,便是孟盟主和他,此人武功与孟盟主相去不远,也是一言九鼎的汉子。嘿嘿,我看这里面有玄机。”
“洪堡主怎会杀盟主?胡言乱语!”
“放屁,一面之辞!洪堡主呢,洪堡主出来说说!”
……
喧闹声中,先前那数十名身披丧服的大汉一个个走到了台上,将孟峰围在中间。孟峰走动几步,一指台上众人,朗声道:“这二十三人,尽是孟家弟子,也是孟家最后的弟子!其余数百人,短短三个月时间,走的走,死的死。均是洪雷风这奸贼暗中收买威胁,不从便加以杀害。甚至盟主之女,现在都下落不明,这浩浩江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祸事?”
雷家堡众人大声喝骂:“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家堡主自来宅心仁厚,你派中人的去留,管我们堡主什么事?”
“孟盟主死了,怎能赖到我们堡主身上?你孟家这段时日自甘堕落,没了名声,派中弟子怎么不走?一派胡言,胡言一派!”
“披个丧服就来胡乱滋事,孟家果然堕落,也不怕江湖耻笑?”
雷家堡骂声一片,洪雷风一直立在中央,宛如无事一般,只是嘴角微笑。云湘姨却早吓得花容失色,不敢抬头去看孟峰。
人群之中,桐星情绪激荡,迈了一步,便想冲上台去,将她所知一一讲出来。李云卿一把拖住她,制止道:“再忍一会,看看江湖怎么说,洪雷风他也在忍,你莫要急在他前面。”
桐星贝齿轻轻咬着红唇,艰难点点头。自听了孟峰的话,她心头又是愤慨又是激动,不住在念:“孟峰叔叔,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莫辰关切看了她半晌,正色道:“洪雷风一旦暴露他是妖孽,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哼,当日他打我一掌,今日我要还他十掌二十掌!”
最后一字,隐隐已有风雷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