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武汉的雨愈加的滂沱,街上的行人也因此少的可怜。
武汉市立医院的危重病房里,刘长风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的双眼紧紧的闭着,脸上带着一抹猩红,嘴角处却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还沉浸在黄鹤楼上那石头破天惊的一手棋里。
病房外,温快默默的搂着琳风坐在椅子上。琳风的双眼早已是哭的通红,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泪痕。仿佛是已哭的累了,琳风静静的靠在温快的肩膀上,微微的闭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廊的拐角处匆匆的走来两人,到了温快的面前,又相互对望了一眼,似乎并不忍心去打扰温快和琳风。
两人沉默了片刻,其中的一人终于开口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组委会经过协商,这盘比赛因为这次突发的事件,已经临时取消,后天再重新开局,也就是说,后天的比赛咱们的对手仍将是曹摒真。”
温快黯然的摇了摇头说:“我不关心这个结果,我关心的只是医生会怎么说。”
那人又说:“你们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长风是咱们业余棋界赫赫有名的战将,为中国业余围棋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今天遇上了这种不幸的事情,我们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现在就有很多的棋迷还等在医院的门口,我进来的时候,他们纷纷让我转达对长风的安慰和敬意。日方和韩方代表团的团长也要和我一同过来探望长风,但是被我婉拒了。”
那人顿了一顿又说:“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大家都在关心着长风,我们已经和医院的领导打过招呼了,要他们尽最大的努力使长风康复。”
温快闻言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感谢大家对我大哥的关心,只是这康复二字再也不用提起,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我大哥能尽快的醒过来,能再好好的看我和琳风一眼。”
旁边的一人问道:“医生现在是怎么说的?”
温快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悲哀,却没有说话。
来的两人对刘长风的病情早已知晓一二,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严重,两人见了温快的表情,知道刘长风已是油尽灯枯,再没有生的可能了。一时间,两人俱都想起刘长风的种种事迹来,不禁相对摇头,唏嘘不已。
一人叹道:“怎么会是这样呢?这真是天妒英才!可惜了长风这硬铮铮的一条好汉啊!”
温快抬起头问道:“这次比赛有没有推迟进行的可能?我想我是没有心思去比赛的了,即使勉强的应战,结果可能会让更多的人失望。”
那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其中的一人犹豫的说:“这----这恐怕没有什么可能吧?”
温快又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我知道我的这个问题很愚蠢,原本就不该问的,只是以我现在的状况,我实在是没有把握赢得对手,更何况我面对的将是日韩双方六名高手。”
“这你不用担心,组委会经过和日韩两方的协商,在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后,已经安排上次选拔赛的第六名顶替长风出战,无论是输是赢,你至少可以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温快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时间上的问题,即使给我再多的时间,我也无法从容的去面对我大哥曾经倒下的地方,我现在甚至不能想起棋盘和棋子,只要一想到它们,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黄鹤楼上那满盘的鲜血,和那沾满血迹的棋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景,那黑白二色的棋子沾满殷红的鲜血之后,竟是那样的震人心魄。”
温快顿了一顿又说:“再说,上次选拔赛上第六名的棋手和曹摒真的差距太大,即使是让先,他也未必能赢的下来,来了也只不过是凑个局数罢了,没有什么作用的。”
一人苦笑道:“这个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现在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好歹要给棋迷们一个交代才行啊!”
另一个人也说:“小温你要振作啊,我们现在全部的希望可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这次是在我们的家门口作战,而且我们又是夺标呼声最高的,说什么也不能在第二阶段的开局就全军覆没了啊!”
温快听了这一番话,心中也是激起了几分豪壮,但是一想到仍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刘长风和黄鹤楼上那满是血痕的棋子,心中立刻又黯然了下来,终究是提不起心气。
轻轻叹了口气,温快说道:“我只能答应你们尽力而为吧,至于这最后的结果,你们也不必抱太大的希望。”
两人听了温快的话,仿佛便是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来给温快打气的,来之前两人就知道此时的温快必然是悲伤难抑,但考虑到温快和刘长风毕竟不是血亲,两人认为休息两天之后,温快的心情必定有所恢复,而且到那时,刘长风的病情说不定也会有所好转。
所谓的事与愿违,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刘长风的病情比他们预想的要糟糕的多,也没有想到温快所受的打击竟会如此之大,比起他身旁坐着的刘琳风来,除了悲伤,仿佛还多了一些恐惧。看来,黄鹤楼上的那一幕给温快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一人叹道:“没想到这次比赛的结局将会是这样的,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来挽救了吗?哪怕是多坚持一段时间也好的啊,这样的结局怎么和棋迷们交代啊?”
另一人也是长吁短叹,只是拿眼看着温快,从心里殷殷的盼望着温快能马上恢复斗志,可是再一看温快萎靡的神情,不由的叹声更甚。
看着温快痛苦不堪的样子和只会站着叹气的来人,沉默了很久的琳风终于开口说话了:“事情还有解决的办法,就看你们肯不肯去做了。”
站着的两人听了琳风这句话,立刻停止了叹息,齐声问道:“还有什么解决的方法?你快说说看,只要有可能,我们马上就去办。”
琳风没有立即说出是什么样的办法,而是转头对温快说道:“你知道大哥现在最大心愿是什么吗?”
温快回答道:“当然是拿下这次比赛的冠军了。他还和我说好,比赛结束后,只要咱们拿了冠军,就一起去看三儿和大理的呢。”
琳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一点没错,只是现在大哥躺在床上,不能再去比赛了,如果他醒了之后,知道这次比赛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提前的被淘汰出局的话,只怕是死了也不会瞑目啊!”
温快皱了皱眉毛,说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琳风轻轻的笑了笑说:“在我陪你和大哥来武汉之前,我心里就隐隐的有了不祥的征兆,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我相信大哥也是这样,只是我们大家相互隐瞒着罢了。大哥有多少天没有吃药了,我心里都清清楚楚给他算着,但是我没有说,因为我想着在大哥最后的这一段日子里,去帮他完成他最后的心愿。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就象你刚才说的那样,只要大哥还能醒过来,能再好好的看上咱们一眼,就已经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了”
琳风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是现在眼见着大哥这最后的心愿也无法完成了。”
温快听了自己妻子的这一番话,心中荡起万丈的波澜,他温柔的看着琳风,轻轻的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战斗,去战胜每一个对手,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助大哥去完成他最后的心愿!不,应该说是我们大家的心愿,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愿!”
旁边站着的两人见琳风的一番话重又激起了温快的斗志,心中不禁又是高兴又是感动。
一人说:“好,太好了,凭小温的实力,咱们至少可以多赢几盘,即使拿不到冠军,也总算是可以给大家一个勉勉强强的交代了。”
琳风闻言,摇了摇头断然的说:“不行,咱们一定要拿冠军,我决不可以让我大哥带着失望离开这个世界,绝对不行!”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个冠军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这次日本和韩国的棋手实力太过强劲,小温是双拳难敌四手啊!日韩双方还各有三人,咱们这边虽然还空有长风留下的名额,但是谁又能顶的上呢?从实际的战斗力上来说,咱们这边只剩下小温一个人,只要小温能连赢上几盘棋,即使到最后没能拿到这个冠军,我想,也不会有人过多的责怪咱们的吧。”
琳风说道:“我刚才说了,只要你们肯去做,这件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方法的。”
那人显然不相信还会有什么方法能挽救目前的局势,只是认为琳风是因为太过伤心,又急着了却刘长风的心愿,才有如此一说,却又不好反驳,苦笑着问:“你说说看,在当今的中国,还有哪位业余棋手能顶替你大哥出赛呢?”
琳风说道:“有,当然有,不过这个人并不是顶替我大哥出赛,而是顶替温快出赛。”
那人显然被这番话弄的更加糊涂,说话时的口气也结巴了起来:“你---你说什么?顶替小温出赛?”
温快也不明白自己的妻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用疑惑的神情看着琳风。
琳风怜惜的看了一眼温快,又说:“不错,这个人顶替的是温快,后天由温快先出战,这个人镇守咱们的最后一道关口,并不是我不相信温快的实力,只是他现在的心情并不适合去下一盘决定最后胜负的比赛,所以说,后天出赛的应该是温快。而且有那个人在他的背后,温快也一定会放下包袱,恢复原有的心态。我现在可以这样说,只要那人肯来,这冠军就一定是咱们的,我大哥的心愿也一定会实现!”
来的两人齐声苦笑,一人叹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有的话那倒真是不错。”言语间,显然是对琳风的话不甚相信。
温快也是心存疑惑,却没有直接的去问自己的妻子,温快暗道:“怕是琳风悲伤过度,有些说胡话了吧?”
琳风看着温快疑惑的表情,轻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不知道我说的是谁,难道你也不知道吗?难道你忘了在咱们家的那盘对局了吗?你忘了是谁下出了让你整整三天食不知味的那手棋了吗?”
温快闻言,脑中灵光一闪,用手一拍脑袋,大声的说道:“啊呀,我怎么会忘了三儿,三儿要是肯来,别说这一个冠军了,就是十个咱们也拿了下来啊!”